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江誉这几天一直忙于应酬。

    距离书院开课还有些时日,同届的学生早已三三两两,或结对同游,或把酒言欢。

    往后说不得便是同年,这都是官场的人脉,所有人都早早开始相互引荐结交,江誉也不例外。

    当年学宴上认识的许多名流学士,如今仍要重修旧好,许久不见酒宴更是不能缺席。

    这天,曾经的旧友陈秋铭来约江誉一同去耍乐。陈府簪缨世胄,祖父为前朝将军,父亲是当朝五品官员,在明惑郡任郡守一职。陈家在此地可谓是说一不二,陈秋铭为人却十分平易近人,颇有礼贤下士的风范。

    即便江誉家境贫困,在这名流云集的官宦场略显落魄,陈秋铭仍是乐此不疲地来找他。

    学宴上,他看中了江誉的胆气与学识,乐得结交这个朋友,也是广撒网,为日后在官场提前做一笔投注。

    “走!悬浊。”他推门而进,拉住正在看书的江誉,“别看了,我带你看点好玩的,咱们找点乐子去。”说罢嬉笑一声,急匆匆离去。

    江誉无奈起身,收起书本跟上这个莫名自来熟又自说自话的家伙。二人只是有几面之缘,陈秋铭就笃定江誉日后定要有番大作为,时常与他左右。

    此人为人平易,热情开朗却又不失分寸,也是让江誉很难拒绝。

    话说这街上今日熙熙攘攘热闹十分,江誉路上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什么楼的头牌今日公开竞拍初夜,说这花魁是妈妈从小隐密培养多年的绝品………

    江誉一路听着,不防一头闯进了一栋满是莺声燕语的楼里。原来陈秋铭说的“好玩的”竟是这般。

    江誉不禁哑然。他出身贫寒,家中并无教管,但他自诩方正之士,所以时刻警醒自省。于男女之事并无所求,也不贪图享乐,加之囊中一直羞涩,多年来竟是头一次踏入这烟花之地。

    绕是他有在满座士绅名流面前安贫乐道的潇洒,此时仍不免有些许窘迫。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陈秋铭。

    “对呀。”陈秋铭转头促狭一笑,“我想你这种‘好学之士’肯定是没来过这里的。”说罢,半拉半拽将江誉拖进了大堂。

    门口几个姑娘见状围上来

    “快给我们的新姑爷奉茶。”他对着妈妈喊道。

    “诶呦,我的爷,您说的我能不照办吗。”远处,柳妈妈风姿绰约地走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陈秋铭哂笑,回过身来拍拍坐在堂中的江誉。

    “这是我兄弟江誉,初来乍到,还望柳妈妈多多照顾。”,说着凑近妈妈的耳朵,“也好不让我失望啊。”

    柳妈妈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怎么敢呢,不要说失望,你今儿可就来着了。”

    她左右看了看两位青年才俊,低声说:“前几日我得了个闺女,那叫一个水灵,一准儿叫您难忘。今儿个就拍她的初夜,客官可千万要捧个场啊。”。

    陈秋铭大笑,“您哪来的闺女?”。

    柳妈妈不接话,只是捂嘴笑。

    “弱水、秋鸿,快来见见江先生。”,她喊到。

    两名女子袅袅娜娜而来,身着素衣,形容秀丽。见礼后便上前来添茶奉水。

    江誉过了最初的窘迫,坦然喝了茶,这才转头对陈秋铭“兴师问罪”。

    “这边是你说的乐子?”江誉把玩着茶具,“我也不是迂腐之人,你便是直说我会不来?”他沉声说罢,看向陈秋铭。

    陈秋铭连连赔罪,举杯说:“是我狭隘了,怎能如此揣测悬浊呢。下次我定如实相告。”说罢一饮而尽。

    江誉无奈摇头,这陈府公子性格活跃跳脱,他也知此次是自己无状,怕恶了与江誉的感情,连着三杯下肚,生生将清茶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茶过三巡,陈秋铭与江誉说起这“花魁”的事。

