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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嫱早就以“久坐久卧之人需要大量锻炼”的理由支开长随跟贺祈,将他俩赶到花园里去了。

    贺祈隐约猜到了真正的理由,但没有多言。

    长随先受不了他了:“殿下,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说呀,总拉着个脸不好。”

    贺祈叹气,遥遥的看着芙蓉涧那金碧辉煌的建筑道:“你最好祈祷我们今日不会无处可去。”

    长随:?

    长随小心翼翼的问:“殿下,你跟长宁殿下吵架啦?”

    贺祈再叹:“没有。走吧。”

    “如何?”萧嫱问道。

    甲大壮从怀里掏出一卷桑皮纸摊在桌面上,道:“殿下猜得没错,他是个骗子。”

    萧嫱一瞧,顿时眉头紧锁,桑皮纸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许祈。“怎么说?”

    甲大壮指着贺祈画像道:“大梁三殿下府上的门客都被当今的大梁皇帝收押进了刑部大牢,我托人去查证了一番,那人却道并未有漏网之鱼,所有的门客全部都在牢里了。”

    萧嫱心下了然,道:“消息可靠吗?”

    甲大壮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可靠。殿下,我托可是百桑阁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萧嫱已知真假。

    百桑阁的消息不会有假。他们做的就是情报生意,主打的就是拿钱办事,绝对诚信。

    “他既不是大梁三殿下府上的门客那又是谁?”

    甲大壮继续道:“此人就是大梁三殿下。”

    “什么?”萧嫱大吃一惊,她大概猜到了贺祈是大梁的某位落难的权贵,但没想到是大梁皇族,她这回居然捡了个大人物。

    甲大壮点头:“他原来名唤贺祈,是大梁的三殿下,估摸着是他那狠毒的哥哥追杀他才落的难。殿下,我们现下该如何处理他?”

    “我想想。”萧嫱只觉得头疼。

    “殿下,承安之变的原因就是大梁皇权的争夺,三殿下也是大梁的皇子,有继承皇权的资格,是现任大梁皇帝的心头大患,若是被大梁皇帝知晓您的府上住着他,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的死活我管不着,但是殿下您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更严重会引来两国交恶,到时候咱们陛下肯定会将您推出去顶罪的。”甲大壮提醒她。

    萧嫱烦躁的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那殿下犹豫什么,还不快把人弄走。”

    萧嫱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大梁皇帝还在找他吗?”

    “是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天天派人到处找。”

    找到了定是难逃一死的。

    萧嫱示意甲大壮将桌子上的画收起来,然后道:“容我再想想吧。”随即出了门。

    她唤来阿晚,询问道:“他们俩人呢”

    阿晚指着花园的方向:“在里头呢,要进去看看吗?”

    “走吧,正好有些事情要讲。”

    她遥遥的就看见了贺祈跟常长随二人坐在凉亭里不知作甚。

    “小郎君,今日可好些了?”

    “殿下忙完了?”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来。

    “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阻止我陪你呀,你说是吧?”萧嫱冲他眨眨眼,笑道。

    贺祈看了一眼她身后,又看着她迟疑道“殿下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萧嫱狡猾一笑:“有呀。”

    贺祈闭上了眼睛,本就因大病初愈而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殿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刚刚还在头顶的声音,下一瞬间就响在了耳边“小郎君闭眼作甚?是害羞了,不敢看我?”

    刚刚还苍白的脸,下一瞬间因为不高兴而染上一层薄红,“殿下又在说笑了。”

    萧嫱环视了一周命令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些话想和小郎君单独讲。”

    阿晚立马带着不明事理的长随撤退了。

    “小郎君可以和我讲讲故事吗?随便什么故事都行。”萧嫱微微抬头,望向凉亭外的天。“今天的天色不错,我想听故事了。”

    贺祈顺着萧嫱的视线望去,天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晴朗无云一半乌云密布,阴雨乌云正朝着长宁公主府的方向覆压过来。

    空气沉闷蜻蜓低飞,用钦天监的话来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贺祈收回视线,轻吐一口气:“殿下想听,我就说给殿下听。”

