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天,景府分外热闹。
“出这张。”
“那我出这张。”
“哎呀哈哈,我又赢了,罚酒罚酒。”
庞翼婉与几位从别城来的姐妹们打着扑克牌。
景明道则是与同行们小酌几杯,叙叙旧。
景栀柔则是与一大群绣娘待做在一起,手上的红手帕上绣着朵朵梅花。
景栀兮和珍璘,和一大群奴婢们,站在府外放着烟花。珍璘在里面玩的最起劲。
景栀兮:“珍璘,你给我悠着点儿。”
珍璘:“好嘞好嘞!”
景栀兮:“穗穗若是回来了没有烟花,我找你算账啊。”
珍璘:“哎呀,放心吧,小姐。珍璘自有分寸。”
昨日晚上,景栀兮写了封信传给信鸽送到西域,不过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收到回信。
信中诉说了她对穗穗的想念,说是如果她回来,在漓水林木桥上里见一面。
景府说偏僻也不算偏僻,旁边有个林子,一年四季风景秀丽。算是这些人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瞧瞧啊,我的女儿们又长大一岁。”庞翼婉说完,从袖头里挑出两大包沉甸甸的银两递到了景栀兮和景栀柔手上。
这叫做压崇钱,过年用这个习俗来表达来年不要有任何不吉利的事情发生。
“多谢额娘!”
正月初一这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来到了正月初二。
一大早庞翼婉便带着景栀兮和景栀柔上马车去了落花镇,那里是庞翼婉自出生开始一直到出嫁前住的地方,落花镇上最出名的莫过于天华寺,是上山烧香祈福的绝妙之地。景栀兮的印象中,最爱光临此地的是她姐姐,景栀柔。
她就经常听到府里的嬷嬷夸景栀柔常为家族祈福。
不过自上古以来,一直有个传说。天华寺不仅有为家族祈福之善哉,还有使人缠上厄运之祸灾。
不过兮兮一直没把这留言当回事。
正月初二回娘家是自上古以来便有的规矩。
马车一路兜兜转转,约莫过了四五个时辰。在经过一大片梅花林后,终于来到了落花镇。
庞府门前还有许多爆竹的碎屑,看得出来,昨晚上小孩玩得也很热闹。
“姥姥!”
“哎哟,在这门口坐了半宿。可把你们两个给盼回来了。”一位头上爬满了皱纹与白发的老婆婆抱着景栀兮和景栀柔笑道。
“来,进屋坐。”
“兮兮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芝麻酥。柔柔,这是你最爱吃的鲜花饼。今儿一早啊姥姥去街上买的。”
景栀兮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品和姥姥沧桑的身影。鼻子酸酸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姥姥,谢谢你。”
“你们先吃,啊!”
姥姥说完。便拉着庞翼婉去了里屋。
“兮兮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
景栀柔:“妹妹先吃吧,我有些事,去去就来。”说完她便向门外走去。
“兮兮姐姐,你来啦,我们昨儿个还剩了几个爆竹,一起放去啊。”这时从里屋跑出来两个孩子。
“好啊好啊。”栀兮笑着应道。
快到晌午的时候,景栀柔终于回来了。她看到在门外玩得正开心的景栀兮,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她身上的檀香味很浓,景栀兮不禁嗅了又嗅。顿时知晓了景栀柔肯定刚从天华寺出来。
景栀兮没当回事,继续玩弄着她手上的鞭炮。
晌午。
景栀兮还在与孩子们玩耍着。
“哞,柔柔,这是给你的压崇钱,收好啊。”
她看着姥姥手上那还不及拳头大小的荷包,里面不过寥寥几两碎银。
“谢谢姥姥。”她浅浅微笑着说道。
姥姥:“去,把兮兮和娃娃们叫回来吃饭来。”
景栀柔:“。。。”
午饭过后,景栀柔一人去了街市。庞翼婉和景栀兮跟着姥姥去了里屋。
她拄着拐杖走到床边,从枕下拿出了一包银子。
“来,你的压崇钱。”这个荷包的大小明显比景栀柔的要大。
景栀兮看着姥姥手里递来的荷包,看了看庞翼婉。
庞翼婉观察到景栀兮投来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谢谢姥姥啦。”说完她拿过姥姥手里的荷包。
姥姥看着栀兮,眼里含着泪,她抚摸着栀兮的手。“兮兮啊,听姥姥说,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一定克服过去。谁要是欺负你了,跟姥姥说,听着没?”
景栀兮听着这话,伸进了姥姥的怀里。“姥姥。”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景栀兮:“我们都要好好的。”
“那不是我们景府的信鸽吗?”景栀兮坐在马车上,打开一旁的木窗。指着远处问道。
她吹了个口哨,信鸽立刻掉头回来了。
她从信鸽脚绑上的小竹筒中抽出一封信。“是穗穗的字迹!”
