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晨光熹微。
清玄宗内，古老沉重的钟声回荡在山间，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照在殿宇之上，薄雾被照得渐渐散去。
阳光顺着窗棂落在油润的木桌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纸墨香。
白瑾煜一袭素袍站在桌前，眉眼在阳光下泛起淡淡金光，他敛袖提笔在宣纸上画兰草。寥寥几笔，便勾出飘逸俊芳的叶片。
“师兄，时辰到了。”
六子忍不住出声提醒。
闻言，白瑾煜轻轻放笔，眸光微闪。
“几时了？”
“卯时已过，正是她闭关中五感最弱之时。”
六子抬起梨花木托盘，掀开锦布，里面放着淬了毒的匕首，散着阴阴寒光。
“师兄筹备六年，只为今日刺杀，小的寻遍世间得来此匕首，祝师兄得偿所愿。”
白瑾煜目光中闪着不明的情绪，袖口下指节攥得发白。
十三年前他入了林汐门下，便被迫每日与她双修。
动辄打骂也就罢了，关键是每每还让他脱衣服，时不时动手动脚……
他拿起匕首，寒光乍现。
如今林汐正闭关，卯时是最脆弱的时候。
他已拿到石龛钥匙，杀了她，便从此自由，再也不用受双修之苦。
白瑾煜微微敛下眸子，匕首隐入袖口，沉步走出房门，向山上而去。
.
憋……
好憋……
要死了！
林汐猛然睁眼，周围一片漆黑。
四下都是冰冷的石壁，像是棺材一般将她死死封固住。
这是哪儿？
她大脑瞬间宕机。
记忆还停留在上一秒钟，临近考研，她在图书馆里背着肖四犯困。低头一个瞌睡的功夫，醒来周围就变了样。
林汐紧张咽了咽口水，想起来昨晚立的一个flag。
【我要是再犯困，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吧？
flag不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吗？
至于直接把她塞进棺材里吗！
林汐无能狂怒：“草！”
【叮～系统741号为您服务！】
耳边响起一道软萌的声音。
林汐心头一震，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会是……穿越吧？
下一秒，系统提示音传来。
【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林汐：？
紧接着，耳边出现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仿佛卡了bug一般开始循环。
【叮～系统741号为您服务！】
【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叮～系统741……】
【电量不足，自动关……】
【叮～】
【电……】
林汐：……
这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后，她被吵得眼花耳鸣，脸上挤出痛苦面具。
系统终于正常了。
【叮～系统741号为您服务！】
“说！”林汐心头一震。
【你的身份是炮灰师尊，由于系统故障，你修为全失。】
林汐眼前一黑，“……修为全失？”
【你的任务是保护徒弟不黑化，跟他待在一起会逐渐恢复内力……滋滋……】
系统语速飞快说完这句话，彻底没声了。
林汐：？
“喂，这书我没看过啊！”
“要不然你先让我出去呢？”
然而耳边寂静落针可闻，系统这是彻底消失了。
林汐脸色逐渐僵硬。
好好好。
别人穿书，都是提前知道剧情。
她穿书就要嘎，地狱开局！
最重要的是，她准备考研已经半年了，临近考试突然穿越。
那么多天的书都白背了！！！
“草！”
林汐怒骂一声，努力在狭小的空间内拼命推四周的石壁，然而周围冰冷纹丝不动。
空气逐渐稀薄，林汐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憋死过去。
她绝望，在心里腹诽。
莫非死了就能穿回去？
突然，面前的石壁传来微弱的声响。
下一秒，一道刺眼白光照进来，林汐下意识眯了眯眼。
面前，白瑾煜手持匕首缓缓靠近，就在刀尖已经贴上她脖颈皮肤的时候，林汐猛然睁眼。
一时间，四目相对。
面前男人仙风道骨，身着一袭锦缎白袍，负剑而立，眉峰微敛，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如冬日寒冰般锋利，眼中带着骇人杀意。
空气温度骤降，一瞬间凝如冰窟。对视的瞬间，他手上动作僵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白瑾煜微怔。
师尊怎么是醒着的？
难道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计划，在这儿守株待兔？！
林汐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笔墨味，消弭了一丝空气中的寒凉。
两人的距离不过半掌之隔，她的鼻尖甚至已经碰到对方领口。
