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一包草

    “报告。”

    稚嫩的童声响起,声音的主人站在办公室门口,阳光洒进来,照的她的头发像撒上了层金粉。

    “请进。”李老师正在皱着眉批改作业,听见声音后应允对方。

    甘棠磨磨唧唧的蹭到老师面前,怯生生地问:“老师,找我什么事啊?”

    那张小脸又白又嫩,水汪汪的眼睛又黑又亮。这样看着,别提多心疼人了

    李老师取下眼镜,和颜悦色拉过甘棠的手,慈祥地像在看自己的外孙女,她是个鬓发花白的老教师,论年龄确实可以当甘棠姥姥了。

    “饿了吗孩子?,”她还没开口,先问了这么一句,不等甘棠回答就把桌子上的小面包塞到了甘棠手里,一脸怜爱地看着她,“孩子,你看你瘦的。”

    甘棠小声道谢,李老师笑吟吟的脸上显现出些愁色,她揉了揉眉毛说道:“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吗?”

    甘棠已经瞥到木桌上她的卷子了,入目一片鲜红,惨不忍睹,低头嘟囔道:“知道。”

    李老师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道:“唉,虽说我们都提倡快乐教育,老师也从来不会因为成绩区别对待,但是,”说到这里她抬起甘棠的小脸与其对视,满眼温柔,“但是学习基础还是要打好的,小学基础打不好的话......”

    李老师已经说的非常委婉了,小学二年级考全班倒数,数学甚至不及格,已经不是打基础可以圆的过去的了。

    “不然以后连高中都上不了,绣花枕头一包草。”甘棠接过了李老师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她听过太多这种评价了。

    李老师微微一怔,笑着拧了一下甘棠那张略显委屈的脸道:“哎呀,你还挺聪明的,连这种词都知道。但是老师并不是这个意思,老师的意思是你是个很聪明很有灵性的小孩,老师很喜欢你,相信你下次一定能考好的。”

    “知道了。”甘棠闷闷不乐回道。

    李老师把卷子递给她,又变戏法般掏出一把糖塞进甘棠的书包侧兜,说道:“吃点糖,别为了成绩愁眉苦脸的,但是也别太不把成绩放在心上。快回去吧,别让你家长等着急了。”

    甘棠点点头,走出办公室,去到教室等家长。

    今天是活动日,家长们大多早就接了孩子回去了。剩下的家长也不少,都是陪着孩子参观教室的。甘棠没看,但她知道妈妈田英不在里面,今天去上学之前田英就说了,楚家老太太过生日她会很忙,可能晚会才会接甘棠。

    甘棠从来不问为什么爸爸不来接她,也从来不问为什么妈妈总是这么忙。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只有妈妈这么忙才能养活母女俩。

    其实更早的时候甘棠是有爸爸的,但是她爸爸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甘棠爸爸叫甘霖,在那个年代算少见的高材生,是个志向远大的文弱书生。大学毕业以后不留在城市谋户口,反而因为什么乡愁毅然决定返乡。本想当个士大夫出谋划策施展德政,最后只当了个两袖清风的乡村教师。

    村里的人都说甘家儿子疯了,好不容易从贫寒走出来,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跑回他们穷乡僻壤。只有田英觉得甘霖是个真男人,不是形象男人,而是那股子文雅风流的劲男人。

    田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她性子泼辣,虽说家里还算殷实可是由于重男轻女,再加上她本人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早早就辍学了。田英对读书人有种独特的滤镜,仅仅是见过一面就要死要活的想嫁给甘霖,家里人再反对也不行。

    就这样,本来要嫁给村长儿子的田英心一横,硬生生只带着几件衣服就嫁给了甘霖。刚结婚时两个人连婚礼都办不起,还是娘家有意无意接济才不至于吃了这顿没下顿。后来甘霖时不时给报刊投些散文抒情诗什么的,几十块几十块的补贴,日子也算过了下去。

    甘霖无父无母,两亩薄田也不需怎么打理。本来甘霖喝喝茶,教教书,写写字:田英烧烧饭,打打牌,做些针线活,这样的日子虽清苦,但也能过得下去。夫唱妇随相敬如宾,整个乡下像他们这么腻歪的都不多见。

    可惜天不随人愿,有天田英忽地感到一阵恶心,干呕不下,让人家把脉,结果是怀了。

    新生命的即将诞生对这个家而言是种冲击,既是喜悦的又是窘迫的。喜悦在于有了爱情的结晶,窘迫则是新生儿让本就不厚的家底雪上加霜。

    不说别的,产检,手术,住院,哪个不需要花钱。甘霖自觉老婆吃了很多苦,他是有知识的,绝不能让老婆孩子的命落在稳婆的手里,必须去医院。

    甘霖成宿成宿睡不着觉,无忧无虑的诗人第一次为人间烟火所困,这和他想象中的归隐山林不同,现实生活处处都需要钱,他头一次后悔当初的决定。

    再发愁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甘霖苦思冥想,最终下定决心,跟着村口王大叔的儿子下煤矿,据说一个月能赚不少钱呢。

