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温度渐高,宁云皖坐的那一片床位下陷,站在床边,稍稍为她弯下腰的男人,抵着她膝盖。
一双看木板都显得神情的眼眸,正撩起眼皮与她相望着。
祁俞上半身也跟她一样穿了件白T,肩窝处的布料被她攥皱,鼻尖交叠。
气息纠缠,闯入彼此的鼻腔,交换。
或许,现在不只是交换呼气。
而是,两人心底的感触在渗入彼此。
一秒,两秒,三秒。
楼下,闷钟引着秒针“滴滴答答”响着的走过它的全部。
无形中又牵动着楼上人的全部思潮。
卧室现灯光亮闪,阳台边的窗帘密闭。
灼热的二氧化碳挤在两人之间,燥热感阵阵来袭,宁云皖抿了抿唇瓣,恰好吸吮住他的下唇。
那一处被温热的柔软包裹着,酥麻感像是在从那里的血管传递到了心液,措不及防地在脉搏里掀起一片激浪,挑动着身体的主人。
他呼吸不稳,扫过怀前人的侧脸。
祁俞嘴唇下意识地微张开,舌尖正巧滑过她的上唇。
仅是一下,宁云皖便眉毛紧蹙着,撑在他肩膀上的双手也继而开始发软,同时也松了那自己被卷入嘴中的下唇。
看着她的动作,祁俞更是用左手覆上她的右脸,指尖触着她的眼尾,她眼睛簌簌一下,尾部睫毛就拂过一下指尖。
盯着那,他眼眶慢慢染上红润,放缓语气再问了一遍。
“那我可以喊老婆吗?”
好似是怕她没听清。
微仰着下巴,宁云皖看着他,瞅见了他藏在眸底的一片水光。
酸涩爬上她的眼睛,但她没舍得眨眼,就这般凝望着在眼前的人。
本能地被拽入了跟他以前的各种场景当中,他还是似这般小心翼翼地问她。
问她,他能不能顺着自己心底最热烈的想法,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问她,他能不能喊她老婆?
这看似简简短短的两个字,对他来说,不知道是蕴含了多重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计量不清其中的轻重。
都不知道他自己在发音这句问话的时候,音调都似飘荡在高空中的细线,颤颤巍巍地胡乱碰撞。
好在宁云皖一直都能感应到,他的尾音也正中缠在了她似渐混沌但又有清楚意识的鼻息中。
在和他的亲密触碰中,她体内总会在自控意识中散发出来的多巴胺,游荡着四肢百骸。
让她自发变得混沌。
这种迷糊感觉刺激着头脑,又让自己更变得愉悦,仿若在早晨醒来拉开窗帘,被第一束阳光沐浴着自己的惬意感觉。
无法量尺的柔情,和他一样。
人总归是有七情六欲的,她喜欢这种感觉,也爱他。
所以她不想再错过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不想再想之前一样弥蒙略过。
这是她在这一会儿的清楚意识。
喜欢一个人,却没有机会和勇气解开自己心底的那一层薄纱。
一直默默藏在内心深处这么多年应该会很辛苦吧?
应该会有很多无力感吧?
