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冷风吹过窗棂，外面虫鸣阵阵。
林汐幽幽盯着殿顶的横梁发呆。
心下盘算着，到底该如何演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黑暗中，杜鹃的声音传来。
“仙尊，您睡了吗？”
林汐叹气，“没有。”
“还在想话本？”
林汐翻了个身，没说话。
又过十分钟，她盯着外面皎洁的月光，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
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
林汐灵光一闪，翻身猛地坐起。
“杜鹃，杜鹃！”
杜鹃带着倦意的声音传来：“仙尊，何事啊？”
“咱修仙界，有没有什么禁忌？比如私通魔教、偷习禁术之类。”
杜鹃大惊，困意消减了大半：“仙尊可不能乱说！这都是要被废除修为、抄家灭族的大罪！”
林汐摆摆手：“我又不做，就是问问，有没有……不用抄家灭族的，就只是小小惩戒的罪啊。”
“门规之中都是，比如偷窃啊、不敬啊、欺辱同门什么的。”
“这样啊……”
林汐“嘿嘿”一笑，脑子里已然浮现出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林汐不知不觉间睡去，梦里看见一只燕子落在她窗前。
她轻轻逗笑：“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林汐猛然睁眼，天已大亮。
外头虫鸣鸟叫，一片和谐光景。
窗台上，一只燕子歪头盯着她。
林汐想起刚刚那个梦，气不打一出来将它轰走。
杜鹃听见声音，匆匆进来，端了洗漱的铜盆和手帕。
“仙尊，两位弟子已在门外候着了。”
林汐一惊：“他俩来干嘛？”
杜鹃诧异抬头：“给您请安啊。”
“免了免了，以后都免了，本尊今日有要事。”林汐赶紧挥挥手。
在感化苦主之前，这两人还是不见为妙。
至于什么主线任务、什么恢复功力……且等她先保住狗命再说。
洗漱完吃过早饭，林汐开始巡查自己的寝殿。
倾颜殿很大，极尽奢华，阳光洒下来便见金灿灿一片。大殿之中镶金带玉，摆饰也极为华贵。
林汐边转悠，边思索。
按照电视剧的配置，一般这种寝殿都会有密室来着，专门存放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原主若是也有密室，开关会放在哪呢……
她溜达着，动动这，碰碰那，还时不时瞟一眼别处有没有人。
杜鹃在门外看得真切，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仙尊，这是您的寝殿，不用心虚……”
林汐不自然站直了腰，清了清嗓子：“本尊只是在、在锻炼。”
杜鹃感叹。
小时候林家没落，她作为林汐的丫鬟，两人同生死共患难，靠乞讨为生。幸而被宗主捡到，带回了清玄宗。
林汐天资聪颖，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而她虽然没什么修炼天赋，却在倾颜殿过得逍遥快活。
只是……自从林汐出关之后。
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了。
杜鹃看着眼前鬼鬼祟祟的林汐，无奈走到她身边。
“仙尊，您到底要找什么啊！”
林汐挠挠头：“杜鹃，我好像是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
杜鹃抬头看了看她，脸上白里透红，皮肤细腻光滑，俨然正值妙龄。
“仙尊何出此言啊？”
“就是……我平时，把一些珍贵的东西都放哪里啊？”林汐试探着问道。
杜鹃：“自然是密室。”
林汐心下一喜，乘胜追击：“开关在哪？”
杜鹃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这您也没告诉过奴婢啊。”
林汐：……
她看着杜鹃幽怨的眼，生怕她又掉小珍珠，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自己找吧。
林汐翻箱倒柜，起初还有些耐心，到了后面便是越找越气。
一个上午过去，大殿乱如遭贼。
林汐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开始骂原主。
“真是谢谢她这个天打雷劈的好心人，不光给了我三观不正的人设，还给了我内力全失的身体……艹！”
此时，杜鹃刚做好了午饭从门口进来。
一个金盏“砰”一声落在她脚下。
杜鹃习以为常地捡起，往日仙尊发怒只会乱砸东西，今日倒是收敛不少，只是……
“您可是仙尊，怎能骂人呢？”她埋怨地看了林汐一眼。
林汐长叹一口气，摆烂倒在地上。
“你不懂，脏话说出来，嘴就干净了。要是咽进肚子里，心就脏了。”
她说着，只觉腰间什么东西硌得慌，便挪了挪地方。