冰凉的匕首已经贴上了林汐的脖子，她紧张咽了咽口水。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停住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林汐眨了眨眼，轻轻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姿势。
“你……是来杀我的？”
闻言，白瑾煜眸光微颤。
她果真早有准备！
以他的修为对抗刚出关的林汐，根本毫无胜算。
他敛下眸中恨意，退后半步收回匕首：“弟子不敢。”
林汐快步走上前来，目光落在明晃晃的匕首上，眼前一亮。
死了不就能回去考试了？
她一把抓住白瑾煜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急迫的渴望：“来来来，你杀了我。”
白瑾煜：？
这是在试探他？
白瑾煜又退后半步，作揖顺势收回手，咬牙道：“弟子不敢。”
林汐心急，一把抓住他衣袖：“你快把我杀了，我肖四还没背完！”
白瑾煜又退两步。
林汐又上前。
白瑾煜再退。
他逃，她追。
两人一路拉扯到院中，白瑾煜左右避闪，林汐紧追不舍，抓着他的袖子死活不撒手。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想回去考试啊！
院中一棵长了百年的桃花灵树，树干三人都围不住。白瑾煜绕树而行，跟她兜圈子。
林汐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秦王绕柱走”的场景，下一秒是不是就该“王负剑”了？
她愣了一下，瞬间白瑾煜见缝插针，飞快摆脱她御剑而去，只留下略显狼狈的背影。
林汐：？？？
“喂！你别走啊！”她在身后大吼。
身影离去的速度更快了。
眼见这男人靠不住，林汐目光扫视一圈，落在院中墙上。
古有司马光救人砸缸，今有林汐为考研撞大墙。
她眸光一闪，就要往墙上撞。
下一秒，只觉身子一轻，脚下腾空，莫名从后面被环抱起来。
身后，一道石破天惊般凄厉的女声响起。
“仙尊！您为何想不开！您要丢下奴婢吗？呜呜呜呜……”
林汐一惊，张牙舞爪在空中扑腾两下，却不想身后那人力气极大，环抱着她不肯撒手。
“仙尊三思啊！万万不可啊！您要是走了，奴婢可怎么办啊！”
身后声音滔滔不绝，带着凄凄惨惨的哭声，腰间的胳膊却是越收越紧，死死勒着她在半空中，无论怎么动都挣脱不。
这礼貌吗！！！
“放我下来！”她无能狂怒。
身后那声音停住一瞬，她缓缓落地。
回头便见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委委屈屈地站着，约莫十六七岁，模样清秀，眼中蓄满了泪水，林黛玉般娇弱不能自持。
这细胳膊细腿，仿佛一折就断一般。如果她没有刚刚施展的怪力，林汐大概真的会把她当成古代柔弱女子。
只是……刚刚那怪力是从哪冒出来的？
林汐下意识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侍女抬袖拭泪，鼻尖通红：“呜呜呜，奴婢听闻仙尊提前出关，十分惊恐，还以为您走火入魔……”
她泣不成声，语出惊人。
林汐：……真会说话这是。
她平复了一下心中怨气，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
“借你吉言，我没事。”
侍女掩面而泣，嘴里仍是絮叨个不停。
“宗主还说改日设宴为您庆功，但是听说您没突破，好像又不设了。”
“奴婢为您寻来了鼎福芳的桂花糕和糯米团子，记得之前您最爱她家。”
“对了，还有东厨做了您喜欢的炖小排和蹄花汤，据说炖了五六个时辰……”
林汐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连连点头，试探着打断她几次都没成功。
她清了清嗓子：“对了，你是？”
啪嗒！
梨花木托盘摔在地上，东西四下散落。
侍女微微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仙尊，奴婢是杜鹃啊！您不认识我了？”
她说着，眼见又要飙泪。林汐赶紧打断，装作恍然大悟：“啊——杜鹃，我想起来了。”
“奴婢跟随您二十年，相识相知、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杜鹃幽幽看着她，掩面而泣，如泣如诉。
林汐：“……辛苦你了。”
杜鹃抬头，泪眼婆娑，感情充沛：“仙尊！”
林汐浑身寒毛一竖，赶紧岔开话题：“本尊饿了，你先去准备吧。”
杜鹃哭哭啼啼应了一声，急着碎步往后院去了。
呼——
林汐长长嘘了一口气。
终于……清静了。
.
山下，白瑾煜御剑，略显狼狈地匆匆落地，踉跄两步。
六子早早等在了门口，一见他来，赶忙快走两步扶住他。
“师兄怎耽搁如此久，莫非事情不顺利？”
白瑾煜薄唇紧抿，脸色发白：“她提前出关了。”
“什么？！”六子大惊，赶紧上下打量他，“师兄没事吧？”
白瑾煜摇摇头，眼中一抹绝望：“她似乎知道我的计划，在石龛中等我出手。”
六子面露惊恐，嘴唇轻轻翕动：“完了、完了……”
“但是她……”白瑾煜欲言又止。
“她却没有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