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转眼六个月悄然逝去,月上七弦,晚风带着凉气,吹过岁安阁。
季清辞躺在屋檐上,眼不眨盯着月色,瞳孔无神,显然是将神识外放,暗中窥探着碧游峰的一举一动,几个弟子居住的小院她没刻意打扰,怎么说也得尊重个人隐私。
算算日子,云儿也该突破金丹,是时候去剑冢取剑了。
她闭上眼,静静睡在风中。
“取剑?!”
林暮云练剑的手一顿,一道剑气突破掌控穿过飘渺的云雾。
季清辞点头,“对,大半年过去了,你总该结丹了。”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无奈,眼神略带深意扫过林暮云,“不用刻意压制境界,虽说一走一个脚步,你想要厚积薄发,但一直压制心境会变,并不是什么好事。”
林暮云依旧笑着,只是半年时间过去,少年人身量相较当初高了不少,季清辞现在需要仰头看向他。
这就是季清辞不与林暮云站在同一水平面的原因,她这人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自顾自的矫情。
时间倒回一日前,扶摇峰。
“这就要去剑冢了?”
李知非熟练泡茶,将茶盏推向季清辞。
季清辞抱着曳影剑,看着李知非泡茶,“是啊,练了大半年时间的剑,可以带他去剑冢了。”
剑修认为手中剑最能反应执剑人的心,何况是天下剑道魁首苍山阁,在苍山,剑修一剑便知出剑的人品性如何。
“半年时间,我想师兄你也应该放心了吧。”
季清辞喝了一口茶,眯起眼,随口道。
“你要听真话假话?”
季清辞抬眼冷冷瞥了李知非一眼,李知非识趣放下茶壶,认真回道“心太杂,剑太杂,再利的剑法在他手里破绽都太多。”
季清辞闻言反而笑起来,眉眼破去冷意,语调清润“那是他手中剑不够好,好的剑才能呼应他的心。”
“什么?!明日就出发,师尊怎么不提前说啊,这都没时间准备东西···”
花筱月蹦起来,一双狐狸眼里满是着急。
陈孤山抬头看了一眼山顶,师尊越来越任性了···
“小师弟第一次出远门,虽说跟着师尊,不过她不太擅长处理俗事,这个乾坤袋你收好,里面是钱粮。”
林暮云收下,江恨眠从树荫里现出身影,又将几个刻满阵纹的小东西递给林暮云。
花筱月招呼着几人,“快,趁着还有点时间,咱们就地取材做顿饭,就当送别宴了。”
季清辞走下石阶,看着山腰处忙活的几个弟子,脸上带着笑。
菜算不上丰盛,一碟水果,一碟红烧鱼,两只叫花鸡,还有些蔬菜,修为到了金丹便可以辟谷,往常碧游峰只有林暮云会动手做饭吃。
是的,一桌子五个人,只有林暮云会做菜。
花筱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壶酒,小心给众人满上,“这是去年埋下的桃花酿,还没尝过,来,师尊试试。”
季清辞抿了一口,味道清甜,桃花香浓郁,“尚可。”
花筱月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一双狐狸眼眯起来,更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
“来,大家走一个。”
五只翠玉酒杯碰撞,晚间笑意盈盈,月色为众人披上薄纱,季清辞弯着眉眼,笑看着席间吵闹的四个弟子。
林暮云被花筱月拉着猜拳,输了就自罚一杯,两个人心眼子加起来堪比群星,再看社恐人士江恨眠,如同他的名字,恨不得睡过去。陈孤山借着月色劝其好好练剑,剑法上来了,剑阵的组合自然精妙。
逼得江恨眠开口,“我···不用···剑阵。”声音嘶哑,像风摩挲石子。
陈孤山张开的嘴合上,眼睛瞪大,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惊讶阿眠开口了还是他居然不用剑阵···
林暮云偏头打量了一眼缩在黑袍中的江恨眠,想不到前世有谁与他对的上。
花筱月哇的一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碟坚果,放在江恨眠桌前,一双狐狸眼扑闪,满满都是鼓励。
季清辞笑出了声,“阿眠这次说了五个字呢。”
江恨眠裹在黑袍里的身躯颤动,卷起桌前的坚果,身影散去。
“这就走了?阿眠还没跟师尊和小师弟道别呢,这家伙!”
花筱月话音刚落,一颗烟花绽放,露出两个大字“再见。”
季清辞站起身,看着渐渐消散的烟花,身影化作一道剑光,向苍山深处而去。
扶摇峰,山顶石亭。
李知非和沈疏坐在亭子里下棋,一道剑光落在二者身旁,季清辞放下一碟水果,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对弈。
李知非拿起一块切好的水果,“明日就走,打算何时归?”
“取完剑便回来。”
“不打算在外游历一番?”
“看情况。”
很好,照例互相废话完走个流程,沈掌门开口“最近北海不太平。”
话音刚落,整个石亭的空气都安静下来,李知非落下一子,“哦?”
季清辞也皱起眉,这本仙侠小说她只看了半本,后续故事她一概不知。
李知非接着道“苍山外派北海弟子并未察觉到,我没接到消息。”
沈疏点点头,“我们苍山的确没有收到消息,”沈疏话音一转,右手中凭空出现一柄断刀的残片,刀刃残片泛着寒光,猩红色的杀气缠绕其上,“是刀门的弟子用刀传信。”
季清辞皱起眉,李知非目光微凝,石亭内唯有沈疏低低的声音回应,
“苍山得做准备了···”
清晨,林暮云准时来到岁安阁,季清辞站在山崖边,眺望苍山群峰。片刻后,她转过身,语气调侃“结丹了。”
林暮云仍是微笑着,桃花眼里印出季清辞的身影,“侥幸。多亏了师尊教导…”
季清辞摇了摇头,曳影剑悬浮半空,她站在曳影剑上,示意林暮云上来。
林暮云眉毛一挑,跃到剑上,还没等他开口,曳影剑化作一道流光向远处飞驰。
“师尊心情不好?”
季清辞微微一愣,有这么明显吗?
“无妨,北海有变。”
林暮云始终保持的温柔笑脸听到季清辞说着北海有变,笑容破裂,暗自思索。
“本来打算取完剑带你游历一下人间,现在看来…”
季清辞转过身,目光直直望向林暮云,眼里带上几分歉意。
林暮云摇摇头,心里有些好笑,还真把我当徒弟了?
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出现碧游峰的一草一木,那初春的桃花灼灼,仿佛现在还能闻到花香。
季清辞带着林暮云落地,曳影剑抱在怀里,“走吧,前面该是百川城了,到了百川可以顺着烟江走,烟江的发源地便是剑冢所在的澜州。”
季清辞说着向前走去,见林暮云迟迟没有跟上,回头。
只见林暮云脸色怪异,桃花眼里带着挣扎,缓缓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前面是归田城,离百川是两个方向…”
季清辞微微一愣,强装淡定,隐在发丝间的耳尖却泛红。
“太久没出门,搞错方向了,从归田走的话就是绕一圈,左右前面就是,便去归田吧。”
林暮云盯着季清辞发红的耳尖,笑了下。
“好。”
“对了,你怎么知道前面是归田城?”
“…我手里有大师兄给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