第 2 章

    坏了,被偷家了。管彤心道。

    管彤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自门外走进来一个华贵女子,吟吟笑道:“我多吃了两杯酒,睡了一会儿,醒来听到雀娘失足落水了。”

    来人是华阳长公主,曾救过皇帝的命,如今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雀娘是管彤的小字。长公主和管府老太太颇有情谊,来往密切,几乎算是看着管彤长大的。这次几个皇子能来得齐,也是长公主说管府杏酒酿得好,在管府饮几杯酒,就当生辰宴了。

    趁长公主落座的间隙,管彤起身回话:“是,现下已无大碍。”

    “许是那时慌乱中勾到玉佩了,伺候的人不当心,现在才发现。”长公主道:“找到了就好。”

    算是要轻轻巧巧揭过此事。

    那小厮连头都不敢抬,抖如筛糠:“禀太子殿下,禀长公主殿下,玉佩找到的时候,已经......已经碎了。”

    说完,一旁的小丫鬟打开盒子,高举着给所有人看。

    毁坏御赐之物可是大罪,堂内的人登时跪了一大片,剩下管彤直愣愣地站着。

    管彤看了眼盒子,里面确实是块碎掉的玉佩。

    东西是在管府丢的,也是在管府坏的,管家人都逃不了。

    被讹上了。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现在管家几乎是如日中天。外有管父的政绩,内有与皇子的婚约,又有长公主在,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轻轻放下。

    但无异于是埋下一颗定时炸弹,皇帝什么时候要收拾管家了,翻起这笔旧账,管府才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管彤仔细想了想落水前,确认自己压根没有碰到太子,更别说偷玉佩了。

    那就连长公主的“不小心勾到玉佩带回房中”也不能认。

    管彤神色一凛,问那小厮:“你说这玉佩是在我房中找到的?”

    “是。”

    “找到的时候已经碎了?”

    “是。”

    管彤心里有了底,随即高声道:“那你这块玉佩可不是我拿的那块。”

    管彤不动声色地扯谎:“我落水前拿了太子的玉佩想当定情信物,但是跳水后不小心松了手,那玉佩现在应该在水里,和我的斗篷一起沉底了。”

    “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块破玉,放在我房间就想污蔑管家,污蔑我。”管彤去拉管杉起来:“池子里才是我偷东西的证据,要定我的罪,就把荷花池的水抽干了。剩下的,我一概不认!”

    五皇子信步来到小丫鬟面前,拿起玉佩拼了拼:“这块倒真像父皇赠皇兄的,管府能养出管小姐这仙女般标志的人物,说不定湖中就有荷花仙子,帮着把玉佩送回管小姐房中去。皇兄进宫请罪时,可以用这个理由。”

    管彤对着五皇子笑:“有没有仙子我不知道,五皇子要真想一探究竟,也可以跳一跳那池子,看仙女会不会现身相救。”

    “我不信鬼神,现在这情况,更愿意相信我拿的是太子自己的玉佩。”管彤又对着太子笑:“太子殿下不会这么小气,真的要抽干荷花池的水治我的罪吧?如果真要抽的话,请从东宫拨一些人来,我们家的人笨手笨脚的,干不好这差事。”

    太子轻咳一声:“自然不会。”

    “管小姐这意思,是御赐玉佩和你没有关系了?”五皇子笑问。

    管彤顶回去:“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殿下怀疑我请带着证据来。”

    “管小姐说笑了,我没有怀疑你。”五皇子把玉佩丢回盒子里,往自己座位走:“那就是奴才们不当心了。”

    管彤转过身来对小厮道:“你说玉佩是在我房中找到的,我问你,你去我房间干什么?又是怎么发现玉佩的?”