她没试过,更不曾想到过祁俞喜欢了自己这么多年。
该有多早呢?时间在她心里推算着,一股酸楚猛然涌上心头。
宁云皖骤然圈住他的腰,脸上又重新蕰染上怡悦的神色,弯眼漾着一抹笑,应着他,“可以呀。”随后手臂又使了点力,感觉到伏在自己后腰的手一松。
天花板在她眸前渐渐消失,继而被庞大的身影替代,步步离近,遮盖住她一瞬又迅速移开,跟她一起倒在床上。
说到底她是不可能拽倒他,但事实上他却被这一点力拉着,跟她一起下坠到床面上。
宁云皖知道他是顺着自己的,甘愿的。
本是平整布料彻底在两人身后展开条条褶皱,一手臂枕在她后脑勺底下,一转过脸就能看见他的脸庞。
“祁俞,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宁云皖突然抬起头,与他面对面相视着,脑袋也朝他胸膛处移去,耳朵隔着薄薄的布料盖在他的心口上,听着不停跳动的心跳声。
静静地融入他的眸底当中,等着他的回答。
祁俞垂眼,眸光自然与她的相撞,又怕她刚洗完只穿一件白T会着凉,伸手朝一旁扯过刚他收拾好掀开的被子一角,悬在半空中盖过她露出的腿部,刚好也盖过自己的。
被子落在两人肌肤上的同时,祁俞捏了捏她的耳垂,坦然回应着,“你刚入学的那一年。”
见她双眼微微睁大,他沉笑了一声,又问道,“你对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很疑惑?毕竟,我那一年开始就转学了,正好跟你错开。”
“所以,你在想为什么我以前会对一个似是没见过面的你心动。”
“嗯。”窝在他怀前的人点点头,又感觉到刚枕着自己的手正抚着她的腰侧,手臂就在她眸前杵过,她便摸过去,顺着臂上的肌肉线条浅浅点点,又边撩起眼看着他继续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祁俞问她还记不记得在她高一第一个学期结束的那天雨夜。
那时,她还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在高中学校附近的那个公交亭下,弯下腰喂着流浪猫。
当时其他的学生都已经上了前几秒停在这的公交车,车尾在忽大忽小的雨景中远去。
亭边基本没什么人了,但过了一会儿就又有个男生像是在躲着雨就跑到了那里,不过他没穿校服,灰色卫衣加休闲长裤,不知怎么就被她吸引了。
在一旁盯着她细心抚摸着小猫,一点一点给它们喂食。
讲到这,陈旧的画面猛然浮现在宁云皖的眼前。
想起当时,在她的余光里他把卫衣帽子戴了上去,且里面还戴了个鸭舌帽。
宁云皖在看到的第一眼,还觉得这人怎么有点奇怪,都戴两个帽子的?
但再看到他卫衣帽子上和衣身都有着被雨滴染成了斑斑点点的深色,她又不禁消去这个想法,或许是这样更能放水?
刚好这会,跟她约好一起回家的顾柔沚撑着伞小跑着到了亭边。
见小猫吃的差不多了,宁云皖收回无意间瞥向后的余光,也站了起来,问顾柔沚一会是打车还是坐地铁?
公交车要等好久,因为上一趟刚走。所以宁云皖就排除了它。
顾柔沚收了伞,又晃了晃它,停留在上面的水像烟花炸开一样散出去,“地铁吧,反正直通小区门口。打车还得站在这里等。”说完又瞥见在宁云皖身后,有个靠在公交车柱子上的男生。
她以为两人认识,虽然男生站的位置光线微弱,戴着的鸭舌帽帽檐也下沿着,看不清他的脸,但脸型骨相好似还蛮好的,衣品看着也还挺好。
气质也不错。
她就碰了碰宁云皖手肘,小声八卦着,“你们班的?”
宁云皖先是疑惑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
她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因为怕说话会引起那男生注意到顾柔沚问的是他。
之后,弄得双方尴尬。
顾柔沚眉头一扬,也没再继续问了,正当宁云皖弯腰摸了摸那小流浪猫的头,跟他道别之后,想抬步走时。
身后也传来了动作的声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侧晃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人们在冷天都不喜欢这个味道。
因为闻着太冷了。
可相反,宁云皖很喜欢,她觉得这香会让人心旷神怡,很清新,像置身于广阔的原野当中,很自由地奔跑,很有生命活力。
见他的背影准备踏入雨水中时,宁云皖慕然喊住了他,走到他的身侧。
男生愣了一下,缓缓转眼看了她一眼,但两人仍隔着有一米远,宁云皖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可知道他侧过了身,底下刚迈出的那一小步也收回了。
“怎么了?”似乎是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慌乱,男生视线移到在自己眸下伸出来的那双拿着雨伞的手,有些疑惑道,“给我的?”