    贺祈正欲开口,萧嫱却道:“小郎君,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千万别忘了。”

    “自是不敢忘。”贺祈道:“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很久之前有一个富商,富商有三个儿子,富商老了的时候,需要选出一个能够继承家产的孩子,大儿子跟二儿子的母族很强大,野心也很大,都希望自己继承家产,三儿子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没有母族庇佑势单力薄从来不和也不敢与他的两个哥哥争抢,三儿子不争权势,不慕钱财,不敢崭露头角终日小心翼翼,只想平静度过这一生。可是,谁又能在风雨飘摇里独善其身呢?哥哥们将富商毒死,互相残杀,大哥哥败了二哥哥继承家产,二哥哥向来疑心重,从不相信三儿子不与他争夺,想要赶尽杀绝,最终三儿子跳了河。”

    贺祈嗓音平静,仿佛真的再讲一个久远而又古老的故事。

    萧嫱闭了闭眼,轻吐了一口气,轻声问了一个不相及的问题:“许祈,你喜欢吃杏子吗?”

    贺祈听完以后笑了一声:“不喜欢吧,就像我不喜欢雪夜一样,等待杏子由苦变甜和雪夜过去黎明将至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萧嫱依旧没回答他,再回到故事上问他:“那三儿子跳了河,他会死吗?”

    “其实三儿子早就死了,不是河水淹死的,他早就死在了母亲去世的那年冬天,只是被埋葬在河水里。”贺祈无所谓的笑笑,他想,过去这么久了,想起来的时候竟还是苦的。

    萧嫱垂下了头低笑了两声,又撇过脸去不让贺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声音平静却带着荒凉:“我也不喜欢杏子,因为我怕苦。”

    萧嫱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贺祈也沉默着。

    雨漫了过来,空气里充斥着潮味,花草被浇了个透,雨打在屋瓦上噼啪响。

    天黑了。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沉闷,可是贺祈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春日的雨总是缠绵,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萧嫱望外面发呆许久直到眼底发酸才回过神唤阿晚:“阿晚,撑两把伞来。”

    阿晚早就差人送了两把伞来,但萧嫱一直没喊她她便不去打扰,跟长随一人一把站着等,听到萧嫱喊她她连忙拉着长随小跑过去。

    “殿下,晚膳奴已经备下了,可要回房用膳?”阿晚用伞将二人遮住,朝着芙蓉涧走去。

    萧嫱朝她点头,又扭过头朝跟在她身后的贺祈主仆二人道:“许小郎君也一起用膳吧。”

    贺祈站在伞下,朝她拱手道谢:“多谢殿下。”

    萧嫱微微一笑,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嗓音温凉:“今日我唤你许小郎君,今后你就是许小郎君。从此莫问前尘,只管当下。”

    贺祈忐忑的心终于安稳:“多谢殿下。”

    萧嫱微微点头便与阿晚离去,长随是个不明白的:“殿下,长宁殿下什么意思啊?”

    贺祈抬手轻敲长随脑瓜,纠正他:“以后莫再唤殿下了,唤我公子即可,这让别人听了去,不仅会给长宁殿下惹大麻烦我们也会引火上身。”

    “哦公子。”长随拉着贺祈赶往芙蓉涧,他这么些天在府里走动对于公主府的路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可贺祈才刚能走动,压根不认路,没长随领着就是个路痴。“所以公子和长宁殿下说了什么啊,感觉她变得好奇怪。”

    贺祈下意识笼起手,对长随说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公子我已经暂时保住了我们的容身之所。”

    长随是个机灵人儿,一下就懂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公子你你与她坦白了?”

