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灿灿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她和仅糖正在外面。
面前摆了糖水外加饮料，仅糖试图用这些能收买江灿灿。
“老师，你看看这些是不合胃口，不行我再去买别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是我的？”
说到一半的话又被噎回去，仅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吞吐半天最后坦白道，“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我其实就有点怀疑了，后面看到陆哥他一直盯着你，就越来越肯定。”
“所以是在来云北后？”
“……还在晴海的时候，那天围读结束，我问了负责帮你订房的同事你的真名。”
江灿灿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自嘲，她原本还觉得自己和林北陆的距离保持得很好，殊不知其他人很早就已经知道了。
“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看你一直也没有公开身份的意思，就想着你可能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江灿灿摇摇头，她当然不会因此怪仅糖，“那你是怎么和林北陆串通到一起的呢？”
“……陆哥他，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头脑一热就直接问了。”仅糖有些着急，“但是老师你相信我，我真的只喜欢老师你，从以前看剧的时候就最喜欢你！”
年轻女孩子热烈的告白让江灿灿有些招架不住，硬屏了半天的冷脸也在此刻融化，“说什么最喜欢……”
“是真的！陆哥我也就是因为他和你在一起才连带着喜欢的，我最喜欢的还是Luster老师你！”
仅糖认真的模样，让江灿灿也不好意思再对她冷淡。
把桌上的饮料往仅糖那里推了一推，看着仅糖有些疑惑的眼神，江灿灿托着脑袋说道，“喝吧，要我帮你打开吗？”
“不用不用”，赶紧接过奶茶，拆开吸管插进杯里，仅糖低下头，吸了两口，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嘿嘿。”
“怎么又突然这么开心？”
“就是觉得真好啊，”仅糖看着江灿灿的眼睛亮亮的，“小时候电视剧里我就最喜欢乌山，后来插画师又是最喜欢Luster老师，结果两个人都是老师你。”
“就是那种，从小到大喜欢的偶像只有一个的那种感觉。”
仅糖的笑容甜滋滋的，江灿灿虽然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看到她开心成这样，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低头喝了一口仅糖给她点的糖水，江灿灿听到仅糖喃喃道，“还好我当时没有拒接这部剧。”
“嗯？”
“就是当时这部剧官宣陆哥和张老师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想打退堂鼓的，”仅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嘛，陆哥和张老师如果在一起了，在我们喜欢的人看来，那就是对你的背叛了。”
江灿灿失笑，“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当然有！当年剧播出的时候，你可没少挨她的粉丝骂……”
仅糖说到此处有些怯懦，江灿灿身为当事人，当然也记得当时网络上的负面言论。
“也不能真的说她们说的一点道理也没有吧，况且当年清榕她不也在网上替我说过话嘛。”
“理智肯定是知道的嘛，但是看到喜欢的人挨骂，心里肯定还是不开心的。”
看着仅糖一副为自己不值的表情，江灿灿莞尔，怪不得在剧组的时候不常看到仅糖和张清榕打交道。
想起来两个人刚见面的时候，自己甚至都在网上看到过人家磕两人cp。
进了组了两人交集少了，她本来还以为只是工作分工导致的，没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一层关系。
等着仅糖喝完饮料的时候，江灿灿托腮看向窗外。
路口的红绿灯逐渐变得亮眼，商铺的灯一间一间点开，天上只缀着几朵云彩。
心里计划着明后两日的工作安排，江灿灿看向外面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在看向店内。
目光同从窗外经过的行人撞上，对方的眼神明显一怔，就像是惊讶于江灿灿的外貌一般。
如果是以前的江灿灿，她可能瞬间就会收回目光，然而如今的她只是看着窗外淡然的笑了一笑。
低下头又舀了一口糖水，就在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店内时，坐在对面的仅糖突然脸色一变。
“Luster老师，”她喊道，“你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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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裸/照，标题多多少少带着些耸动的意味。
两人点开话题，里面是一组张清榕更衣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张清榕脱去打底衫，还不至于赤身裸体，却也绝对不是当事人愿意公开被人观赏的程度。
仅糖刷到这条消息的同时，周围的其他人里好像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个话题。议论声从后面隐隐传来，来不及多说什么，江灿灿和仅糖赶紧赶回酒店。
