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怡萌根本没有睡。
她习惯午睡，不然下午上课根本没精神学……
好吧，是根本没精神玩手机。
今天耽误了一会儿，回去也睡不了多长时间，所以赶紧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唐怡萌是很想睡着，但是一来扎着头发，怎么躺都不舒服，二来这是别人的车，叶沛良又在旁边。
所幸叶沛良有事要忙，没工夫搭理她，唐怡萌才能稍微放松一些，歪在一边闭目养神。
她会选择假寐，也有另一层考虑。
那就是避嫌。
也不知道叶沛良怎么想的，这么聪明的人却百密一疏。
嘴上对电话那边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密，他自己倒是对她这个外人一点不避讳。
他们说的那些话，唐怡萌并不能完全听懂，但生在商贾之家，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有一些生意头脑的。
刚上大学时，唐怡萌心血来潮，给自己的玩具小熊穿上了带有校徽的制服。
她随手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好多人来问她在哪儿买的。
唐怡萌意识到有市场，立即找工厂做了一批，没多久就卖空了。
就在她准备大展拳脚，找专业人士给小熊设计衣服，找做工更好更便宜的工厂时，学校说她侵权，不许她再卖了。
唐怡萌本来也不指望靠这东西发财，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不过没过多久，学校官方出了小熊，据说是校长小舅子的产业。
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唐怡萌又没办法把耳朵关上。
她断断续续听了一些，隐约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竞争对手与合作伙伴非常渴望的。
可惜她家里是做鞋的，要是做轮胎的，把消息卖给老爸，肯定能敲上一笔。
唐怡萌很想睡着，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一句话浮现在眼前——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唐怡萌想躲又没地方躲，干脆假装睡觉。
当听到叶沛良说“这边有点事”时，唐怡萌还在想会有什么事。
然而等叶沛良挂了电话，居然没了下文。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手机，直到车子在宿舍楼下停稳，唐怡萌也没搞清楚，他所说的“有点事”到底是什么事。
算了，反正也和她没关系。
大概是不想和那个人继续说话的借口吧。
呵，万恶的资本家。
没有午睡的结果就是整整一个下午，唐怡萌都困得眼皮打架。
下课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补觉，去食堂随便扒拉两口饭，马上开始准备小组作业，忙完后又开始背单词。
唐怡萌自认为够刻苦，其实远远不够。
每天忙得天昏地暗，背完单词做一篇阅读，再对着翻译一句话一句话地看。
明明没觉得过了多少时间，一抬头居然快十二点了。
以至于好几天过去，特意找出来的《有机化学》课本连翻都没翻过。
根据辅导老师的规划，她必须在八月之前把两门专业课过一遍，包括但不限于看完五本教材，做完课本上的例题和课后题，做完自己的笔记。
怎么可能？
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连着学了几天，唐怡萌有点力不从心，她觉得自己像个渣男，被好几个小妖精掏空了身体。
黑眼圈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到粉底都盖不住。
班里同学见到她，各个欲言又止，眼神也怪怪的。
唐怡萌腹诽他们大惊小怪，没见过认真学习的美女？
后来连熊贝儿也用那种眼神看她，看得唐怡萌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熊贝儿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唐怡萌，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在唐怡萌的追问下，熊贝儿叹了口气，神神秘秘地问：“你谈恋爱了？”
“噗……”唐怡萌反问，“我这个样子像谈恋爱？”
熊贝儿摇了摇头，说：“不像。”
“就是说嘛。”她这个样子哪像谈恋爱，简直像一胎八宝。
唐怡萌以为自己澄清了谣言，没想到熊贝儿仍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比“一胎八宝”还要炸裂。
熊贝儿用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说：“也不像被宝养。”
“噗……”唐怡萌差点晕过去。
怎么扯到宝养上面了？
熊贝儿也不明白，几百年不联系的人突然给她发消息，对方问她，唐怡萌是不是被宝养了。
熊贝儿和唐怡萌是将近三年的好友，对唐怡萌家的情况知道一点，不用问也知道所谓的宝养是无稽之谈。
她回复对方说：“不可能，她不是那种人。”