    原来,这青玉楼是陈秋铭过往常来的地方,抚琴喝茶,也算是个消遣。这的柳妈妈也是个精通礼乐的人,几年里也捧了不少名伶花魁出来。

    但这不声不响就金屋藏了个娇,谁也不晓得人是从哪里来的,相貌如何。就这么生生办了个初夜竞拍,属实是头一回。

    陈秋铭也实在是好奇,这新花魁到底是怎样的好颜色,能让柳妈妈都藏不住。

    时间不觉接近戌时,天色渐晚,大堂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来了许多达官贵人、士绅学子,连走卒商贩都围上来凑热闹,想要一睹这新晋“花魁”风采。

    只见高楼看台上鼓乐齐奏,许多姑娘纷纷上台献艺,又是奏乐起舞又是月下抚琴,好不风雅。

    只可惜宾客们兴致并不高,大家都等着今晚的重头戏,那位素未谋面的“天仙”花魁呢。

    终于歇了鼓乐,大家纷纷重振衣冠,等着一窥花魁真容。

    只听得一人唱名,“有请~锦心姑娘。”

    一道倩影缓步徐行,梳着流云飞仙髻,身旁有两个丫鬟随行左右。

    待到其走到众人前,众人无不愕然,这……

    “怎么还戴个纱呀。”有人率先表达了不满。

    “对啊,这我们能看见什么。”众人纷纷议论。

    柳妈妈上前打圆场,“各位客官别急,我们锦心姑娘乃是头一回露面,哪有上场就揭了纱的道理。各位爷不妨先拍,咱们给锦心姑娘个开面礼,也好热热场子。这接下来,才是咱们的重头戏。”她眼含笑意地深深看了眼各位宾客。

    青玉楼这么多年的经营也不是白来的,很快就有宾客看在柳妈妈的面子上开了价,有一就有二,很快就喊价声一片。陈秋铭也凑了这个热闹,“200两!”他喊了一声,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转头见江誉一脸的不赞同,低声说:“看看呗,说不定是个绝世大美人呢。”

    江誉无奈地摇摇头,他看那女子身量不高,像还没抽条的柳枝一般瘦小,如何是个“绝世美人”,是个孩子还差不多。

    价格停在了570两,就算是开面礼中也是少有的高价。而这笔钱给到柳妈妈,算是对青玉楼、对柳妈妈的示好,也是摘这“揭面人”的名头。

    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起身对众人拱手示意。柳妈妈收了钱,麻利地请贵人登楼,在其陪同下,年轻男子来到祁言身前,他伸手取过一旁龟公奉过的秤杆,缓缓掀起薄纱。

    薄纱模糊了五官,却并没有模糊了美貌,而在这朦胧清晰的一刹那,仍如同光电一般击中人心。

    弯弯细眉下,一双幼圆的桃花眼如受惊的野兽般睁得溜圆,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柳妈妈给祁言细心妆扮过,加之狐妖五官总是妩媚成熟些,如今除了看着身量矮了些,就是个明眸皓齿的娇媚女子。

    年轻男子在灯下细细观赏了好些片刻,终于将薄纱全部揭下,举起对众人示意一番后递给一旁的杂役。转身对柳妈妈拱手道喜,“妈妈这是得了个大美人啊,日后在下前来拜访,可千万莫要推辞。”

    柳妈妈乐得喜不自胜,侧身避了这个礼,这才又引着下楼。

    楼下,一群相熟的年轻人与他相互打趣着。楼上,柳妈妈终于把祁言引到众人前,今儿个真正的戏肉才终于开场了。

    江誉有点懵。起初,他看那面纱下一双朦胧笑眼有些许熟悉,但终究看不清也就不再纠结。但当面纱揭下,祁言被引到众人面前时,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使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就在几天前,这双眼睛在他面前因警惕而睁得溜圆,又因开心而弯成两弯弦月。

    会是“他”吗?可这是女子,那日分明是位少年。艳丽的妆容也模糊了江誉的判断,只凭一双眼江誉也无法断定什么,况且他也想不到,一个小乞儿,难道要被男扮女装送去青楼吗。

    江誉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又是在杞人忧天,是与不是与自己有何干系。就算是,你又能做什么呢,他暗自发问:难道要一掷千金买下他,还是怒劫红粉场。

    他低头看看黯淡的衣衫,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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