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晔从想找个山洞活着,就那么安静的活着,周围一切都归还自然,简单纯粹。——记录簿

    周晔从醒来的那刻就感到不对,她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她盯着漆黑的床帘几秒,又义无反顾的下床走出了宿舍。

    周晔从目的明确的往外走着,走过舍友,她们的招呼没有回应,走过花丛,它们的美丽没有欣赏,走的越来越远,直到再怎么走,再怎么绕,直到天光终于昏暗,周晔从才停下了脚步。

    周晔从看着眼前的这座山,感觉陌生至极,明明应该是她永永远远都最熟悉的存在,现在却让她找不到归宿,迷茫在外不知归途。

    这座山,好像变了?周晔从在心底思考着,可是重生那么多次,它从来没变过,这次为什么会变?

    周晔从无处可去,她看见一棵苍天古树粗壮的屹立在不远处,于是便往那处慢慢走去。她背靠着树皮安静的坐在枝叶交杂的阴霾下,她感到有什么不对,极其的不对,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背后的大树虽古朴繁实,可周晔从还是觉得不安,因为周围即使是树影丛丛,却还是个开阔的空间,随时随地都会有人类的呼吸、动物的呼吸出现,更因为她找不到她想永远栖息的山洞了,那个明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地方。

    周晔从闭眼试图呼唤着谁,忽然又睁眼震惊的看向前方——她的特能不在了。周晔从心中默念口诀,风依旧吹过古树,一切安静祥和。

    山洞不在,特能消失,他也没有来,种种一切,周晔从抬头看向枝叶,细细碎碎留出的缝隙让她得以窥见天色——昏沉丑陋。

    没几秒周晔从又低下头了,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背靠着树,身体蜷曲着。只是嘴唇机械般的微微张开又闭合,“为什么呢?有什么意思呢?为什么非要我改呢?我想怎么活为什么要管我呢?”呢喃的低语不知说给谁,风过万物皆无痕。

    一个夜晚过去,周晔从脸色苍白,身体疲软无力,没有特能护体,普通的身体又怎么禁得住大自然的摧残与考验。

    周晔从头一次生病,滋味比被一次次杀死时还难受,因为死之前,她总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做说不定就会被病痛带离世界。意识模糊不清,神经疼痛不堪,周晔从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听过很多次了,这句话也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吗?”周晔从使劲分辨着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但总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她身上,让她连喘息都那么的费力,颤抖的嘴唇想吐出早就答了千万遍的字句,却被中途打断“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感受一下真正的正常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再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话落,周晔从浑身轻松,不似刚才的疼痛乏力,一睁眼,她躺在床帘之中。

    依旧漆黑的空间,周晔从还沉思在刚刚的对话中,耳朵却听见有人在喊她“周晔从!还不起来!快去吃饭啦!”周晔从神情僵硬的看向侧面床帘,单薄的布料,隔绝着两个世界。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周晔从淡淡的回道。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怎么了?你不舒服?吃药没?还是我们送你去医院看看?”

    周晔从没有回答,宿舍接着七嘴八舌的发出关心“我给你接杯热水吧”“我看看我这还有什么药”“去食堂买点粥喝吧”……

    听着这些温暖的话,周晔从的心依旧无所波动,她只继续回道“不用了,我没事,就是困了想睡会,不用担心我,去忙你们的吧。”

    宿舍有一瞬的静止,其后所有人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走出了门去。

    周晔从闭上眼,平静的呼吸着这样陌生的空气,难得恍惚了一会。从昨天醒来到现在,种种迹象让周晔从逐渐有点明白,她也许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或是天道自己建立的虚无小世界,将她投放了进来,或是一个真正的平行异世界。如果是前者,那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帮她,如果是后者,好像就有点麻烦了,因为扭曲时空,进行人体穿越,只有天道能做到,她不改变,天道是不会让死亡发生,让其解脱的。

    可无论是哪种情况,周晔从都非常清楚那些话语不是说给她听的,是天道对于世界的设定,不然就是修改他人记忆,让所有人都把记忆中的女孩改成了她,她占据的是别人的福利,享受的是别人的生活,这很可耻,可比起猜测这些,周晔从现在更想起身去山里。周晔从很累,灵魂早已因山洞的消失而感到下坠,周晔从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拖着她,想拉她进入一个无底的黑洞。

    洞里那些黏稠的黑迹已经粘住了周晔从的脚底,还在慢慢地试图往上缠噬着周晔从,让周晔从动弹不得,可周晔从必须得动,而且用尽全力的动,让自己最好能永远远离这个黑洞,即使所有人都在洞里,即使它只是在周晔从的眼睛里是黑的而已,可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周晔从必须起身去山里,去寻找她的山洞,在她看来散发着圣洁光明的山洞,只有在那,她才感到安心与舒适,也只有在那,万物皆无声,生命的呈现只剩下石缝中的小草,壁沿间的水痕,以及洞外的风拂过树枝的痕迹。那里,是周晔从的倒带删除器,从宇宙大爆炸到人工智能,于那里,不过是弹指一瞬,因为那里根本不关心这些,也不会出现这些,只有无尽生长的草和不断随壁蜿蜒的水存在着,生命的形式出现着。

    周晔从又义无反顾的下床走出了宿舍,这个动作她循环往复,早已做过成千上万遍,即使山洞不在,人群温暖,可周晔从还是想走向那座山,一种来自心的感召让她走去,只有离的越近,灵魂受到的鞭笞才会慢慢减轻,那些卑贱的伤痕才能被温柔抚摸,贪婪的罪恶与野心被净水的经过、野草的生长打动,不断跳动的心脏洗刷为原来的红,鲜艳明亮的颜色,惹人喜爱。

    周晔从闻到了花香,像是从海底传来的,带着一股咸湿气味,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来,让人感到浓久的怀念,风一吹过,花香愈加厚烈,将人煎熬其间,无可他法,只得裹着这逐渐沉重的香味往前蹑步而行。

    天道注视着自己,周晔从知道。如果它出现,周晔从还是会问出那句千百年前就已问过的话——真正的正常的世界吗?花香般溺人的缠绕,让每个人都好一样,这样形成的外表,为什么她总能嗅到腐朽,探到尸虫。瞧,我只是随便动了动,血肉里的怪物又破皮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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