南国璟阳 景府二子女栀兮收
兮兮,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相聚甚远,不能聚首,转寄文墨。但共信,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如否意外,正月初二,与兮相见。见与漓水林,木桥相守,不见不散。璟阳冬色宜人,望养志和神。独自异首他乡,我在西域甚好。敬颂,冬安。
景栀兮收
小平安
“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景栀兮对着庞翼婉说道。
庞翼婉:“别急别急,只要是回来了一定能见上的。”
景栀兮拉开马车门前的帘子,“德鸿叔,开快点儿。”
德鸿在心里想着,你这小丫头,一天天都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哎,好嘞。”
不知怎么的,这天下午的天气出奇的差,天空灰沉沉的。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雨点是那样的,小雨帘是那样的密,仿佛在冲刷着一种幽怨,从头到尾冲刷着一种可耻的人间的丑恶。
景府门外,珍璘和苇雁还有一些奴才早已拿着油纸伞等候。
“回来了!”四五个人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头立刻齐刷刷地看向驶过来的马车。
景栀兮一下马车跟着珍璘回到东偏殿后,立刻换了身米白色的羊毛褶裙,上身穿着带有蓬蓬袖的淡黄长衫,在头上束了条抹额。
“穗穗现在应该在漓水林,待会儿你告诉它们,我晚上不回来用膳了。”景栀兮一边理着额前的碎发,一边对珍璘说道。
“小姐多加小心。”
景栀兮手里拿了包东西,打着油纸伞出了景府,向一旁的漓水林走去。
这片林子不大,并且就在景府不远处。
隔着府门望去,那里面青山茂林,绿树成荫,风景如画,只因现在是冬天,许多树木的叶子都已落光,缺了份生机。
走进漓水林,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林海,密密层层。一颗颗端庄的白羊相继出现。林子里的枝枝杈杈,挂着一层层水珠。还好,林子里有小径,栀兮走的时候没有滑倒。
不久便走到了河边的木桥上,沈穗穗还没来,她独自一人站在木桥上,打着油纸伞,静静的等待着。
眼前的女子端庄又美好,像是一幅会动的流传着洛神姿态的千古名画。
天空本就灰黑,景栀兮等了大半个时辰,她站在小木桥上回忆着小平安没出嫁前二人那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
漓水林就是二人小时候经常来玩捉迷藏的地方,里面几乎承载了二人小时候的所有时光。
直到现在,“兮兮来抓我啊,来抓我啊。”穗穗那稚嫩的声音依旧在景栀兮耳旁萦绕。
身后传来跺跺的脚步声,景栀兮猜想一定是穗穗,乃知刚一回头,就被人用白布捂住了口鼻,她顿时晕了过去。
她醒之前的最后一点意识告诉她,自己被人掠走了。
劫走她的那个汉子,身材算不上魁梧。嘴里一直嘟囔着“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可以向老大好好交代交代了。”
然而他还没刚走两步,左臂被箭“咻”的一下射出来一个大裂口。那位壮汉疼得猛然倒在了地上,景栀兮也倒在了一旁的皑皑白雪中。
男子回头看,一个穿着华丽的红衣女子正大着步子向他走来。
女子走到他的面前,踩着他的身子,把他的领口拽了起来。
“哪里来的野土匪!竟敢欺负我们家兮兮。”说完她朝着男子的脸上扇了两巴掌。
扇完之后又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女、女侠!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男子跪在地上,向女子不断的磕着头。
“别再让我看见你!滚!”红衣女子不耐烦,又一脚把男子踹到了地上。
“谢谢女侠,谢谢女侠。”说完,男子抚着左臂落荒而逃。
那位汉子逃跑后,红衣女子站起来理了理身子。又蹲了下去看着倒在雪地里的景栀兮,“唉,你个小可怜虫,没想到我们竟是以这种方式见面的。”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脸说道。
“兮兮!兮兮!景栀兮!”她不断地晃着她的手臂,尝试着把她给催醒。
可能是由于从小到大的心灵感应吧,她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眼睛猛然一张。
她醒来后先是大口的喘着气,然后注视了周围才发现了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的沈穗穗。
沈穗穗:“哎呀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景栀兮:“小、小平安?”
沈穗穗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嗯。”
景栀兮才刚刚醒过来,对眼前的事物感到十分惊讶,对着沈穗穗轻轻地说道:“小平安,好久不见。”
沈穗穗勾了勾她的鼻子:“你这个傻姑娘,刚才差点就被土匪给抓去当山寨夫人了!”
景栀兮:“所以是你救了我?”
沈穗穗:“那当然了,肯定是得本姑娘出马。”
景栀兮:“还得是你啊,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沈穗穗满意地点了点头。“走,我们回家,你看你身上都是泥巴。”
景栀兮从雪地里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身旁的沈穗穗。穗穗明显已退去稚嫩。穿着一袭西域的传统服饰——红衣,显得既热烈又奔放。裙摆上还挂着几朵白色的绒毛小球,头发上有许多红色流珠做装饰,显得精致又高贵,异域风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飘逸的红纱更加衬托沈穗穗的肤白貌美。
沈穗穗也看出来了她的行动不便,脱下了她身上的箭筒。“来,给我拿着,上来我背你。”
景栀兮:“你技艺还长了不少呢,上次也没看你带这个回来。”
沈穗穗:“芈鄯弘这些年喜欢在荒原上奔走,我不也得跟着威风威风啊,就学了这么套本事呗。”
芈鄯弘——沈穗穗的夫君,西域神都的第一大将军。
沈穗穗蹲了下去,“来,上来姐姐背你。”
景栀兮把箭筒背到了自己的身上,沈穗穗背着景栀兮在小径上一路说说笑笑,景栀兮在沈穗穗的身上,她一手勾着她的脖子,一手撑着油纸伞。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