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霄怔住，像银河吗？

    在进入华国飞行学院之后，因为这双天生的浅蓝色瞳孔对光线过于敏感，而白昼飞行中往往需要接受大量的强光，裴令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深受困扰，也因此遭受过同学和教官的嘲笑。

    而现在，有人对他说:你的眼睛，像银河。

    裴令霄内心的雪山好像开始雪崩，轰然倒塌。

    陈微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是满目星河，这让她感觉到今天十分美好。通讯器显示已经上午11点多了，陈微连忙起身，美好的周末时光只剩下最后十几个小时了。

    陈微将两条毛毯叠的很整齐，起身正要叫裴令霄问一下该把它们放在哪里的时候，发现自己躺下的位置旁边有一张纸条，陈微立刻意识到这是裴令霄留下的。

    她捡起纸条，纸条上写:

    陈微，毛毯放在103室即可，密码是083601，我有紧急公务，期待再次见到你。——裴令霄

    字体刚劲有力，在不用纸质文件的年代，陈微很惊讶能看到这样漂亮的手写体。她按照裴令霄的指示将毛毯放在103室。据陈微推测103室可能是裴令霄的工作室，风格和裴令霄本人一样，简单利落，但桌上又违和地摆着毛绒玩具，看起来像昨晚的毯子一样柔软。

    陈微心道:裴令霄一定是一个很柔软的人。

    在工作日，J所延续了公元历的高校传统——早八。

    陈微少年天才，外表再怎么温和，骨子里也是意气风发骄傲不羁，毕竟她今年也只有25岁。要说如今的地球上，她最痛恨的东西除了无休止的沙尘天气，就是早八这种毁灭人性的玩意。

    礼拜一的早八，陈微依旧不出意外的迟到了半个小时。

    陈微踏进神经科学部的办公室门，就敏锐的察觉到气氛很紧张，她不敢同往常一样和同事笑闹，径直安静的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看实验数据。

    “陈微博士，曹主任请您去会议室。”行政部的文秘白小姐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声音短促急切。

    陈微闻言起身，跟着白小姐来到会议室。

    推开门，数十双眼睛盯着她，陈微被吓到，瞬间脑补了一万字的迟到检讨。

    “陈微，出事了。”曹知致沉重的语气反而让陈微安心，至少不是因为自己迟到。

    陈微立刻坐在那把特意为她空出来的椅子上，曹知致看她坐下，直切主题开始讲话。

    “在刚刚过去的两天内，Noah一共接收到了67条有关地震和生物病毒的紧急求援，全部来自欧洲大陆，其中有52条来自于英格兰。经证实，这67条求援全都真实有效。不幸的是，Noah无法取得当地政府的灾害救援决策权，据悉，丧生人数已经达到五千。我们对此深表沉痛。然而，Noah还对我们发出了竞争警告，”

    曹知致话锋一转，右手在显示灾难数据统计的飞屏上一划，唤起Noah，“细节将会由Noah告知诸位。”

    在座各位听到五千这个数字的时候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冷气，如今的地球，资源稀缺，人口同样稀缺，人口的稀缺代表着人才的稀少，末世年代，各行各业都需要源源不断地涌现人才，人类才有延续的可能。现存人口不足公元历时代的地球的十分之一。丧生五千人，意味着人类延续的可能性至少下降了0.0007个百分点。

    在科学中，微小的概率会被忽视，科学只关心最可能的事件；而在生死中，微小的概率极有可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亲爱的科学家们，我是Noah，接下来由我为大家报告我所上呈的警示。”

    飞屏切换到欧洲大陆的卫星地图，数十个红色光点代表着此次求援的坐标，英格兰的大城市中，曼彻斯特、伯明翰、利兹、格拉斯哥、谢菲尔德、布拉德福德、爱丁堡、利物浦、布里斯托全部沦陷，唯有伦敦安然无恙。

    Noah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一定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伦敦。根据诸位对我的设计，我遵循取得政府决策权的第一法则：若同一国家或同一联邦同期遭受灾害超过5处，我将直接对接该国首都总政府，进行全国或全联邦范围的直接决策。我在伦敦无法取得总政府决策权，这是我争取决策权时产生的数据文件，”

    Noah把飞屏切换为上千行的数据，其中有数十处被标黄，Noah又把标黄的的部分单独拿出来，继续讲：“后续分析数据的时候，在这些地方，我感受到了竞争。”