酒店的楼下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张清榕本人的粉丝，连日蹲守的狗仔，虽然酒店的安保一直在维持秩序，但并不影响酒店外的一圈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仅糖的手机响起，给她发消息的是阿东，上面让她带江灿灿到酒店货梯附近的后门。
两人绕过去，在那里阿东果然从里面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正在等着她们。
“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东连连摇头，“大家也都很懵，事前就连张清榕的经纪团队都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
三人坐了货梯上楼，等到张清榕房外，来开门的是林北陆。
林北陆低声问：“没事吧？”
江灿灿摇头，“清榕她怎么样了？”
林北陆让开一个身位，房间里是坐在沙发上的张清榕。周齐和张清榕的经纪人也都在场。
气氛浓重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张清榕的经纪人站在周齐的对面，话头里的火药味已经不能单说只是指责了。
“周齐，你也不是第一天入行，艺人的安全隐私第一是要我教你吗？”
“工作人员偷拍艺人上传网络，我也是开了眼了啊，周齐。”
桌上放着的手机此时还停在微博的页面，江灿灿走过去拿起来，前面看得匆忙，此时仔细看了看画面上的背景，她才不由觉得场景的确有点眼熟。
人影背后的竹栅，打开的柜门上挂的挂饰，虽然图片的像素已经被几次上传压缩得很模糊了，但是江灿灿还是能认得出，此处好像就是在云北森林里大家住的木屋。
张清榕方面的话虽然不客气，但是心情周齐也能理解，“所有的工作人员也都没有离开组里。如果真的是我们剧组的问题，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艺人的名誉有多么重要，你以为就靠你一个小导演能赔得起？”这次是更衣照，后续如果还有更出格的呢？”
视线扫到边上站着的林北陆，“你们剧组已经对我司艺人造成了无法控制的恶劣影响，我不觉得我们还有必要配合你们完成工作。”
女人转身要带张清榕离开，见状江灿灿本想说些什么。
“周导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比江灿灿更早开口的是自她进门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张清榕，“警方调查也需要时间。”
“还有什么好等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对你后面发展的影响会有多大？”女人回头看向清榕，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有恨铁不成钢，“开拍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这种小成本的偶像剧根本不值得你屈尊来演。”
“那什么样的剧才值得演？”张清榕反问。
“我也知道，我的粉丝们都希望我能够一路向上，我也是一直这么努力着想要回应她们的期待的。但是姐，”她语气放缓，“演员的道路非常漫长。也许只有这一次，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参演《山呼》的人各怀心思，张清榕也不例外。
当时林北陆要出演《山呼》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与之相对的女主演这个角色要承担的压力和关注可想而知。
周齐找过很多女演员想要合作。资历深的嫌弃这只是一部偶像剧，资历浅的担心可能会因此背上骂名。
“林北陆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帝，推掉资源这么好的电影资源，结果就是为了和你这种蹩脚的演技搭档吗？”
虽然林北陆如今的定位已经不能单用流量一词来概括了，但是他粉丝的战斗力就算在流量圈里也是不弱的。
就是在周齐焦头烂额的时候，张清榕主动找上了他。
她曾对林北陆失约过一次，她希望通过这次弥补当年的遗憾。
私下里两个人虽然已经说开了，但她始终觉得自己在公众场合欠林北陆一次道歉。
她错怪过一次林北陆，即使不能真的算是她的错，同一个错误她也不想再犯第二次。
如果现在她离开了，她的粉丝肯定会一股脑的把所有怒气扔向剧组。
如果说一开始合作她只是想借着《山呼》和林北陆缓和关系，那在拍摄的过程中，她就已经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山呼》这个剧本，和她所饰演的这个角色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
方彦文说这是小言剧不假，但是只要是张清榕接的本子，为了演好她都会认真地去钻研。
床头桌上放的那本小册子是她给这个人物写的小传。
不止在剧情所能展示的地方，张清榕相信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这个角色也应该是鲜活的。也正因此，在通读了原篇小说后，她才会提出希望女主能够过上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再为了一个所谓甜蜜的结局而委屈自己。
“彦文姐，就再等等好吗？”
张清榕从出道起就跟着方彦文。
这么多年共事，她早已把方彦文当作她的亲姐姐，而对方彦文来说，情况也是一样。
看着自己多年疼爱的妹妹头一回这么拜托自己，方彦文沉了一口气，“那就等到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但是这几天内，不可以再安排张清榕演戏。”
