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沁聆听完孟知微的深刻剖析,心头涌上一股震撼之感。她无数次陷入与母亲反复争吵与和解的循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从未深思过站在母亲的视角,理解她的意图。
可是,现在她突然要面对一个事实:母亲的所作所为并非完全出于对她的好,而是出于一种肤浅的理解,甚至是试图掌控她的人生,这让蔡沁难以接受。
但她明白,孟知微所言属实。
“谢谢你,微微。其实应该是我道歉,本来是你在问我问题,结果却是你帮我分析烦恼。”
“嗨,你怎么不知道,我看似在帮你分析,有可能是在为自己分析呢。所以你也别这么客气了,我也想通了,知道该怎么解决了,哈哈哈。”
孟知微的确理解了一个道理,并且认识到她自己的处境和蔡沁与母亲之间的问题有着本质的不同。
不论是怎样的关系,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看对方为你做了什么,行动才是最具有说服力的。
可是,即便想通了这一点,蔡沁也难以预测未来与那个人的发展,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你在被谁追求?”
蔡沁察觉到孟知微的叹息,不禁心生好奇。
“没想到啊,你也会八卦,莫不是跟我待太久,被我传染了?”
“啊,不是,我只是很少见你这么困扰。”
“也不算困扰,只是意外,毕竟,有些情感来得太突然,会让人措手不及。”
“的确,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对于孟知微说的话,蔡沁深感赞同,因为她正陷入类似的境地。
孟知微察觉到她果然有心事,但若蔡沁不自发倾诉,孟知微也不会过多追问。
不过,对于蔡沁心中的烦扰,孟知微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也觉得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看到蔡沁不再对爱情保持往日的冷漠。
随着一段相对沉默的时光流逝,她们的内心似乎变得更加明亮。
蔡沁抬头望向外面变幻莫测的天空,白云和灰云交错,太阳不知躲在何处,让人难以预测下一刻是晴天还是落雨。
眨眼间,天空变得更加阴沉。
蔡沁低头,却突然发现远处的廖予竹,他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不容忽视。
蔡沁无法假装没看见。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在人潮中一眼就能看到对方。
以前她未曾觉得廖予竹有多引人注目,虽然相貌不俗,但还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可刚刚那一瞬间,明明天空变得更昏暗,视野几近黢黑,唯有他,仿佛自带一抹光辉。
这种情感愈发强烈,蔡沁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可能喜欢上了廖予竹。
她用去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却依然无法厘清这一情感的缘由,也无法考究这份感情的根源。是源于与他成为炮友的那个刹那?还是从她开始不愿向父母坦白廖予竹并非她男友的那刻?或者说,早在更久远的时候……
蔡沁的思绪纷乱至极,她试图换个角度思考,先去追溯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得不承认,最初答应廖予竹的提议,除了他能够帮忙抵挡父母的催促,更因为尝试后的感受。她念念不忘和廖予竹度过的那个夜晚,从未有人如此细心对待她,担心她会受伤,用极大的耐心抚慰她。最终,是她无法抵挡,才让这段关系正式确立。
这段特殊关系,让她短暂地感受到“被爱”。她贪恋这种感觉,因此才愿意将关系维持至今。
那么,这就是她喜欢上他的原因吗?她难道如此肤浅和缺爱吗?她一直都在利用他吗?直至陷入其中却不自知?那如果……
“沁沁?沁沁?”