    “我认为，在伦敦，有不逊于我的超级人工智能在同我竞争，根据已有的历史资料，我分析，英格兰想要脱离Noah的守护。”

    曹知致挥手接上飞屏的控制权，面色凝重：“Noah是诸位的心血，我相信Noah的判断，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Noah为我们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判断和决策能力，挽救了数以万计的生命。我相信Noah，如同相信诸位。”

    “所里决定派人秘访英格兰，去伦敦一探虚实。经过研究决定，陈微、林祈作为团队核心，江愈医生随行，同时国际救援部选派两名同志保护三位的安全。如无异议，今晚8点启程。”曹知致看向陈微和他邻座的林祈。

    陈微与林祈对视，而后坚定地对曹知致点头。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任务如千钧重——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妄想独立出来的政权轻则覆灭，重则动摇全人类生存的信念。

    散会后曹知致单独留下了陈微和林祈，仔细交代了任务，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们注意安全，这二位的大脑，比Noah更珍贵。

    “紧要关头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咱们华国古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遇到危险一切都可以妥协，你们活着，就是全人类最大的希望。如果不是Noah说对方的AI不逊于他，这种危险的任务我是打死都不会让你们两个上的。切记，安全回来。”曹知致拍了拍两位年轻科学家的肩膀，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眼光深深地看着他们。

    与此同时，华国国际救援局。

    “周卓元、李易，”部长叫着面前两位特警的名字,“重述一遍本次任务内容！”

    “以我之身躯，护人类之曙光！”周卓元和李易大声回应，声音慷慨无比。

    部长满意地点头，嘴角向上勾起弧度，眼眶却盈满泪光，周、李二人15岁进入救援部，迄今已有十年，二人在这一代里并称“特警双杰”，为救援部立下大大小小的功劳上百次。这一去，是要他们拿自己的生命保护别人，J所和救援部联合评估的任务难度系数为0.07，这代表周、李二人此行凶多吉少。要保护的人，是Noah的设计师，是人类最聪明的大脑中的两颗，人类把未来都寄予他们身上。

    李易的父母是J所的研究人员，他从小受到J所的眷顾，“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J所最优秀的科学家”这两个理由随便拎出来一个，李易都可以为之赴死。

    周卓元自认没有李易那样的热血，他所求所愿，不过是为了护佑自己的爱人，随行的江愈江医生。

    林祈回到房间，和远在川西的父母告别。林祈的父母是工程师，在国家的号召中支援川西，面对儿子九死一生的决定，而二人很平静地表示接受——毕竟他们就是这样走进了川西，林祈不像他们一样才不正常。

    陈微却没有可以告别的人。

    她

    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亲，据说父亲为了追寻天文梦想进入青海的无人区后就失联了，母亲则在他五岁时就死于肺病。而后陈微都在宁安福利院生活，收养家庭发生变故之后，她被李老头照顾，李老头去世后他住进JNC，至今一直生活在J所。

    对于别人来讲，J所是工作单位，对于陈微来讲，J所是家。

    所以陈微选择和J所告别。

    她从晚饭后开始散步，在记忆里描摹J所的样子、J所三食堂把糖醋里脊做的很好的阿姨、J所唯一一只贪吃的橘猫、J所神经科学部的每一个脑切片样本、J所因为屏蔽器太多而偶尔失灵的通讯器……

    很快8点钟就到了。陈微和林祈已经在J所东门待了半个小时了，全因曹知致说华国有“紫气东来”的好兆头的传统，让二人在东门喝了一盅他珍藏多年的龙井——本来是要叫上江医生的，但江医生一直不接通讯，曹知致只好就此作罢。

    两位特警很准时，陈微数着时间，分秒不差地踏入J所，只是刚刚不见踪影的江愈，站在那名叫周卓元的特警身侧。陈微和林祈相视一笑：噢，原来这就是江医生传言中做特警的爱人。

    飞机起飞，陈微陷入沉睡。

    醒来的时候视线里一片漆黑，陈微抬腕看了看时间：伦敦时间03：17，飞机已经飞至欧洲大陆。

    陈微想去个洗手间，却在靠近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轻喘声和令人面红耳赤的低语，很容易听出是周卓元和江愈。许是机舱里很安静，陈微听的格外清晰，以

    至于她落荒而逃，心中循环默念J所的四字训言：清心求知。清心求知。清心求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