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筠低头看了一眼姜寒绯满是血的双手，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他站在一旁无措地看着蓄胡子的男子抓住小羊的腿，另一个男子在拍打着小羊。

    在这样一个场景里，纪春筠根本顾不上害怕，他的手在抖动着。“这是救下来了？”

    小羊的叫声传出来了。

    母羊生下了两只小羊。刚出生没有多久的小羊在尝试着站立起来。

    姜寒绯低头看一眼还淌着血的手，又看着在努力站立起来的小羊，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道光照射进来。在场的六个人都不禁循着光看过去。

    雨停了。

    家里的母羊平安生下小羊，两只小羊都成功存活。神庙中的另外四个人都很是高兴，雀跃地邀请姜寒绯和纪春筠去他们家吃饭。头发发白的妇人热情地对姜寒绯说道：“我们这段路程是没有其他地方避雨了，如果碰上雷雨天气，在路上可就危险了。要不然两位去我们家吃个饭，我们也好好好地答谢两位。”

    年轻一些的女子述说着路上“留在这，你们再往前走是上山吗？夜晚进入深山老林里，身上没有携带火种，又没有照亮的工具，又没有防身的武器，遇见一些性情凶狠的野兽可就麻烦了。”

    夜色在徐徐走近，身上衣服有些湿的姜寒绯在吹进来的风中打一个冷颤。

    “是我考虑不周了。”老妇人的唇边掠过一个饱含歉意浅浅的笑容，她眼睛流露出几分真诚，“天色已晚，不如三位到寒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

    下过一场雨之后，天空的颜色在慢慢加深、变黑。

    “不必了。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记得照顾好这只母羊和两只小羊。”

    姜寒绯背后正对着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冷热不均的感觉让感到很不舒服。她又与这里的四个人说了后面有什么事情是要注意的，而后就准备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离开这坐神庙。

    纪春筠看见姜寒绯在解下手上套着的东西，还将药箱合上。

    他等对方将箱子的锁关上，立即将箱子背起来，挂在肩膀上。“我帮你拿着。”

    姜寒绯正在想着拿什么东西将有些红的手洗干净，贸然拿起这个箱子拿起来，会将手上的血粘在上面。“行，谢谢。”

    这座神庙的屋顶有好些个洞。光线与雨水从头顶的漏洞进来，地上多数地方都被水打湿。

    没有胡子的男子说道：“方才雨下得这么大，山路铁定泥泞不堪。你们还要上山去？”

    “前部分的道路只是有些许难走，并没有凹凸不平的地方，越往上走，路就越难走，树木和草丛生长得越茂盛。”有胡子的男子见姜寒绯与纪春筠两个人要离开，连忙开口说话。他颇有几分恼怒，他要将这两个过路的人带回去好好招待。

    “你们若是因为我方才的话生气，我在这向你们赔礼了。你权当是给这母羊和小羊的面子，就吃一顿饭，喝一杯酒罢了！”

    “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们，就不应该干涉我们的决定。”姜寒绯实在是不想去陌生的人家中做客，她是担心母羊难产，小羊在肚子里面的时间太长会活不了才帮忙的。

    她也没想着从中获得些什么好处。

    纪春筠与姜寒绯已经退到门口，他见里面那四个人是热情过头了，心中不免感到怪异。

    这就好比如生怕猎物不跳进陷阱一样。

    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只母羊……

    为了一只羊涉险已经是纪春筠所能承受的最大压力。万一这羊是陷阱，那就完蛋了。

    他悄悄对姜寒绯说道：“他们要是不放我们走，我扛起你就跑？”

    姜寒绯愣了一下，她用一些东西包起解下来的手套，想着找个地方处理一下。她听到纪春筠的话，又想到自己的体重，有些不相信对方说的话。“你扛得动我吗？”

    “当然可以！”

    纪春筠背好药箱，在向姜寒绯伸出手之前又说了一句。“我伸手了？”

    “可——”

    “罢了。那祝两位一路平安吧。”老妇人拦下还要说什么话的男子，“或者姑娘你留个姓名，我日后也好报答你们……”

    老妇人的话还没说完，纪春筠已经抱起姜寒绯跑出了神庙。

    “……”

    “？”

    老妇人与她的两个儿子走到神庙门口去看，哪里还有纪春筠喝姜寒绯的影子。

    这跑的可真快，一下就没影了。

    纪春筠在一边观看母羊生产以及姜寒绯为母羊接生的全过程，他一下被这样的场面震惊到了。他到现在还没能从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

    他险些当场为母羊哭出来，那个过程实在是太辛苦喝太痛苦了。

    纪春筠在小羊叫出声，又经过数次尝试在地上站起来的一刹那，他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他单手抱着姜寒绯跑动的过程中，唯有这手上的重量在告知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寒绯，你方才……”纪春筠回过头没有看到神庙，这才放慢了一些速度，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颤音，“你会害怕吗？”

