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摄政王萧霆谋反这天,皇宫内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天空是洗不尽的幽黑,不时还挂着隐隐几声沉闷的惊雷。

    “皇帝的首级已被我取下,还有谁不服?”萧霆执着饮饱了血的长剑,望着哆哆嗦嗦惊慌无措的宫人,眼神尤为轻蔑,“成王败寇,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反贼休想篡位!萧霆狼子野心,不得好死!”尽管萧霆推翻灵文帝的政权在望,仍有忠诚的宫人勇敢牺牲,毕竟灵文帝在世时宽厚孝顺,兼济天下,不少人受了他的恩德。

    可惜了这些宫人的不屈忠魂,下场是死无全尸,命运如草芥般被轻贱。

    一堆乱臣贼子正闯入福宁宫。

    “包袱都收拾好了,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啊。”萧霆手下的人残忍恶毒,让人憎恶不已。

    落井下石是坏人的天性。

    “公主,你快逃吧。”曦和公主身旁的婢女若瑶挡在她的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贼子,休要杀公主,否则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哈哈哈,高高在上的公主,还不是要被我们予取予求!下贱奴才,闪开!”

    室内打斗激烈,曦和公主也用剪子和花瓶躲过了一劫,成功逃了出去。

    “若瑶,父皇,我会为你们报仇的。”曦和公主一边疾步如飞,一边心里带着恨意的想着,面色即使再淡定也隐隐透出悲伤与绝望,脸上还有梨花带雨的泪痕。

    想来公主生来高贵,却不得不长久蛰伏、韬光养晦。

    若瑶会武功,但寡不敌众,直到死都在缠住为首作乱者的腿脚。

    曦和公主此刻求生欲极强,她还不能死,她一定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杀尽仇人。

    萧霆的人大部分是在前朝,福宁宫这边很少有人流动。她快要从密道这里绕到外面去了,连忙把自己的衣服换了换,头上的金钗玉簪全都扔了。

    她没命似的跑着,一颗心悬着,不敢松懈。

    萧霆要的就是斩草必除根,雷霆手段,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所以有些墙头草宫人被抓住,告诉了密道在哪。

    很快夜幕降临,她已经跑出了郊外,饥肠辘辘,狼狈不堪,宫外整个玉京城乱的糟的让人触目惊心。

    雨哗啦啦开始下了起来。

    她才过生辰宴到十四岁,眼前的凄凉光景已是萧条破败,只有身边的树木葱葱郁郁,草春风吹又生,真是应了那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此刻天上还飞着乌鸦,不知累的叫。

    她骄傲一世……没有很多时间来整理思绪,她已经精疲力尽,她好想温柔的父皇和母后啊。

    这时,有不少追兵举着火把陆续在搜寻。

    “真要亡我了吗……”她带着无尽愁思,好不甘心。

    她叹息,准备再跑,即使心有余而力不足,垂死挣扎又如何呢,至少她想过。

    一地泥泞,刹那间她脚底一滑,瘦小身板直接从小路旁的高高的坡摔了下去,最后头磕到了一大块石头。她累极了,又饿又困。

    她也还未与教琴师父表明心意……

    好想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体内流失,她昏了过去,身下是大片骇人血迹。

    “公子要救,你们还不快点!”

    “好美。”

    一小帮神隐宫的弟子瞧见昏迷的姿容倾国倾城曦和公主,呼吸皆是一窒。

    不过一瞬他们便眼观鼻、鼻观心将昏迷了的公主带了回去,无影无踪。

    等萧霆的人找见了公主的尸体,这才回去赴命。

    江山易改,很快又是一个崭新的天下。

    七日后。

    公主方才悠悠转醒,嘴里还是药的苦味,“我是谁?”她翻了一下莹白如玉的手掌,有些迟钝。

    很多记忆的碎片在她脑海里闪过,很快了无痕迹,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房间的布置清淡雅致,充盈着安神香的气味。

    “洛明诗,这是公子给你的名字。你的身份是神隐宫的弟子,相当于公子的一颗棋子,一辈子只为主子效命。”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默默开口。

    “我是洛明诗……公子是谁?”洛明诗的面容苍白,咬着樱唇,眼里一片迷茫。

    “神隐宫的当权者之一,百里亭川公子。”紫衣女子长相冷艳,气质出尘,看着她探究好奇的眼神,静静吐出一句,“我是你师姐江绾。”

    “江师姐好,我知道了,可是我不太了解江湖的实况。”她模样很乖,她肤如凝脂,貌若天仙,就像瓷娃娃一样精致。

    她一时想到自己的自由被束缚,有些难受。可是,棋子甚至都不该表露出异样情绪。

    “江湖有着大大小小的门派,值得一提的便是如意殿,银霜刹,神隐宫。当然,还有一些不拘一格的高手,或是深藏不露的。神隐宫赫赫有名,掌权者除了公子,还有两个,分别是姜梨落,顾子行。不过,百里主子的权利是最大的。”江绾的语气里对百里亭川是敬佩。

