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夜已深,整个朝阳宫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几盏烛台还在燃着,沐知念望向窗外,静静出神,连雨滴落在手掌都不曾察觉。

    檀香走进屋,见自家小姐又是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连忙替她披了件衣裳,嘴角抿了抿,扯出一抹苦笑:“夜里天寒,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

    沐知念恍若未闻,连眼角都不曾抬一下。

    檀香知晓她在担忧什么,又开口安慰道:“老爷的事,想必皇上定会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姐您可不能在这个时间倒下,毕竟您还是皇后,身体要紧呀!”

    皇后。

    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原来她还是皇后,一个毫无权利,空有名号的皇后。

    沐知念“呵”了一声,多好听的身份啊。

    自从秦淮登基以来,她被封为皇后,本以为二人终于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却没曾想,秦淮第二日便将她软禁在这座朝阳宫内,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无动于衷。

    那双浸满冷意的眼神令她永生难忘,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秦淮。

    陌生,冰冷。

    曾经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一瞬间全都成了一场空。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秦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只知道,除了必要场合,秦淮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后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而她也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从前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如今连举案齐眉都做不到。

    直到,听闻皇帝在静安侯府中搜到敌国书信,沐知念终于坐不住了。私藏他国书信,弄不好便是通敌叛国,株连九族的大罪,她心急如焚,在宫内长跪不起,只求能见秦淮一面,证明她父亲绝不会干出这种事。

    沐知念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晕过去,都没等来秦淮,等到的,只有两个冷冰冰的字。

    不见。

    今夜,秦淮的寝宫热闹非凡,似是在为谁庆祝,如今月贵妃独得盛宠,恐怕也只有她了。

    虽离得远,沐知念脑海里却萦绕不去那阵阵欢闹声,吵得她头痛欲裂,总能想起,从前的秦淮,也曾那样爱她,只是如今,他可能早已忘记,今日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沐知念的心早就死了,她爱了秦淮十几年,等来的却只有现在的下场,说起来也真够可笑。

    思及此,沐知念眼角滚下一颗泪珠,晶莹温热,她抬起指尖轻轻将它拭去,触摸到的只有阵阵冷意。

    她沐知念虽嫁给秦淮,却还是静安侯的女儿,为了家人,就算今天豁出这条命也要见他。

    想着,她不顾檀香的阻拦推开门冲了出去,她要找秦淮讨个说法。

    “砰!”

    还未走出寝殿,凭空出现一双手,狠狠将她推倒,重重朝地面摔去。

    “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小人没注意,冲撞了娘娘,罪该万死,还请皇后恕罪。”面前的小太监嬉皮笑脸,一只手背在身后,昂着脖子。

    “你!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檀香狠狠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伸手去扶沐知念。

    小太监哼了一声,将檀香扯了过去:“贵妃娘娘在此,竟不肯行礼,好大的胆子!这么没规矩,是谁教你的?给我拖下去,埋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钳制着檀香往外拖,一点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一个小太监怎么能有这么高的权力,肯定背后有人撑腰,沐知念又怎会没看见他身旁站着的人,月贵妃——齐月。

    “慢着,本宫,才是一宫之主!”沐知念冷声,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跪了一天一夜,腿上的伤还未好,摔这一下又加重了不少,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小太监听到她的话不屑一笑讥讽道:“哟,皇后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吧……”

    一直沉默的月贵妃突然抬手,小太监立刻会意,闭上了嘴。

    齐月瞧沐知念如此强硬,不由一怔,随即又笑了,福了福身:“妹妹别生气,合该是姐姐先拜见妹妹,是姐姐一时心急,忘了。”

    沐知念不想纠缠,背过身,冷冷道:“表姐,今日你不在宫里陪着皇上,到我这来做什么?”