    田英最初不同意,害怕出事。她心知甘霖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自持文人风骨绝不长袖善舞,如今却要和一群汉子在路上打交道,她实在放心不下。

    胳膊拧不过大腿,生活不是苦情剧无法饮情饱,为了票子,甘霖最后还是去了。

    刚开始一年一切都很好,除了田英比预产期早了一周进医院,甘霖没能及时回来。是田英不想说,怕甘霖担忧。

    相隔万里,夫妻俩的心紧紧连在一起,产房里爱的结晶的脉搏时刻跳动,那是他们幸福的证明。

    甘棠刚出生时就惊动了一片,接生的都说没见过长得这么可爱的新生儿,其他家属们都争着抢着看她。

    田英给甘霖打电话报喜,电话那端的甘霖说:“还是妈妈好看,基因好。”

    田英笑他,少贫。

    甘霖也笑,随后沉吟片刻道:“叫甘棠怎么样,棠梨外表美丽但枝繁叶茂,咱们的小棠努力,秀丽之下做有德之人。”

    田英没读过诗经,不懂甘棠和有德有什么关系,但她喜欢甘棠这个名字。棠是她最喜欢的花,开的绚丽,衬她家女儿。

    田英甜蜜蜜地应了。甘棠这个名字就这么被确定下来了。

    甘棠对一岁之前没有什么记忆,但是田英记得清清楚楚,一家人虽是聚多离少,但是甘霖心在家里,经常寄些路上好玩的东西回来。

    这日子没过多久,田英当初的担忧便成真了。那天田英心口一阵不适,刚哄睡的甘棠也“哇”地一声啼哭起来,灶上烧的水爆发出尖锐的鸣叫。手忙脚乱间田英拨通了甘霖的电话,久久没人接通。

    田英收拾好残局,就有人往家里带消息,说是甘霖在外面出了意外,死了。

    死了?

    田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天都塌了。

    田英坚持要操办甘霖的葬礼,旁人都劝她孤儿寡母的,把这点钱留着给孩子不好吗。但是田英不松口,她知道,丈夫死的蹊跷。

    甘霖走的那年田英才二十五六,旁人都劝她看开点,早点走出来。更有甚者有人像鬣狗扑食一般蠢蠢欲动,准备在脆弱的女人面前展现风度求偶。

    连田家也劝田英趁还年轻貌美赶紧改嫁,女儿还小,索性就过继给她弟弟算了。

    大概给田英取名单字一个英起,她就绝不会接受这些建议。田英最后一抹眼泪,带上女儿上城里讨生活去了。她没本事,但是能吃苦,一天能同时打五六份工。最后到了楚家当阿姨,这才稳定下来。

    田英常说,楚家一家都是善心人。楚家老太太也格外喜欢这个灵秀的小姑娘。

    一晃五年过去,小姑娘长大依旧可爱。水灵灵的,讨人喜欢的很,只是随着年岁长大,甘棠一点也没遗传父亲的文学素养,成绩差的令人唏嘘。倒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不好与人沟通,没有文人命却有文人病。

    甘棠坐在位置上,失落的氛围笼罩着她,在猜母亲看到她看到她成绩会说什么,是不是“甘棠,怎么又考这么点分。”

    她坐在凳子上腿刚刚能碰地,这么小的一个人乖乖巧巧坐在自己位置上,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伤心,真是教人揪心又心疼。

    嘈杂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大人小孩都看着坐在中间的甘棠,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

    “我喜欢她,这就是我表妹吧。”突然冒出来个女生直接抱住甘棠,看着比甘棠大些,眼尾上扬,睫毛漆黑,身上还穿着制作精良的小裙子,活脱脱一副大小姐样。

    宁钰被这突发起来的情况吓了一跳,白嫩的小脸抬起,一双眼睛净是懵懂。

    跟在那女生的后面是楚家的司机,看着大小姐直接抱住甘棠说是楚家人,急得不行,解释道:“认错人了小姐,是表弟,你抱的不是楚家人。”

    女生眼珠子一转,和甘棠对视上,啪唧一口咬在她肉嘟嘟的脸上,语气颇为霸道:“我不管,让她来楚家陪我玩,我可是要在楚家呆一年的,没人陪我我不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和表弟一起。”

    “宫明玉,她不是你的玩具,你想和她玩要问她的意见。”

    说话的人就是宫明玉的表弟楚令仪,真正的楚家少爷。身形不高,但是背挺得很直,看着比表姐还稳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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