“嗯,”宁云皖点点头,“我看你没伞,我跟我朋友打一把,我这把给你,这么冷的天老淋雨不好,时间久了会出现老毛病。”见男生没反应,她又说了句,“没事,你先拿着吧,一把伞也值不了多少钱。”
后来他收了那把伞,好像也在为之后每一次遇见她,在无意识堆积好感心动的瞬间埋下了种子。
这后半句话,宁云皖当时都不曾知道,现在好像反应过来了。
协会那次他为她澄清谣言,发出她在各个阶段的志愿照片,也正如沉凡煜说他之前也一直参加志愿活动。
还有她以前的同学说,经常看到他在台下看她比赛。
那本样式陈旧、封面泛黄的素描本,不知道被翻了多少次。从她一进门,看见风不断翻过页面开始,里面的画面就冲击着心绪。
有她穿着志愿马甲在活动中蹲下喂着动物的情景,也有她每一次期末考试上台领奖笑得洋溢的画面,站在台上演讲的自信,在每次竞赛中都是得心应手的她......
全部都是她的青春记录,更是他青春的悸动。
那大学呢?他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直在她身后默默支持着她?
暗恋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关注过度就被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但他没有。
他都不曾打扰过她,这一小句顿悟冒出。
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想主动跟她结下联系呢?
她之前遇见的都是一个劲得追求,她很不喜欢。
因此她在遇到他之前,她心底从没渐起过涟漪。
兴许这个点,也是让祁俞不敢太快去接触她?
可,这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忍住呢?
而如今靠着他胸口,听着他诉说着这一切,宁云皖觉得这件事很梦幻,很多种情绪杂糅成一团,挤压着泪腺。
好不真实,真的。
“一开始是被你身上的那股细心善良吸引,后来渐渐地发现原来我们家的宝贝还有很多优点,”见泪光在她眼眶里打转,唇角被她下抿的表情,祁俞忍不住点了点她上眼皮,笑她,但语调依旧很平缓,
“比如在志愿活动中碰到突发情况都能第一时间协助工作人员解决,在各大竞赛中都能得心应手,在各大演讲中面对资历很深的老前辈提问都能侃侃而谈,从不怯场。”
“你记得比我还清楚。”宁云皖问他,“那你觉得辛不辛苦?”
问他,喜欢她这件事辛不辛苦?
“怎么会,”祁俞含笑说,“更何况现在我不也拥抱着你么?”
宁云皖点点头,闷闷地吐出一个嗯字,又突然起身。
被子哗的一下全撸到了两人脚边。
床面一个窝一个窝地陷着又迅速反弹恢复原样,祁俞挑着眉头,看她一点点移着位置跟自己紧紧贴着,和他枕着同一个枕头上。
她的脸抵在他左耳边时,一滴水抵着他下颚线顺滑着。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这么心疼我啊?”祁俞也侧过身,但他仿若很是平常,跟她打趣着。
两人侧身相对,宁云皖抱着他的腰身点点头应答着。
“那以后多爱我一点?”
宁云皖摇了摇头,而后对上他的眸光说,“全部都给你。”
“这么好?”祁俞哑笑着,又把被子重新拉过来,被沿刚好到两人的腰部。
“嗯。”应完之后,宁云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他,在回国的那天手机是不是丢了。
祁俞点了点头,问她怎么知道,还说没事,好在当时就找到了。
宁云皖就他陈述了她是怎么了解到的,也说了唐远铭故意捣乱的事情,还问他是不是没收到那条消息以及她收到的那张匿名照片事情。
听完,祁俞眸色沉沉,第一句话就是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当时因为丢手机这件事,被唐远铭钻了空子,删除了那条短信。
更是不知道那时居然发生了这些事,心尖似被柠檬水撒着,他哑声说道,“小皖,谢谢你相信我。”
要是,如果,她没有坚信他,那他现在又会在哪里碰见她呢?