孟知微看到蔡沁一直发呆,还时不时望向窗外,最终她也发现了外面的廖予竹。
“沁沁,别发呆了,有人来接你了。”
蔡沁被孟知微唤醒,她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决定去直面他。
“嗯,微微,我还有事,先走了,咱们改天再聊。”
“没问题,你记得好好休息哈,拜拜~”
廖予竹庆幸蔡沁此时并未躲避他。
一周前的分开太过离奇,他在此之后联系了她多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对那天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为何她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这一周以来,他一直备感恐慌。
他曾考虑直接去她家或研究所找她,但又担心她会生气。
而且,这一周她的冷漠,仿佛在声明,她对这段关系开始感到厌倦。
廖予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维持这段关系了。
自从最初向她提出这个想法时,他就意识到总有一天她会对他厌倦。
因此,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学习各种取悦她身体的方式,无所不用其极。每一次,他都希望给她带来新的体验,而她的反应也说明她很满意。
可是,这些方式总有用尽的时候,即便没有用尽,也可能在某一天被她觉得无趣。
廖予竹不敢想象,这一天是不是即将到来。
那天他们甚至没有发生关系,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敢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这样结束。
因此,他悄悄地来到她研究所附近的商场,期望能来个偶遇,结果发现她与朋友在一起聊天。
他静静地等待她出来,却没想到她迅速发现了他的存在。
蔡沁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径直朝廖予竹走去,擦身而过,然后直接坐进了他的车里。
廖予竹稍有反应,迅速转身回到车内。
在启动车辆前,廖予竹扭头看了一眼蔡沁,她的表情依旧如平时一般,只是少了一丝笑意。
“你想去哪儿?去你家还是……”
“去海边,我想吹吹风。”
夜幕已然降临,天色暗淡,晚风悄然侵袭着路人,渗透着寒意。
“有点晚了,要不明天再去?我先把你载回家,好吗?”
廖予竹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蔡沁有些古怪,无端要去海边。
他担心海风会让她感冒,尤其是考虑到她穿得相对较少。
“我想去海边,麻烦你了……如果不去,那我就下车。”
蔡沁的语气似是请求又似要挟,使得廖予竹感到有些恍惚,他的内心逐渐升腾起不安和烦躁感。可是,对于她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车行驶得平稳,窗外的景色匆匆而过。蔡沁的目光落在车窗上,透过玻璃只关注廖予竹朦胧的侧脸。她心头涌起一阵叹息,刚刚见到他时,那个一直想确认但又不敢开口的问题仍然压在心头,才一时冲动提议去海边。因为,她既不敢邀请他到自己家,也不愿意前往他的住处,而是渴望找到一个让两人能静静相处的地方。
蔡沁心中幻想着在海风的吹拂下,或许当她说出心里话时就能轻松一些。
可是,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她开始感觉车内气氛有些过于沉寂,需要一些声音来打破这份宁静。
蔡沁注意到车载显示屏上仍然显示着一曲《海上花》,这应该是廖予竹来找她之前在路上听的音乐。她伸手触碰屏幕,悠扬的旋律和深沉的歌词立即填满整个车厢:
「……
睡梦成真
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
残留水纹空留遗恨
……
仿佛象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
是我的一生
……」
慢慢地,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海滩上漆黑一片,远处看不到海,只能听到海浪声。
廖予竹停下车,歌曲结束时,他在后视镜上看到蔡沁脸上带着泪水,感到难以置信,立刻转头看向她。
果然,蔡沁泪流满面,廖予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他很久没见她哭了。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水。
蔡沁抬头看着他,眼圈红润,鼻子微微抽动,她还咬着下嘴唇。
廖予竹看不下去她这副模样,他将近一周没见到她,每天的想念比海浪声还要汹涌。此时看到她一脸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他把头凑近,朝着蔡沁的嘴准备亲吻下去。
然而,他停了下来,他的嘴唇靠近她的耳边: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他还想问,为什么要来海边?为什么不回电话和信息?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才让她冷落他一周?
但是,他不敢多问,怕她说出他不愿听到的话。
“没事,只是被海风吹得难受。”
蔡沁一边说着,一边按下按钮,窗户玻璃缓缓下降。这时,海风才吹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看向廖予竹。
“廖予竹,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发展这种关系?”
廖予竹对她提出的问题感到很意外,这么多年了,她为何突然对这事产生好奇?
但相比她可能会提出终止这段关系,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早已想好了应对的说辞,让她既不觉得反感,也不会感受到他内心的情感:
“我们试过之后,对彼此的身体都很满意,才定下这段关系的,不是吗?”
海风带来一缕咸涩,钻进蔡沁的鼻腔,使她的心头涌上一阵苦涩。
她听到了那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却是她早已深信的理由。
她坚定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