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是他们这些人的叫法。
但还有一个叫法，是迟暮之人的归途。
最初离开古地球的时候，是有一群先驱者的，当一个新的族群到了一个陌生的领域，当然不可能是和和气气，一帆风顺，顺理成章的就生活下来的。
争取属于自己族群的权益，哪怕是一小片荒星，也不是没人盯上，没有技术，没有武力，必要时还是会经历一些难以言说的经历。
改造，实验，潜能开发。
精挑细选下来的志愿者，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过往的经历只能被封在一个个的秘密档案里，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他们是所谓的英雄，但也是被人所警惕的存在。
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后，已经属于正常人里的异类，哪怕上面诸多保证，可在普通人眼里，他们是英雄不假，但万一英雄有一天变了呢？
“当年那群人都是狗屁玩意。”白老难得的骂了一句脏话，平日笑呵呵的他，此时的脸色沉的不行，“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了，就开始给自己扒拉东西，乱七八糟的乌糟事搞了一堆，要不是后面铁血手段，好不容易拼到的稳定日子就没了。”
听着白老的骂骂咧咧，会议空间里每一个人敢出声，他们现在其实也一样，谁能保证人没有点私心，都有，只是没到白老口中的那么糟。
“白老您现在是……”眼看着白老骂着骂着快要脱离主题了，凌言不得不开口打断，这特殊通讯频道也不是时时都这么稳定的，该抓紧还是得抓紧。
“整顿零星。”
白老说到这儿，情绪都有些控制不住，他刚刚见了一个以前的老伙伴，眼里都是灰暗的，似乎对于在零星的日子都已经没有盼头了，明明当初进来的时候，那眼睛里时时刻刻都是光啊，更别说他们的后代，明明因为他们这些前人的功绩可以有着很好的庇佑，可这功绩却似乎成为了枷锁，他们也一直呆在这个星球上，说不上好不好，但人已经陷入了麻木的状态，这里可以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搁在混乱时代，也许还能夸一句世外桃源，可搁在现在这情形，那是把他们当什么，当病毒怪物，还当了不知道多少年！
白老说的时候，手都在激动地锤着椅子，“我就该早点过来！你们这群人干的叫什么事啊！”
会议空间一群人默默挨训，他们其实隐约知道一点，但觉得在那个星球上什么都不缺，应该没什么，可看白老的神情，似乎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军部会出动。”凌言沉默了一瞬，发言。
“凌言！”高层之一忍不住出声，零星的事儿，当年其实很复杂，属于两个体系的博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不能让那些做出贡献的人心寒啊。”凌言看着通讯屏上白老默默的擦眼泪的模样，“或者你们觉得，我们就没有这么一天？那时候，你觉得该怎么解决？”
“开放零星吧。”
“他们不是囚犯。”
“申请。”
军部那天因为白老的一通特殊通讯，连开了七天的会议，之后又联合H星域开了整整半个月的会，最终……
“零星开放。”
这一消息很快的传遍了整个星域，而零星……
“老伙计。”白老坐在自己以前的伙伴旁边，“你看看，你当时何苦呢，现在好了，开放了，娃娃们也要出去看看啊。”
“啊……啊……”他的老伙伴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而在零星并不似在H星域，有那些星盟最新的科技可以随时帮助他们调整身体情况，零星这里，更多的是监控，压制一类的设施，因为他们属于特殊的一批人。
白老当时其实极力反对，可寡不敌众，谁也无法保证那些超出常人数百倍的能力的力量会不会带来危害，而且当时他们这些拼命的人，也给当时的星盟带来了震慑，星盟也需要一个安心，以至于……
想到往事，白老深深地叹了口气，至少，现在看起来已经有所改变。
刚刚踏足零星的时候，白老甚至以为自己到了一个死星，安静，没有喧闹，除了每天固定循环的检查广播，几乎再没有别的声音，要不是周围还能看到一些人安静地在路上走着，白老都以为这颗星球已经灭亡了。
可是等他到了这颗星球的负责机构那里，差点动了杀心，那些机构里的工作人员，几乎不把这星球上的居住者当人看，例行检查仿佛在看死物一般，每次还要求那些人佩戴着压制器，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引来压制器的指令，当时白老刚刚到，这东西还没上，直接动了武力，将那机构所有人给干趴下了。
别看白老天天坐轮椅，该有的能力可一点没退步，更别说白苏这次也跟着过来，给了他不少辅助道具。
“白苏，你懂了吧，这就是我必须要来的原因。”白老叹口气，“你们阻拦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你们真心为了我好，还是上面有人怕被发现才不让我来。”
这话里包含的信息有点多了，白苏都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我先去给这些长辈们做个全面检查。”
如果长时间是处在这种状态下，精神没崩溃但也差不多临近崩溃了，也许这些人都是意志坚强的人，所以还能坚持到白老到来。
“他们的体质……？”白苏检查了一下都有些惊讶，“这种自愈力？”哪怕是现在的星盟的觉醒能力者，也不是这种状态。
“这是急速消耗生命力的能力，”白苏深深地皱了一下眉，“他们居然还活着？”
“进入星盟以后，我们这些人都不同程度的得到了进化，到了现在虽说是在苟延残喘，但还是能动能说的。”白老摸了摸自己老伙伴的额头，“怎么样，能救吗？”
“需要时间。”白苏也不敢拖大，他检查下来，发现这些人可能后来身体又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调整，血液数据很可能随时都在变化。
这样的情况，白苏只能每天不停的检查，然后在根据检查的结果调整方案。
“其实啊，”白老看着零星的天空，这里的天空每天都是固定的，白天，夜晚，连星星的位置都没有变化，这里机构的人甚至都懒得调整一下天空的防护罩画面。“他们可能最希望的是当个正常人。”
“嗯……”白苏低低的应了一声，“他们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回……”白老旁边躺着的人嘴努力的发出声音，眼睛里难得冒出了一丝光亮。
“回？”
白苏不是很理解，倒是白老一下子就懂了，深深地叹口气，“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白老？”
“落叶归根，那是我们那里的老话。”白老轻轻地拍着以前伙伴的手背，低低的念着，“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