突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机关运作的“咔哒”声。
她跳起来，仔细看了看刚刚自己坐过的那块地板。
随后举起手轻轻敲了敲，又试了试旁边的地面。
咚咚咚。
哒哒哒。
这块地板下竟是空的！
林汐瞬间来了精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密室。
她用力在那块地板处按了一下。
下一秒，脚下的地板瞬间消失。
伴随着“啊——”的声音，林汐自由落体朝下坠去。
最终，“啪”一声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仙尊！仙尊！您还活着吗！”
头顶遥遥传来杜鹃的喊声。
林汐尾巴骨生疼，在地上“诶哟”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
这他妈哪里是密室？
分明就是个陷阱！
林汐龇牙咧嘴抬头往上看，便见杜鹃趴在洞口焦急：“仙尊！宗主命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什么？”
“好像是吃食，小厮们已经在门口了！”杜鹃说着，顺着旁边石阶小心翼翼下来。
林汐看了看密室，咬咬牙：“你随便从我密室中挑样东西，藏进白瑾煜房中。然后命人向宗主禀报，说白瑾煜盗窃仙尊物品。”
杜鹃闻言瞪大了眼：“仙尊是想……”
林汐点头，语速飞快，“到时我再出手相救，他定会被我感化。”
杜鹃瘪嘴，拈着手指轻轻一点。
“仙尊真是……”
“我这不是被逼无奈，得先苟命。”
“仁慈！”杜鹃幽幽看她一眼。
林汐：……
确实，相比杜鹃杀人放火屠宗门来说，确实仁慈不少。
林汐交代了两句，赶忙往上爬，回到大殿之中飞快关上了外门。
院中，一众小厮已到了门口。
见了她，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
为首那小厮唯唯诺诺壮起胆子，“仙、仙尊，我等奉宗主之命，前来送礼。宗主说、说……”
几个小厮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
林汐狐疑看着他们：“说什么？”
旁边一个小厮鼓足了勇气，声音极小语速飞快：“宗主说您没突破，不配吃席，只配吃糕点，垫吧垫吧……”
好家伙，这传说中的宗主还真是……
不过他若知道自己不光没突破，还没修为了，不知会不会把糕点撤走，换上□□。
林汐脸色变化，五彩纷呈。
众人一见，颤颤巍巍跪下俯首拜道：“仙尊饶命！”
“宗主是特意为您寻的鼎祥斋的糕点，知道您喜欢吃，专程等了好几日。”
“还有玫瑰酿，也是宗主自个儿酿的，取的都是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废了七个缸，才酿成这几瓶！”
……
小厮们纷纷打圆场。
林汐赶紧摆摆手让他们起来。
几人颤颤巍巍相互扶着站起，为首的那人清了清嗓子，后面几人依次捧着礼物，一个接一个快步走进来，将梨花木盒子整整齐齐摆在石桌上。
那人报菜名似的高喊：
“桃花酥一盒。”
“芙蓉糕一份。”
“枇杷露一碗。”
……
末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几人抬头，默默看着她。
林汐了然。
喔！按理来说，是要给些赏赐的。
她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赏点什么合适，毕竟她也刚到，对这儿不熟。
片刻后，她目光落在院中桃树。
“等等啊！”她笑眯眯道。
紧接着跑到树旁，迅速揪了几个青绿青绿的小桃，一人一个塞到了小厮手中。
小厮面面相觑：……
这桃，还是个孩子啊。
都尚未成熟，甚至只有半指大小。
这是……点他们呢？
传闻林汐逼迫徒弟双修，更是动辄上道具辅佐。
难不成仙尊是想说，只要她看上的人，甭管多小的小厮，都得给他掐下来！
众人愣神片刻，颤颤谢恩，腿都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见他们还不走，林汐笑眯眯看着众人：“还有何事？”
小厮们惊恐摇头，连连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头也不敢抬，匆匆走出了院门。
林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情不错。
看来她已经蛮适应这里的生活了，竟然都记得打赏。她“嘿嘿”一笑，目光落在石桌梨花木盒上。
正宗古法糕点……
肯定好吃！
林汐坐在石椅上，悠悠晃着二郎腿。
接下来就等杜鹃将东西放入白瑾煜房中，然后禀明宗主派人搜查。
然后美救英雄，让他感激涕零。
等保住狗命，再恢复内力，带领宗门发扬光大……
林汐美滋滋吃着桂花糕，一边规划以后的大好蓝图。
.
