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穿紫袍，领口绣金线八卦图案的中年男人捂着肩膀向这边走来。那股血腥之气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为什么唐幼鱼在如此昏暗的地方还能看清他领口上的图案呢？
因为这人全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俨然一只行走在夜间的白炽灯！
是功德之光。
“……”
穷奇用爪子捂住鼻子，这个闻起来臭臭的人来了。
唐幼鱼看着那满是功德之光的男人，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真·菩萨下凡，来普度她脱离沈阳曦这个苦海！
她转身就要走过去，妄图装作没听见沈阳曦方才的话。没想到沈阳曦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还要装？”
他另一只手捏住唐幼鱼的下巴，轻轻下压，唐幼鱼的下唇就这么被迫张开，露出了那口黑牙……
唐幼鱼不自然扯了扯嘴角。
沈阳曦轻笑，“用左手写字？”
尴尬……
唐幼鱼抿住唇，总觉得这人尾音里都带了嘲讽。
“阳溪，这位是？”电灯泡走过来。
“唐余。”沈阳曦眸光微敛，将隐魂玉扔给唐幼鱼。
唐幼鱼蔫头耷脑地接过，“仙尊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难道就因为她这双不老实的爪子？
沈阳曦黑瞳看向玉符，语调很淡：“隐魂玉。”
因为隐魂玉掉在地上，才发现她就是唐余的吗？
“仙尊能看清我的神魂？可仙尊并未修巫术啊？”唐幼鱼抱着穷奇，小步跟上沈阳曦，话音刚落就闭上嘴了。
无他，燥得慌……
因为三魂七魄是生灵之本源，除了专修此道的巫修，对其他修士而言，神魂都是极其隐私的东西。若被另一个人看见，那跟脱光了皮囊，彼此用灵魂相见没什么区别。
饶是唐幼鱼这般都有些脸皮挂不住，老脸一红讪笑两声，闭上了嘴。
沈阳曦垂下眼帘轻轻看了她一眼，很快便又收回。
只有张长风还站在原地，略有惊讶地看着这一对男女。
怎么感觉现在的沈阳曦有些陌生？素来自持的人一下放松下来，平白多了几分随性。
他欣慰地走上前，拍拍沈阳曦的肩，“阳溪你怎么来了？”
“救人。”沈阳曦道，然后又淡淡扫了唐幼鱼一眼。
这一眼没藏着噎着，唐幼鱼莫名觉得这两字被他吐出来有些瘆得慌。
她披着马甲翻墙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敷衍沈阳曦的。
张长风很不赞同道：“不是说过你不能再插手世家之事了吗？”
对啊对啊。
唐幼鱼也这么想。
沈阳曦淡淡道：“世间于我，少有在意之事。”
“话不能这么说啊阳溪，”张长风苦口婆心：“仙门联盟的规矩咱还是该顾着点的。”
唐幼鱼连连点头，人活着哪能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有些规矩不得不在意。
沈阳曦不能，她也不能。
又听沈阳曦道：“是以偶然得幸，万中寻得一物，吾视若珍宝。”
他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种清冷感，因修为接近天道，更平添一份空灵。
是仙人本该有的样子：不沾红尘，清安一身。
可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却如此充满世俗浊欲。
唐幼鱼愣了愣，就听张长风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还该以为你完全没把仙门规矩放眼里呢。”
这话说得颇像个憨厚老实人。
“确实没放在眼里。”沈阳曦道。
“唉，你这……一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张长风脸色一言难尽，由于浑身闪着功德之光的缘故，连额上的皱纹都明晃晃的透出几分无奈。
唐幼鱼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按照他的性子和沈阳曦的关系，在日渐模糊的记忆里努力搜索一番，忽然想起来——
联盟张长风，自小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这人年岁比沈阳曦稍长些，资质平平。两人年少时曾一同参加过仙门大比，所以唐幼鱼对他留有印象。
原来他就是仙门联盟派来收敛弟子尸体的长老。
说到底也是一千年前的小辈。
记忆回笼，唐幼鱼看这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关心道：“长老肩膀受伤了？”
张长风已经草草处理过伤口，亦用慈和的目光看向这个主动关心的小姑娘：“无妨无妨，已经处理过了。不过此处颇为诡异，竟然一下子幻化出数十个我，还一齐向我攻击。”
在唐幼鱼怀里的穷奇闻言甩了甩尾巴。谁让这个发光的人那么难闻呢？它不喜欢！
张长风的视线落到穷奇身上，唐幼鱼捏捏穷奇的爪子，道：“没事了，让这小东西带我们出去。”
沈阳曦撇过它，淡淡开口，“凶兽穷奇，毁信恶忠、崇饰恶言、喜食罪业，需加约束。”
说罢，他祭出一滴指尖血置于穷奇灵台之上。
然后，穷奇额头上方隐隐浮现出一道繁复法文，识海内竟隐隐产生了一股契约之力。
穷奇炸毛，这就让它认主了？！它好歹也是上古之兽啊！
张长风不太赞同此法：“既然是凶兽，生来为恶，带出去恐生祸患。”
唐幼鱼皱眉，不太喜欢这句话。
穷奇耷拉下尾巴。它就知道它是坏兽，没人会喜欢它。
沈阳曦音色平静，“人间是非之事，并非一句吉凶善恶可以定论。”
穷奇听言一下子竖起耳朵，唐幼鱼也一下子抬头，心里十分欢喜沈阳曦这么说。
“罢了，索性有你看着。”张长风没再管这件事。几人很快便走到了出口。
出口亦是一个传送阵，直接连通到后院中央。
三人甫一出现，就见对面墙角处瘫坐着一名瓜子脸的少女。
她的身边是一位抱着婴儿的妇女，那妇女弯腰垂着头，俨然已经断绝了气息。
而她们的身前，是一名已经死去多时，仰躺在地的黑衣人。看衣着样式颇像先前的邪修。
该不会又是个分身吧？
唐幼鱼上前一步，想要探查——
“不要过来！”少女蜷缩着身子，厉声尖叫，显然是怕急了的样子。
“……”
唐幼鱼和沈阳曦同时看向张长风。
安慰姑娘这事儿，就交给慈眉善目的他了。
张长风也知道沈阳曦的斤两，于是接了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