对方说熊贝儿单纯：“知人知面不知心。”
然后又说：“她被宝养也不能告诉你呀。”
熊贝儿就纳闷了，她既然不会告诉我，你还问我干什么？
看来这人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来她面前炫耀自己知道得多，顺便站在道德制高点踩别人一脚。
熊贝儿关闭软件，不再搭理。
与此同时，唐怡萌恍然大悟，难怪同学们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原来是因为这个。
也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谣言。
难道是因为叶沛良送她回来，下车时被人看到了？
这在学校并不鲜见，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看到豪车就造谣女生被宝养，女老师开个豪车，也会被说三道四。
哎，是她大意了。
算了，清者自清。
她又不能逢人就说自己没被宝养，不搭理就行了。
这天早上，叶沛良照例叫唐怡萌起床，问完学习进度，提了一件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上单词课。”
唐怡萌曾问过他，还要不要上单词课。
经过上次的事情，叶沛良谨慎许多，他再不能让那些浑水摸鱼的人来耽误时间。
叶沛良说，他打算考察几个新老师，确定了再找她。
唐怡萌觉得不用那么麻烦，“其实孙老师也不错。”
至少会讲笑话逗她开心，每天学习这么累，急需孙老师这样的人调剂一下，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坚持。
叶沛良似乎不同意，他一针见血又略带嘲讽地说道：“你就是想听笑话吧？”
唐怡萌“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叶沛良也算嘴下留情，至少没有说她想听黄段子。
几天过去，看来是有眉目了。
唐怡萌受够了一个人闷头背单词的日子，能有人带着再好不过。
她跃跃欲试，掩饰不住兴奋道：“找到新老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沛良居然有点迟疑，在几秒的空白后，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唐怡萌继续问：“男的女的？”
“男的。”这次倒是没有犹豫。
既然是男的……
唐怡萌轻佻道：“帅吗？”
“……”叶沛良有些无语，哪有人找老师不关心经验资历、教学水平，只关心长相的？
他冷声反问：“这很重要吗？”
“当然。”不夸张地说，直接关系到她学习的积极性。
叶沛良想了想，为难道：“这个不太好说。”
唐怡萌嗤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给了一个参照：“比你帅吗？”
又是一阵空白，恍惚间有呼出的无奈扑在话筒上，经由电流传播，落在唐怡萌的耳朵里，惹得她一阵酥痒。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沛良回答了唐怡萌的问题，语速快得像在敷衍：“差不多。”
“哇……”唐怡萌在心里惊叹一声。
和叶沛良差不多帅，那岂不是……
唐怡萌当即对这位新老师充满期待。
到了约定的时间，唐怡萌又去了位于金融街的写字楼。
有了上次的教训，工作人员特意早来了一些，接到唐怡萌后，两人一起上楼。
准备过闸机时，唐怡萌听到有人高喊她的名字。
“唐怡萌！”
唐怡萌回头，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假模假样地朝她笑了笑。
居然是吴金鳞。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到了。
唐怡萌不想和他多说，把“应付”两个字写在脸上：“吴同学，你好。”
和上次平白无故被贬低一顿不同，这一次，吴金鳞笑容满面，甚是客气。
他似乎很为自己看不起唐怡萌的行为懊恼，老实向唐怡萌道歉。
“对不起啊，上次不该说那些话。”吴金鳞说自己非常佩服唐怡萌，毕竟领盛资本不是谁都能去的，“我和同学们说领盛资本要了你，大家都不相信，不过仔细一想，其实也很合理。”
吴金鳞大方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又不漂亮，更舍不下脸面。”
脸面？
唐怡萌听糊涂了。
吴金鳞不管那么多，他目标明确，铆足劲要揭穿唐怡萌的肮脏伎俩。
他皮笑肉不笑，目光暧那个昧，阴阳怪气：“最关键的是我是男的，哪个男领导能看得上我，你说是吧？”
“……”
负责接待唐怡萌的工作人员听得一头雾水，唐怡萌却在吴金鳞鄙夷的神情中明白了一切。
难怪有人传她被宝养，罪魁祸首就是吴金鳞。
吴金鳞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在发现唐怡萌获得进入领盛资本的实习资格后，他很是难过了一阵。
要知道领盛资本从来不招实习生，这次不只招了，还招了动医专业的唐怡萌。
吴金鳞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幸好老天有眼。
那天面试完毕，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旁边的商场吃饭。
