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讯

    Noah如她预料般给不出答案。陈微很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绝境。

    陈微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立刻开始着手检查这间屋子,看看有没有能发出信号的装置。

    客观来讲,安瑟作为一名科研人员,在实验室使用方面无可挑剔:实验台的每一个设备都附有中英双语的打印说明书。

    陈微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读着,仿佛第一次进实验室一样。

    “Computer network terminal: Open Wednesdays 12:00-12:10 London time.”陈微看到这句话心跳速率加快,她默念着后面的中文:电脑网络终端:伦敦时间每周三12:00-12:10开放访问。

    这意味着她有大约12次向外传递信息的机会。

    J所所长是老派的领导人,Noah在设计之初,不懂神经科学的所长却强硬地要求在Noah身上附加老式网络通信手段,当时因此被J所里的年轻科学家们背地里阴阳过好多次。

    陈微这时候不得不佩服所长的远见——最原始的可能是最安全有效的。

    她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一分逃出去的希望,就不会绝望。

    21点整,屋子准时断电。陈微身上搭着薄绒毛毯,她睁着眼睛在黑暗里试图看清楚一些东西,却想到了在奶瓶用过的毛毯的触感,比身上这条柔软的多。

    门被打开的时候,陈微在床上翻来覆去,眉头紧皱,双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安瑟勾起唇角,走到床边,将手中的针剂从陈颐的静脉推下去,随后亲昵地抚平陈微紧蹙的眉头。她像是得到满足一样,身体也随之舒展开。

    接下来的几天陈微都缓慢地推进研究任务。

    第一个周三很快就到了。

    陈微11点50分就坐在了那台老式电脑前。她按照说明书的顺序插上电源并按下开机键。

    老机器运行有些慢,伴随着“嗡嗡”的主机散热声。

    11点59,陈微在浏览器输入了J所的网址。他盯着电脑右下角的秒表。

    几乎是变成12点那一瞬间,陈微就按下了鼠标左键。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外网也能给J所发送邮件。浅灰色的缓存条一直转动着,陈微很紧张地等待。

    突然“嘀”的一声,门禁被人打开,陈微搭在鼠标上的食指迅速按下去,关掉了页面,她看到J所的网页在关掉那一瞬被切出来了。陈微往时间栏扫了一眼:12:00:57。

    这时,穿白大衣的华裔学生把金属托盘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走到陈微身后:“不要试图传递消息,安瑟不会放过你的。”

    陈微心里一惊。

    第二个周三、第三个周三、第四个周三过去,陈微甚至没能打开邮箱。她最近愈发的烦躁和精神不济,想要传递消息的紧张支配着每一次呼吸。

    第五个周三中午12点2分。穿白大衣的学生一直没有过来。陈微不再犹豫,使用实验室的公网给J所发送邮件。陈微正要打下在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时,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根本来不及讲清楚在这里的处境。

    脚步声愈发清晰起来,陈微停顿了一瞬,在键盘上敲下几个词后就立刻按下回车键叉掉邮箱页面。

    同时,J所神经科学部。

    “主任,Noah报告收到一封来自英联邦的邮件。”白小姐慌忙地推开主任办公室的门。

    “Noah。”曹知致紧张地呼唤着Noah。Noah的浮屏立刻呈现邮件的内容:

    色米拉肯求宙斯显现。

    曹知致马不停蹄在引擎上搜索“色米拉肯求宙斯显现”,出来符合度最高的结果是一首很早的华国诗人的诗作:

    “如果你是人就求求你更是人

    如果你不是如果除了人之外

    一切都是神就请你给个明证

    我一定要瞻一眼真理的风采!”

    宙斯在他那不得已的神境中

    有些惊慌失措,他将如何解释

    他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化身?

    他无术真成另一个,无法制止

    这个非得占领他真身的美女,

    除了用死,那不可忍受的雷电——

    于是他任凭自己返回进自己唉,

    可怜的花容月貌,岂能抵御

    这一瞬?!唉,这撮焦土惜未能见

    那酒和歌的领队,她的亲生子。

    曹知致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陈微想让他看到的就是这首诗,但他想不明白陈微想告诉他什么。

    曹知致压抑着情绪,握着通讯器的手按错了两次号码。

    “主任,已经为您接通林局长了。”白小姐适时地递出工作通讯器。

    曹知致接过通讯器,同时让Noah把邮件和诗作发给救援局:“林局,刚刚J所收到一封邮件,很大概率来自于陈微,J所请求救援局的帮助。”