她应该会及时止损,他们现在应该不会有联系了。
各种假设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演示。
“祁俞,”宁云皖喊他名字,又捧上他的脸,含笑再说着,“我们的感情是别人扰乱不了的。”
这句话重重地扎根在他的耳蜗里,那道防线再也忍不住要崩塌,终于垂头埋在了她的肩窝里。
庆幸的是,她一直信任他,等着他。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
那一晚,他们聊了很多。
有关于高中的,大学的,话题多的要数树叶都数不过来。
说到半夜,吵着要听祁俞说他以前去滑雪遇到的那些趣事。
宁云皖听的可精神了,谁能想到这人第一次学滑雪联系滑上彩虹桥的时候,卡在了最高点,滑不过去也倒不回。
结果,迟浩一和他那帮朋友不拉他下来就算了,还当场对他进行受力分析。
光想想就觉得好笑,就算眼皮拉拢着,她也在迷迷糊糊弯着眉眼。
甚至还会在祁俞讲完之后,宁云皖还会突然跳回到几个小时前的话题。
合着眼,蜷缩在他怀里,蹭着他的温度,细声问他除了这条短信,里面有没有丢失什么重要文件,因为她了解到唐远铭这人专业是搞数字技术的。
“没,而且这是私人手机一般不放工作文件。”祁俞把她揽在怀中,敛下眼皮时,她鼻尖碰在他的下巴处,一双澄澈眼眸正仰凝着他,顺势吻了吻她的眼睛,继而又补充着,“况且,商业方面他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那就好。”
“好了,困了就睡吧,别累着了。”感受着打在脖子前平稳的吐息,祁俞心境体验着被逐渐填充完的满足感,“明天给你补充补充营养。”
“嗯,”宁云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起来,“刚刚确实是真的好累。”
“下次我会注意的。”
确实是累着了,第二天宁云皖醒来时床的另一半也空荡荡的,但被子把她盖的严严实实的。
她摸着手机看了眼发现已是下午三点,好在今天她没什么事。
祁俞昨晚跟她说下午要出去开个会,这会应该还在会议当中。
起身时,果然瞥见了床头柜面上的便利贴。
写着:
【牛排煎好要是放凉口感就不好了,所以等我晚上回来再给你煎。海鲜粥我煮好了放在保温柜里,沙拉和意面我放在保鲜柜里,你醒来记得吃。】
看完这段话,宁云皖嘴间的笑意自然溢出,同时也走到了一楼。
准备去厨房把海鲜粥拿出来热一热,结果门铃便响了。
来到门前,看了看可视门铃发现是顾柔沚。
“滴”的一声,门打开了。
“拿着个行李箱干嘛?”宁云皖看着她手上拉着个行李箱,止不住在心里想,这是又吵架了?
不过看着这行李箱眼熟,这不是她的?
“当然是给你支援物资啦。”顾柔沚笑嘻嘻地从她身侧走进门。
物资?
什么物资?
转身茫然地看向顾柔沚,又反手关上门,她困惑道,“这是我的行李?”这就是她的好吧,让她失笑不停,“不是,你这是回酒店把衣服收拾好送来了?”
“当然啦,”顾柔沚吊着眉梢欢喜说道,又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穿着,咳咳两声,“还挺挺激烈的昨晚哈。”
宁云皖还保留昨晚身上只穿上衣的情况,反正都是在家,而且来的人也是她,也就没再收拾了。
她笑问,“这穿着,我两以前在家不也经常吗?”
确实,顾柔沚中肯地连连点头。
但是在露出肌肤上的痕迹,就很暧昧了。
领子前的也忽隐忽现,无意间还撇见她大腿内侧还有一个。
啧啧啧啧。
宁云皖还没发觉她的目光,拉过她手上的行李箱,“给我吧,你饿了吗?我去热点祁俞煮好放在保温柜里的粥。”
“别告诉我你刚起床?!”
“嗯,确实是刚起。怎么了?”
“照着情况,”顾柔沚亮出了八卦又赞赏的表情,“果真是厉害啊。”
见宁云皖不理她,走向厨房时,顾柔沚又喊了她一声。
“这什么?”宁云皖闻声顿住脚步,转身盯着她伸向自己的那只拿着方形礼袋的手。
怎么会有点不妙的感觉?
“送你的好东西。”
“叫什么?”
“就……”顾柔沚对她挤眉弄眼的,“就..好东西啊。我保证以后你们肯定能用上,而且还可以增进感情,嘎嘎猛,嘎嘎有效!我百分百笃定祁俞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