好巧不巧，那么多人，居然让吴金鳞一眼看到，穿着粉色毛衣的唐怡萌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起。
他虽然没看清那个男人的样貌，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非凡气度绝对不是学生能有的。
许久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想通了。
难怪领盛资本会为唐怡萌破例。
工作人员还对她毕恭毕敬。
原来是这样。
有哪个男领导会和一个女实习生单独吃饭，不怪他多想，肯定是那种关系。
他说得这样直白，唐怡萌居然没有一点羞愧，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吴金鳞在心里大骂，真是不要脸！
事实上，唐怡萌是被气笑的。
她竟然还为戏弄了吴金鳞心软，想帮他问一问领盛资本要不要实习生。
她早应该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唐怡萌恶心极了，那是一种穿着新鞋出门，不小心踩了一脚狗屎的感觉。
她迫切想要离这个人渣远一点，吴金鳞却夸张地叫了起来。
他“哎呀”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讶道：“我的员工卡怎么脏了。”
说完，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垂在胸前的工作牌。
吴金鳞堪称造作的表演成功吸引了唐怡萌的注意力。
唐怡萌看了过去，接着猛然一怔。
怪不得吴金鳞会出现在这里，他已经找到了实习。
他不是正式员工，工作牌上既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只有“实习生”三个字，以及吴金鳞的实习单位——盛阳投资。
唐怡萌不敢相信似的，看了又看。
目的达到，吴金鳞别提多得意，他晃着手里的工作牌，好像晃着一个逗猫棒。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没能进入领盛资本，倒是去了业内顶级的私募基金。
和吴金鳞这个金融专家相比，唐怡萌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
吴金鳞生怕她不懂盛阳投资的分量，他假装谦逊，明贬暗褒：“哎，当然不能跟领盛资本比，也就比领盛资本历史久一点，规模大一点……”
听着吴金鳞夸盛阳投资这样好那样好，唐怡萌又有点绷不住，她忍着笑，语重心长道：“那你好好干吧。”
“喂！”吴金鳞气愤道。
她怎么说话呢？
好像盛阳投资是她家开的。
吴金鳞正想反唇相讥，余光瞥到有人从电梯出来，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神情，笑得像朵花。
“盛总！”吴金鳞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中年女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女人留着短发，穿一身宝蓝色套装，配一对珍珠耳钉，走起路来步履生风，极有气场。
她就是盛阳投资的负责人盛阳，拥有十几年从业经历，管理规模超过200亿，堪称业内传奇。
吴金鳞只想打个招呼，没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盛阳居然朝他走了过来。
“你是……”
吴金鳞说：“我是咱们公司的实习生。”
“嗯。”盛阳点了点头，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向唐怡萌，“你怎么来了？”
“我……”
吴金鳞震惊不已，堂堂盛阳居然认识唐怡萌。
不过宁愿不认识。
因为盛阳的态度非常一般，从眼神到语气都是嫌弃，比对待他这个实习生还不如。
唐怡萌不敢说自己要考研，她把现成的谎话拿了出来，说：“我来实习。”
盛阳问：“哪个公司？”
“领盛资本。”
盛阳“哦”了一声，感慨道：“小叶啊。”
奇怪，她自认为消息灵通，怎么没听说叶沛良有意往动医方向发展。
盛阳用高中班主任一般的目光打量唐怡萌，继续发问：“马上要考六级了，准备得怎么样，这次能过吗？年级排名多少？能保研吗？要不要考公？”
盛阳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唐怡萌应接不暇，她结结巴巴的，不是“还行”就是“还好”，要么就是怯怯地说“我没想好”。
这显然不能让盛阳满意，她连连摇头，皮包挂在小臂，双手横在胸前，蹙眉数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想好？”
“是我的错。”唐怡萌说，“我会好好学习的。”
“噗……”见唐怡萌这样窘迫，吴金鳞止不住地窃笑，刚刚不是挺得意吗，现在蔫了吧？
不过……
有人替他出气，吴金鳞却没有感到淋漓的畅快，一种诡异的感觉蔓延在心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另一边，盛阳看了看表，说：“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好的。”唐怡萌抬起头，松了一口气，“妈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