午时三刻，杜鹃蹑手蹑脚从后门出去，一溜烟下了山。
此时，白瑾煜和宇文溯应该在后山练功，不在房内。趁这个时间，刚好可以把东西放进去。
杜鹃悄悄来到山下小院，院中空无一人。她心下一喜，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院中一共三间厢房，从窗户中看去，东边的房间布置简洁整齐，东西寥寥无几。桌上铺着笔墨纸砚，一看便知是白瑾煜的房间。
另外两个……一个杂乱无章，一个潦草无比。
杜鹃撇撇嘴，目光嫌弃。
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她便推门而入。
房中十分干净，东西不多，仅仅一床一桌一柜。
杜鹃转了一圈，一边思索。
桌上不行，太明显。床下不行，太猥琐。不如就……柜子后头？
说干就干，她迅速将手中的几张纸塞进了衣柜后面，使劲掖了掖。确认没有漏出，这才大大方方走出了房间。
院中也有一颗桃树，长势远不如倾颜殿的好，毕竟山下灵气肯定不如山上，仙尊的寝殿都是建在灵气最浓的地方。
杜鹃一边咂嘴，一边巡视，身子一转，这才看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六子站在门外，沉默看着她。
杜鹃一愣，大言不惭道：“仙尊命我来看看，两位师兄有没有懈怠。”
六子狐疑盯着她。
杜鹃也不怯，大大方方让他看，眉毛一挑：“怎么？你不信我！我可是仙尊的贴身婢女！”
六子看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挠挠头，作揖：“承蒙仙尊抬爱，两位师兄十分勤勉，早早便去修炼了。”
杜鹃装模作样满意点头：“行了，没赖床就行，改日仙尊请你们吃饭。”
她说着便要走，身后六子犹豫着试探：“杜鹃姑娘请留步，我……有件事想问你。”
杜鹃回头：“什么？”
“仙尊她……是不是有点想不开啊？”
杜鹃一愣，脑子里疯狂盘算起来。
想不开？若真说仙尊想不开，他们说不定会心生怜悯，更听话些。
她如换脸般，眉头紧皱，眼中含泪：“仙尊她……她……”
声音哽咽，便是再也发不出声。
她一边抬手拭泪，一边余光偷瞄。
哭什么的，没人比她再会了。
六子见她落泪，明显一慌。
若仙尊想自行了结，倒也免了他们动手。只是杜鹃看起来如此柔弱，难道当日下毒不成，真是巧合？
他赶忙安慰，“杜鹃姑娘莫急，等我与两位师兄商量后，便去劝劝仙尊。”
杜鹃连连应了几声，这才往山上去。转过身的瞬间，眼泪收住，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呵，跟本姑娘斗……”
身后，六子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他在原地思索片刻，从袖中抽出一道密符。
咬破指尖写下几行字，黄纸上留下道道血痕。“毒·酥”两字泛起微弱的金色光芒，黄纸红符飘在半空。
片刻后，符咒发出一道白光，被查看后化为灰烬散落。
六子眯了眯眼，攥紧了手中小小纸袋，白色粉末挂在边缘。
此毒无色、无味、无解。
.
杜鹃回到倾颜殿后，拿了纸笔，写下告密信，命人悄悄送往宗主房中。做完这些，她才一身轻松走出来。
院中，林汐趴在石桌上晒暖，睡的正香。
杜鹃悄悄凑近，摸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果真，鼎祥斋的糕点就是好吃。
林汐趴在桌上，紧闭双眼，嘴唇翕动微颤，一阵喃喃低语飞出。
杜鹃咀嚼的动作一顿，凑上去俯耳，“仙尊，您说什么？”
“……第二是勇立潮头，争做先锋，敢于担当，做有骨气的新时代青年……额……”
林汐似梦魇了般眉头微皱。
第三是什么来着？
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剧烈的头疼不停拉扯着她脆弱的神经，与意志拼命对抗。
突然，灵光乍现。
“弘扬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昂扬斗志，毫不畏惧面对一切艰难险阻！”
呼——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杜鹃呆滞的目光。
“啊！”
“啊——”
两人同时发出尖锐爆鸣声。
林汐魂都飞了，捂着胸口，“你要吓死我！”
“仙尊，您……刚刚是间歇性走火入魔了吗？”杜鹃也一脸惊恐地盯着她，“念的是……什么咒语？！”
林汐讪笑两声。
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肖四的后劲果真大。
“对了，事情做的怎么样？”她赶紧转移话题。
“我办事，您放心！”杜鹃拍着胸脯保证。
林汐松了口气。
现在，就等侍卫们抓人了！
.
百无聊赖等到了傍晚，夕阳余晖渐渐散去，天边映着红红的火烧云。
夜幕缓缓遮盖苍穹，远处山尖尖上也暗了。天色渐沉，浑厚沉重的钟声笼罩山间，殿宇巍峨矗立。
院中长明灯燃起，六角灯笼透着暖黄色的光，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林汐和杜鹃在石桌对坐，百无聊赖地下着五子棋。杜鹃托着腮，不停打瞌睡。
林汐盯着棋盘，眉头微蹙。
“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动静？”
杜鹃耷拉着眼皮：“估计是宗主明天才会看到密信吧。”
林汐叹气，心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按理来说发现密信——搜出证据——抓人——叫家长，应该不会太久。
难不成，出了什么问题？
她不安地推了推昏昏欲睡的杜鹃：“我去打听一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杜鹃幽幽看了她一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您现在去这分明不打自招啊！”
“那该怎么办……”林汐叹气，心下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那便不去明知山！奴婢替您下山打听。”杜鹃说着，一溜烟飞出了院门。
不知等了多久，天上月色都已向西偏了，林汐在院中坐立不安，看着院外下山的路，望眼欲穿。
突然，耳边隐隐听到杜鹃的声音遥遥传来，由远及近。
“不好了！不好了！仙尊！”
林汐陡然一震，猛地坐直。
便见杜鹃一溜烟跑进院门，大口喘着粗气，脸色都白了。
“白、白……”
林汐着急，“白瑾煜怎么了？”
“他要被、被废去修为，马上就行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