    贺祈点头,弯腰拂去夹道花丛中一朵迎春花上的雨珠,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嗯。本来也瞒不了多久,横竖她都是要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长随忽的有些慌乱,担心地问:“殿下!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长宁殿下用这个把柄威胁你你怎么办?早知道她疑心这么重我们就该早日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长随!咳咳咳……”贺祈身体还未恢复完全,春雨伴着寒气,他不太受得住。“这种话你说一次就算了,别再她和阿晚面前说,人家收留我们是人家好心,你家里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你没有顾虑吗?你不想查清楚他们的身份背景吗?况且我受了伤又能去哪里,若不是她救助收留我们我们早就死在大燕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兄若是真想找到我们也并非难事,在外面没有庇佑死得更快,倒不如借着长宁公主府躲一躲。”

    长随见贺祈咳得面红耳赤,生怕他出什么事,连忙腾出一只手帮贺祈顺气:“公子莫气,是长随说错话了,以后我再也不说就是了。”

    贺祈咳得要死不活的时候顺便道:“咳咳咳……你知晓便好,还有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起听到没有咳咳咳……”

    长随立马答:“是是是。公子缓一缓吧,长宁殿下还等着你用膳呢。”

    贺祈缓了好一会说道:“走吧。今日后大梁三殿下的身份再没有了,世间只有许祈,也只能有许祈。”

    夜色重了些,带着些许春寒料峭,风吹花满地,孤独寂寥。

    可半路春雨稍歇,满园春色晚照,春意正闹。

    正好。贺祈想。

    正好他们都活着,正好漂泊到长宁公主府,正好萧嫱动了私心,正好是春天。风雨皆平一切都正好。

    芙蓉涧。

    夜晚寒冷,萧嫱怕贺祈刚能下地的身子耐不住,便命人生了炭火放在屋内,贺祈刚进来就感觉到一阵暖意。

    阿晚正在桌前布膳,萧嫱招呼他:“许小郎君,过来坐。”

    长随赶忙替贺祈布膳,然后对着阿晚说:“阿晚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阿晚思索了一下,悄悄瞥了一眼萧嫱,见萧嫱微微摇头便说:“你伺候好你家公子就行,长宁公主府不缺人做事。”

    长随顺手给贺祈夹了一筷子菜:“得嘞,公子啊多吃点。”贺祈瞟他一眼,无奈中:“你是想撑死你家公子我吗?”

    萧嫱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将贺祈面前的小碗堆出了山:“长随说得对,你的身子又虚又瘦是该食补一下了,明日起厨房会每日送一盅当归红枣鸡汤,小郎君得全部喝完。”

    贺祈寄人篱下,萧嫱还如此关心他,他自是无法拒绝,大不了全喂给长随,他瞧长随也挺弱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萧嫱放下筷子,拿起绢帕试了试嘴再狡黠一笑:“小郎君,再过几天我将要远行琅川为我外祖祝寿,作为他老人家的孙女婿,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去琅川?”

    孙女婿……贺祈无言以对,不过萧嫱的面首那么多怎么偏偏问他,他去了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不去的话……

    还没等贺祈回答,长随便急忙道:“我们公子当然去,这丑夫君也要见外祖的嘛,公子可想去了,不过殿下也知道我们家公子面皮比饺子皮还薄,他就是不好意思说,那就由我代公子回殿下了,是吧公子?”长随撇过脸使劲冲贺祈挤眉弄眼。

    贺祈:???

    虽然他真的很想现在就一巴掌扇死长随,但长随说的胡话正好误打误撞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便顺着台阶下了:“全凭殿下意思。”

    长随呲个大牙乐着:“我就说吧,公子就是脸皮薄。”

    贺祈看着他微微一笑,咬牙切齿小声警告:“长随,闭上你的嘴。”

    长随立马收了笑容,又殷勤的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公子吃菜。”

    萧嫱接过阿晚端来的漱口茶漱了口,笑着说:“你看长随多懂你啊,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好好休息几日,府中自会有人收拾行囊,小郎君就不必操心了,出发前夜我会差人来知会小郎君的。”

    “多谢殿下 体恤。”贺祈朝她微微点头。

    萧嫱用过饭闲得发慌,便一直盯着贺祈,贺祈被盯得不自在了,咳了两声放下了筷子岔开了话题:“殿下,如今我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觉得我还是搬离主殿比较好,不然殿下总打地铺对姑娘家身子不好。”

    萧嫱换了只手撑着下巴,冲他眨眼睛:“小郎君,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贺祈脸一红,支吾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催促道:“殿下意下如何?我听闻公主府东厢房都是给,给殿下的面首住的,我也要搬过去吗?”