    姜寒绯尽量伏低自己的身体，手撑在纪春筠的身上，缓一缓颠簸带来的不适。“接生小羊的时候吗？”

    “嗯……”

    “第一次会害怕。尤其是第一次没有成功救下一只小羊的时候，我看着手上的血，头脑一片空白。”

    纪春筠认为姜寒绯说的第一次没有成功是指小羊没有叫出声音，呼吸还十分的微弱。他宽慰姜寒绯说道：“后来第一只小羊会叫了。”

    “在刚刚那个环境……哎，能平安就好了。”姜寒绯与纪春筠说着话，她好像看到有人在靠近。

    她被纪春筠单手抱起来的一瞬间有些害怕，担心纪春筠会抱不动她。在被纪春筠抱着跑的时候，她感受到了目光所及的事物与她平常一贯看见的风景有不一样的地方。

    长得高，在不同角度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样。

    好像高一点呼吸到的空气更新鲜一些。

    “寒绯！”陶愿与秦一归两个人跑着过来迎接纪春筠喝姜寒绯。

    陶愿看见姜寒绯被纪春筠抱起来时，吓得脸都发白了。

    姜寒绯几乎是拒绝被别人抱着走，就算是小时候，姜寒绯也都是自己走路的。除去姜寒绯她真的没办法自己走路的时候才会让人抱着。

    小时候的姜寒绯面对村里的一大汪积水，才会张开双手让陶愿抱过去。

    陶愿下意识就认为姜寒绯受伤了，伤的还很严重。他一边跑一边喊着：“寒绯你是伤到那里了？你疼不疼啊？”

    纪春筠见到陶愿和秦一归两个人跑着过来，他仰头看姜寒绯问道：“寒绯你现在要下来吗？”

    姜寒绯猛地点头，“下下下，我不下地，大哥真以为我受重伤了。”

    甚至还可能给她定下了一个如瓷娃娃一样易受伤的结论。

    纪春筠刚把姜寒绯放下地，陶愿就跑到姜寒绯面前了。

    陶愿颤动着双手，先是想要放在姜寒绯的肩膀上，他又看见姜寒绯没有洗掉一点点粘上去的血迹。

    陶愿的手就不敢碰姜寒绯的了，担心是肩膀或是手臂又或者是其他的地方受伤留下来的血。

    “寒绯啊，你这是怎么了？”

    “刚刚在荒废的神庙那避了雨。”姜寒绯抬起手臂做了一个伸展的动作，“我刚刚给一只母羊接生了，这是那时候留下的血迹，我没有受伤！”

    “真的没有受伤吗？”陶愿看了一下姜寒绯今日的衣服，浅色的衣服上带有各种颜色的印记。

    姜寒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还在地上轻轻跳了一下。小小的水花溅起来。

    陶愿与秦一归见外面下着雨，纪春筠与姜寒绯又久久没有来到，担心这两个人路上会遇见什么事情，这才匆匆出门找人。

    秦一归听姜寒绯说救了一只羊，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事情……呸呸呸！”

    秦一归指着姜寒绯手中用粗糙的布包裹成一团的物体问道:“这也是你在接生时候用过的东西？”

    姜寒绯说道：“是。”

    “给我吧，我看下怎么处理。”秦一归从姜寒绯手中拿过东西，她指着来时的方向说道，“你们两个年轻一点的小伙子、小姑娘快去上面换一套新衣服，别傻站在这吹风了。寒绯你是不是淋到雨了？”

    姜寒绯和纪春筠两个人垂眼看有些湿润的衣服。

    姜寒绯：“雨下大之前。我们已经去神庙里面避雨了。”

    纪春筠：“是啊，幸好我们跑快一步，不然救就浑身湿透了。”

    “行了！快上去换衣服。”陶愿换上另一只手握紧雨伞，他催促着姜寒绯和纪春筠走快点，“还好我多备了一套衣服。”

    陶愿的衣服姜寒绯是穿不下的。

    纪春筠嘿嘿一笑，他对陶愿说道：“不愧是大哥，想的真周全！”

    姜寒绯刚走进白茶的庄子就受到姜怜兰等人的迎接。陶玉燕看着姜寒绯衣服上又黑又红的痕迹，还有姜寒绯的双手，她惊讶地捂住嘴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姜寒绯把手藏在背后说道：“没有，没有，我路上给一只母羊接生了。”

    白茶的庄子里还住着她的姥姥和姥爷。两个老人家见到纪春筠与姜寒绯淋了雨，连忙吩咐人去煮驱风驱寒的姜水。

    两个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你们快去洗个热水澡！哎呀，年纪轻轻的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好好好。”

    纪春筠和姜寒绯在两位老人家的一言一语中，不断的点头说好，按着老人家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