    “小的奉命找寻,路过大小姐房外,撞见她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说找到了玉佩。我领着人进去,就看到玉佩在换下来的衣服旁,已经碎了。”小厮指着旁边的丫鬟道。

    管彤正要继续问,就看到那丫鬟放下盒子连连磕头认罪。

    “奴婢······奴婢在庭院中捡到玉佩,就藏了起来打算卖出去换钱。不多时听说太子丢了东西,慌乱中打碎了玉佩,害怕被责罚,就放到了小姐房中,假装是在小姐换下来的衣物中找到的。”

    “糊涂东西!你害怕被责罚,就要让管府因此事受牵连?”长公主见过蠢的,见过坏的,倒是真没见过这么既蠢又坏的。

    管彤隐隐觉得不对,对着丫鬟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丫鬟不敢抬头,声音已然带了哭腔:“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管彤凭声音勉强把眼前的小丫鬟在记忆中对上了号。她叫蕊儿,从小就跟着管彤的,刚刚来喊管彤出门的也是她。

    不对。

    蕊儿去请管彤的时候根本没进房间,之后又是一路把管彤带到主堂,管彤被搜身之后就没注意她了。不过就算从搜身时算起,这段时间也不够她去放玉佩再跟着人回来。

    要么是有同伙,要么是被冤枉的。

    管彤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对不起小姐,小姐待我不薄,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住小姐。”蕊儿手已经摸到了盒子:“奴婢来世当牛做马给小姐赔罪!”

    管彤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她用碎掉的玉佩割了喉。

    血染红了玉佩,又流下来,逐渐在地上汇成触目惊心的一滩。

    管彤回过神来:“请大夫,请大夫!这件事还没完,可能不是她做的!”

    蕊儿已经咽了气,眼睛还没闭上,就空洞洞地看向管彤的方向。上来几个人把她拉了下去,血迹蜿蜒成一长道。

    “她既以死谢罪了,这件事便这样吧。”太子道:“我也有过,这就进宫向父皇请罪。”

    长公主被这么一闹,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和老太太讲了几句场面话就要走。

    临走之前还不忘提点管杉:“月裳,老太太年纪大,你母亲又不当事,你确实不容易。但辛苦些,府中的人该好好敲打一番了,只一味纵容迟早会出事。”

    “是。”管杉虚心接受。

    唯独管彤还有些激动:“不是她,她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五皇子临走前听见这句话也跟着提点管杉:“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吧,你妹妹似乎有些不正常。”

    “······是。”

    一直沉默的影子说话了:“管姑娘,这样已经是好的结果了。”

    管彤看向影子,影子接着道:“今日的事情本来就蹊跷,御赐之物丢失,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应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能找得到,皆大欢喜,人少好封口,大家就当没丢过:若是找不到,也是人越少,越好找借口盖过去。

    “偏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幕后人是谁,做这个局是为了什么,长公主、太子、五皇子的态度也都很模糊——能让她认下罪,管府摘干净,已经很好了······你这么坚持,是想要什么?”

    “我想要真相,要真正犯错的人受到惩罚,不是轻易推一个人出来顶罪,就能接着逍遥。”管彤渐渐平复下来。

    “可她已经死了。”影子斟酌道:“再查下去,管府怕是受不住。”

    管彤问:“她为什么肯这样做?”

    影子冷静分析:“足够的钱,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像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管彤彻底冷静了:“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多谢影兄,道理我都懂得了。”管彤盯着地上的血迹,喃喃道:“只是我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她说以后对我都不用跪了。”

    穿越既已成定局,她就决定了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

    记忆中蕊儿妥帖又活泼,总是跟在管彤身后“小姐”“小姐”叫个没完。来的路上,管彤还在想,以后慢慢和她说平等自由,放下等级观念,两个人在这个封建制度下抱团取暖,比自己一个人好多了。

    管彤是个怕孤独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可为了个死物,管府上下被搅得人仰马翻;为了个死物,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易没了,真是比草芥都轻。

    影子不知道怎么说,一人一影就这么沉默着。

    打扫的人往地上泼了水,血迹变成粉色、更浅的粉,渐渐就只剩下地上的水渍。

    管杉送老太太回去休息,又安排人收拾残局,转了几圈见到管彤还在主堂站着,于是上前道:“雀娘,我让人熬了姜汤,你去喝了。等下陈大夫来,你有什么不适尽可以说出来。”

    “我没事。”管彤挤出一个笑,见管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怎么啦?”

    管杉犹豫着,终于说了出来:“雀娘,五皇子说的不无道理。我也觉得你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管彤下意识地挪了挪位置,让影子打在一旁的烛台上,还扭头确认了影子很扭曲,不认真看不出来异样。

    然后就听见管杉接着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管彤浑身一僵,被钉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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