    林局长“嗯”了一声表示知道,邮件很快被下发到破译专家那里。

    —————

    “Cheney,You're a bad girl .”安瑟冷冷说道。

    陈微并没有看他一眼,甚至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半分反应。

    安瑟快步上前,扯住陈微的衣领:“I must have a glimpse of truth.”(我一定要瞻一眼真理的风采)

    陈微眼睛一闭,心道横竖都是要死的,死在哪儿都一样。

    安瑟身后过来两个学生,架起陈微往外拖。

    她被带到那间他称之为惩罚室的屋子,然后被丢在那张诊疗椅上。陈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和这间屋子还真是有不解之缘。

    安瑟从工作台上取了一支装满无色透明液体的注射器,直直朝陈微走过来。

    “Scram!”陈微边喊边挣扎着,奈何她一躺下就被束缚带捆在诊疗椅上,这种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金发的异国男子越靠越近,体格上的全面压制让陈微毫无还手之力。针尖刺破陈微皮肤的时候,她想:如果我有命出去的话,一定要报个散打班。

    陈微似乎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注入她的静脉,就像京南寒冷的冬天一样,紧接着下一秒就是急剧的炽热,她像被从经年积雪覆盖的的山顶扔到温泉里,然后又被抛到另一座冰川上。

    “这样不对。”陈微浑浑噩噩地想着。她在诊疗椅上辗转反侧,却还要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布洛卡区,是大脑的一个区域,它主管语言讯息的处理、话语的产生,与威尔尼克区共同形成语言中枢,”陈微强迫自己背诵基础专业知识,在脑海里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出声念着:“布洛卡区为语言运动中枢,主要功能是编制发音程序……”

    “Cheney,Don't struggle anymore. You were given constant doses of F M 2.”安瑟用生硬的中文告诉陈微“中文名叫,氟/硝/西/泮。”

    陈微听到这四个音节,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氟/硝/西/泮,她怎么会不知道氟/硝/西/泮呢,生理心理学界大名鼎鼎的成/瘾/安/定/剂,近日来的嗜睡和精神不济都有了解释。

    “You bastard!”陈微破口大骂,二十余年来的修养此刻去他妈的,她只恨自己掌握的英文脏话太少“Fuck!”

    安瑟手中拿着一把解剖刀,陈微对此更加熟悉,这是学生们解剖小白鼠时用到的手术器械。

    安瑟把刀尖抵在陈微下颌,笑容狰狞可怖:“A child who disobeys will be punished.”(不听话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陈微在氟/硝/西/泮的作用下出了一身冷汗,汗水濡湿她额前的碎发,半框眼镜早已经被雾气遮住看不清楚,她眼神却坚定地不可思议:“来啊,看看是你的解剖刀更硬,还是我的骨头更硬。傻逼。”

    最后两个音节刻意放慢了语气,她搜刮了记忆里关于“傻逼”“蠢货”的英文,特意用英语又强调了一遍: “idiot! blockhead!You jackass! ”

    安瑟没有理会陈微的骂声。

    他手执解剖刀,细小而锋利的刀尖刺破陈微的双手掌心,陈微没有喊一声痛。

    接着插头通电,电击设备重重落在陈微胸前,一下接着一下。她额头全是汗珠。解剖刀造成的伤口并不大,血液从她蜷曲的双手中一滴一滴落下,洇湿诊疗椅的皮质表面。

    30分钟倒计时完成的闹钟响起,安瑟拔掉电源,宣告电击结束。

    安瑟温柔地笑着:“那就让我们看看天才科学家是怎么求着我为她注射镇定剂吧。”

    陈微呆怔着眼睛,往日清醒坚定的瞳孔如今蒙上了一层灰色薄雾。她嘴唇仍在缓慢地动着,凑近后能听到断续的气音:“……抑或……抑或多舛失意……身陷囹圄,绝不……违背今日誓言。”

    九年前,十六岁的天才怀着对末世纪元的敬畏和英雄主义的中二精神,在曹知致的见证下宣誓:“我志愿献身白沙,心系人类延续、地球未来,神经科学部陈颐与诸君共勉,无论身居高位春风得意,抑或多舛失意身陷囹圄,绝不违背今日誓言,将一生献给脚下的星球。”那时,少女陈微神采飞扬,从未想过身陷囹圄的情景。

    安瑟离开时带上了惩罚室的门。黑暗幽深的屋子隔绝掉了屋外步履紧张的学生们的脚步声,陈微的呼吸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陈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叩了叩左手食指,腕带闪烁了两下绿光,发出轻轻的震动声,打破这种可怕的安静,陈微才松了一口气。

    她很害怕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的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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