    齐月不仅是皇帝宠妃,还是沐知念的表姐,她本已嫁给宣王,却在秦淮登基之后,摇身一变成了贵妃。

    齐月嫁给宣王之后,夫妻感情一直不合,还经常来找她诉苦,说些闺房的事,说那宣王身体不佳,哪哪都不行。沐知念当时真心实意替她担心,每每安慰她为她想解决的办法,却一点不起作用,没曾想他二人早就背着她暗通曲款,不,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只有她一心只有秦淮,从没有细想过。

    “妹妹,出大事了,姐姐也是趁皇上醉酒,才抽出时间来看你的,你看看这个吧。”说着齐月上前走两步,从袖口里拿出一封奏折。

    沐知念将信将疑,瞥了一眼,确实是秦淮的字迹。

    静安侯私藏书信,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理应诛其九族,念其已交代所有,又为前朝重臣,屡次为国立下大功,责令其流放极北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

    落款是三天前。

    沐知念不敢置信,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坐在地,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父亲绝不可能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流放极北之地,那就是要了他的命啊。

    三天,已经过去三天了,秦淮从没想过告诉她,更没给过她阻止的机会,他明明白白告诉她,做任何努力都是白费心机。

    齐月挥手让众人退下,蹲下拍了拍沐知念的肩膀:“妹妹,对不起,姐姐也是刚刚知道的,他们已经……已经去世了,侯爷在下旨当天认罪自裁,姨母也跟着殉情了……”

    “不可能!”沐知念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流,她用力抓住齐月的肩哭喊道:“带我去见皇帝,我要见他!”

    沐知念的情绪几近失控。

    嫡母和父亲已经分居多时,怎么可能会这样。

    不可能。

    “他不会见你的,因为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齐月甩开沐知念的手,冷静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沐知念:“因为我?”

    “对呀,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他们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齐月居高临下望着她:“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沐知念,你其实是敌国奸细生的孽种,静安侯为了保你不惜自尽,姨母不是你亲娘却还在为你说话,我真不明白他们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齐月瞪着沐知念,瞳孔中满是恨意,再也不复往日温柔和软的模样。

    沐知念早知自己并非嫡母亲生,而是闲言碎语中不知道静安侯和哪个野女人生的孩子,虽然一直寄养在夫人名下,算做嫡出的小姐,但众人心知肚明,她的出身,哪怕父母将她捧在手心里,嫡姐对她一等一的好,也挡不住这些流言蜚语。

    她也想过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是敌国奸细?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齐月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将一个小瓶子悄悄塞到她手上。

    秦淮这个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面子,她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再做他的皇后,怎么可能出现在宫里。

    他是想让她主动消失呢。

    也罢。

    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好让她留恋的了,只有嫡姐,或许是她还在世的唯一亲人,她只有死,才能让嫡姐不被迁怒。

    沐知念冷笑一声,将瓶内的鸠酒一饮而尽。

    毒酒穿心,而她的喉咙里只有苦涩。

    她平静地望向齐月,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齐月笑着摇摇头:“我和秦淮青梅竹马,你说呢?”

    沐知念了然,不再追问,可齐月并不满意,冷哼一声:“沐知念,你不会以为秦淮真的喜欢过你吧?他喜欢的是权力,他喜欢的原是你姐姐,没有办法才选了你。”

    “那日我们同一天出嫁,你嫁与他做了五年恩爱夫妻,我却要嫁给一个怪人,凭什么?我嫉妒你,嫉妒的要发疯,侯府大小姐的位置本来应该是我的,你明明只是庶出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宠爱,凭什么?”

    “当年本该是我嫁给秦淮,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又怎么会落得被退婚,遭人耻笑!”

    齐月滔滔不绝,似是将压抑了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吐了出来。

    “对了,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吧。”齐月勾了勾唇:“你想护着的嫡姐被你最爱的男人逼死了,就在今天……不过也好,你们也算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沐知念瞪大了双眼,她早知秦淮的为人,却还是低估了他的狠厉。

    面对心中倾慕之人都下得去手,那她又算什么?

    沐知念自嘲一笑:“表姐,我竟不知你居然爱他爱到这种地步,你既爱他又为何不肯露出分毫,为何将他推给我。你就不怕?”

    “放心,我可不会像你一样。”

    齐月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从袖口里拿出几张纸扔在脚下:“这是你姐姐死前托我给你带的东西,你自己看吧。”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沐知念勉强看去,信上是没有见过的文字,但她却意外能看懂。

    字很多,是娘亲留下的信:

    知念,不知道看到这封信时你多大了……你爹爹是很好的人,夫人也是,原谅娘亲的一意孤行,娘亲不属于这里,但你不一样……娘亲也有自己的家人,所以我要回去了……

    娘亲保佑你,一定会幸福的……

    知念,执念。

    勉强看了几个字,沐知念的视线渐渐模糊,毒已经入侵五脏六腑,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涌了出来,缓缓闭上了双眸……

    元宁三十六年,春,朝阳宫大火,皇后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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