    萧嫱反问他:“你想吗?先提醒你一句,那边住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个个居心叵测阴险狡诈。这环境也不好,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小郎君住进去怕是要坏了身子呢。”

    长随大惊失色,忙道:“不想不想,我们公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苦,还是请殿下三思啊。”

    贺祈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是你不想吧,总拿我做挡箭牌。

    萧嫱乐了:“我可没说要把你们扔去东厢房啊别赖我啊,是你家公子自己说的。这本来呢作为我的面首你们是得住进去,但是我念及我与小郎君非一般的情分跟小郎君的身子都已经命人将芙蓉涧的偏殿收拾出来了,结果你家公子居然说要去住东厢房,这可怨不得我。”

    长随一听就着急上火,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嘴笨的主子:“殿下,你是知道的,公子他嘴笨,其实他也不想去的就是不好意思说,但顾及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胡话,殿下切莫放在心上。长随这就去将公子的物件收拾出来放到偏殿去。”长随火急火燎的收拾东西去了,生怕晚了一秒就被发配到东厢房去受罪。

    萧嫱也没叫阿晚拦着,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贺祈去住东厢房。

    贺祈身份特殊,东厢房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贺祈是万万不能去的,留在主殿太过招摇恐引起麻烦;公主府的空殿倒是不少,可萧嫱放心不下他们二人单独住,万一有什么事她怕是不能及时赶过去;唯有偏殿萧嫱才能安心安置他们。

    萧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意有所指地说:“长随倒是积极得很,什么时候郎君才能像他一样啊,嘴笨可不好哦。”

    长随在贺祈的心里彻底亡了,连埋在哪里贺祈都替长随想好了。“知晓了。”

    一顿饭吃的贺祈心梗,好不容易熬到长随搬完东西回来,贺祈赶紧带着长随溜去偏殿了。

    甲大壮等到人走了才从房梁上跳下来,不解的问:“殿下,你不会真的要替他们瞒着吧?”

    回想起贺祈落荒而逃的傻样,萧嫱微勾嘴角:“嗯。”

    阿晚朝他二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领来婢女将膳桌收拾干净才开口:“殿下本就自身难保,还非要趟这摊浑水。就算可怜他二人也应该安置在偏僻的地方啊,您这样留在芙蓉涧算怎么个事儿。”

    甲大壮赞许地点点头:“阿晚说得不无几分道理。但我想殿下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需要我去做点什么吗?”

    萧嫱轻叹一口气,回忆起傍晚的黄昏道:“我与他皆是可怜人罢了,从前我也多希望有人这样护我,可惜没有,我不希望他也沦落到这种众叛亲离无人理的地步。大壮你多拿点钱去堵住百桑阁的嘴,把贺祈的消息封死,别让人知道他现在在大燕境内就行。”

    阿娘曾经说过,你爱别人的方式就是你希望被爱的方式。

    事已至此,萧嫱的决定他们从不反驳。阿晚叹口气:“奴知晓了,这就去给偏殿添置物件。”说把便往仓库去了。

    甲大壮问道:“大殿下二殿下那边怎么交代?”

    萧嫱啊了一声,忘记了还有俩硬茬:“这是个好问题。你说自古以来一位公主骄奢跋扈,养了一群男人,最后唯独偏爱一个新来的,这个新来的该是个什么来头呢?”

    甲大壮被这个比方黑了一脸:“这个卑职不敢保证,但我知道这种故事的结局是新来的成为公主的挚爱,公主为他遣散所有的面首,话本里说的反正不是书生就是流浪的弃儿。”

    萧嫱“噗嗤”一声,揶揄他:“原来我没给你派任务时你就是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啊。”甲大壮老脸一红,糟糕他暴露了……

    “不过你倒是给了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萧嫱赞许他,“不错,话本没白看,以后买话本我给你报销。”

    甲大壮一时也不知道这福气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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