组内的矛盾看似被暂时调停，然而在外面世界，这份硝烟却远没有结束。
林北陆走到窗边，楼外聚集的记者媒体迟迟未见散去。
“都还在吗？”
“嗯。”
眼见众人沉默不语，江灿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灵光乍现，忽然想起了上次李沅和自己说的话。
林北陆他也不是什么都能解决的。
也许是出自女性的第六感，明明没有任何凭证，她却直觉李沅说的事情和这次张清榕的不雅照流出脱不了干系。
悄悄退出房间，拨响了李沅的电话。
几声嘟声后，从电话里传出的是略带慵懒的声音，“喂，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江灿灿的问题没有铺垫，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听筒里传来了疑似人交谈的声音。
“……张清……”
“照片……刚刚……”
声音离得很远，江灿灿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李沅重新接起电话时，“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人渣。”江灿灿没有控制住自己。
“这样就人渣了？你是不是活在象牙塔里，没见过真正的人渣？”李沅的语气听上去在笑，“你还记得我问你的什么吗？”
你觉得，我是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李沅的话唤醒了江灿灿的记忆，一瞬间比起愤怒，江灿灿先感受到的居然是恐惧。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嘛，”李沅答道，“我可不是林北陆，跟个跟踪狂似的盯着你。如果没有见过你，我是绝对没有可能知道你回国的消息的。”
握紧手机的手几乎僵住，那是一种从头被淋到脚的窒息感。
李沅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如果清榕被拍的是换衣服的照片，那自己的又是什么样的呢？
话几乎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手机被从边上接过，江灿灿转过头，来到自己身边的人是林北陆。
“喂，”林北陆向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冷的，“你知道些什么？”
“林北陆？”电话里的声音滞了一下，口吻像是在试探。
“哈哈，真没想到啊，我们剧组一别，第一次交流居然是在这种场景。”
“我没有心情和你闲聊，告诉我，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沅没有立马回答，轻笑的声音传来，“紧张了？因为谁？”
林北陆并没有被影响，“李沅。是你做的吗？”
“你觉得我会看得上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李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怒意，“现在人红了就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你可别忘了，当年你也就只配给我作配。”
“你说的当年已经是十年前了，现在是十年后。”林北陆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好像是一团海绵一样，不管李沅发什么疯，他都能好好接住。
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是觉得没意思了，李沅说道，“我所知道的并不比现在的你们多多少。”
“但是一切马上都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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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沅说的没有错。
挂上电话没过多久，接到张清榕团队报案的当地公安局就抵达了剧组所在酒店。
所有剧组的成员都需例行接受询问。
询问在各自房内进行，按照要求，大家都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仅糖看起来有些担心，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也有可能被拍的事实，但是同为女生的共鸣已经足够让她不安的了。
事已至此，江灿灿决定向剧组众人隐瞒下李沅说的话。
先不说李沅的话有几分真在，现在看起来，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更为焦虑罢了。
按照警方的要求除了张清榕和其经纪人外各自下楼回房，路上，所有人中只有林北陆看出了江灿灿的反常。
明明是知道周围可能有其他人的眼睛盯着。
林北陆还是在分开前走到了江灿灿的身边。
“是李沅和你说什么了吗？”
“什么？不，没有。”江灿灿勉强自己笑了一下。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愿意的话，还是可以和我说。”
各自回到房间，江灿灿没等多久就有两位女警敲响了她的房门。
按照要求如实回答了她们的一系列问题，有关李沅和自己说的内容，江灿灿也一字一句和盘托出。
“我能问一下，调查大概有多久会有结果？”
“目前我们还在取证调查阶段，后续如果有情况更新都会向社会做通报。这件事社会影响恶劣，我们一定会全力尽快侦破。”
女警说完起身，走之前却又折返握了握江灿灿的手，“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们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