    这时,有人端着药来了。

    “公子可有什么喜欢或厌恶的?嗯,我的意思是,讲究什么规矩吗?”她喝了药,嘴里愈发苦。因为药的原因她吃饭胃口也不好。

    “公子不喜女子靠他太近,非常厌恶主动勾引他的女人。重要的是,你要明白公子是我们一般人所不能接近的。”江绾很有耐心,看着她因为喝药蹙着眉,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个荷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可口的蜜饯。

    “这是蜜饯为你准备的,到底是女儿家,生性怕苦。”

    “谢谢江师姐。”她吃了两个蜜饯,感觉好多了。

    “神隐宫不养闲人,你痊愈了就得开始练武。”江绾从衣袖中拿出一本练武秘籍扔给她。

    “我知道了。我很想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公子?我不可能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得。还有,他会要求我做什么?”她下意识捏紧了绣金丝被。

    不知公子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公子的心思岂是我和你二人能揣度明白的?该来的见面总会来,你只需等着便是。”江绾神秘一笑。

    匆匆半个月过去了。

    洛明诗在神隐宫受到的待遇极其不错,吃穿用度都是上等,奇效疗伤药也是上品。外物俱全,她的病自然好的飞快,现已基本痊愈。

    她到处在门派逛了逛,然后明显发现自己是被特殊优待了。她的屋子比其他弟子的宽敞几倍有余,自己的衣服更漂亮。江师姐还跟她说过,门派给自己配备的武器,也是万里挑一的珍品青翎之弓。

    江师姐让她再静养两天,她已经待不住了,所以没告诉江绾就跑出来了。

    神隐宫的风景怡人,弟子们之间相处和谐,可哪里都透着一种古怪的压抑。

    她往与居所相反靠上的地方走,越过流水上的桥,见到一座塔,设计甚是巧夺天工的精妙。

    她想进去,被守塔人拦住了,这时却看到一个从塔里出来的男子。他的气质很是拔尖,身影高大,看久了让她心里莫名一疼。

    她以为是喝药的缘故。

    “他怎么能进去?”她好像感受到了那个男子遥遥投过来的目光,一股冰凉沉寂。

    “这位人物可是百里公子。公子为前掌门造的塔,你没资格进,准确来说,我们做弟子的都没资格。”守塔人催促她赶紧离开,为的是别打扰公子清净。

    “姜梨落和顾子行就可以进去了?”

    “可以。”守塔人怔了怔。

    他多年在此守塔,这是个闲差事,几乎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

    姜梨落凶狠招摇,顾子行心机毒辣,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神隐宫只是表面上暂时的风平浪静而已。

    “这是什么破规矩。”她佯装生气就移动进塔的脚步。

    “哎不是不让你进吗?听不懂吗?”

    她立即直直对上守塔人打量的目光,他越这样说她越是有兴致。

    难不成这塔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守塔人盯着她良久,开口,“你要硬闯?看你这打扮,是来这儿做客的千金小姐吧,更不能进了。况且你手无缚鸡之力,在我招式下只会吃亏。”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也是弟子。”

    “啊?”

    “墨尘,让洛明诗进来。”百里亭川颔首,他与她距离现在只剩两步。

    百里公子容色堪称天下第一,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疏离高雅,是高岭之花。他的声音磁性悦耳,让性格挑剔的人一时半会儿都挑不出缺点。

    “公子……”守塔人墨尘从未见过公子带弟子进塔,这次的破例,让他有些震惊。

    “百里公子,是怎么知道我叫洛明诗的?”她粲然一笑,明媚的像一束暖光。

    如此清纯率真,倒是难得。

    “因为,我见过你,只是你忘了。”百里亭川勾唇一笑,眸光黑沉一片。

    他的语气轻松,像极了与她开玩笑。

    “哈哈,我忘的多了去了。”她摸了摸头发,一下子碰到了她平常最喜欢的彩蝶吐珠金簪。

    只是这么人神共愤的长相,应该能给她留下很深印象啊。

    墨尘屏息,在一边直接当场石化。

    洛明诗与百里亭川一起进了塔。塔里有圣者舍利、经卷和法物,极具标志性,塔内外都气派无比。

    最庄严的莫过于一层层放置的塔碑,上面的碑文是百里亭川亲手所写,洋洋洒洒,字迹令人叹为观止。

    上阶梯时,她小心地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直至塔的至高处,他目光如实质般盯着她的脸,似若有所思,“离我近一点。”

    “公子,是这么近,还是……这么近?”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双脚挪出的几乎比蚂蚁的还要小。

    “不是要进塔内好好看一看吗,你只顾束手束脚与我保持距离算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陡然轻笑出声,像是春天的姹紫嫣红都不及他,这笑,能让冰雪消融似的,分外好看。

    ……只是她不熟悉他罢了,这很快又敛去的笑,其中的危险可以叫人粉身碎骨。

    “各个塔内的光景大同小异,在我看来,公子比塔更神秘。洛明诗……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她在风物志上看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塔,都不如真实一看来的壮观。

    江师姐跟她解释的病因很笼统,她觉得好像有破绽在里头。

    殊不知,有时候谎言,是需要用其他无数个谎言来圆的。

    “叫着好听而已。”他沉声道,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哦。”她恍然大悟:他待她这样好,不过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罢了。

    “在这个世上,要想得到什么,相应的就得付出什么代价。”他看得出她在想什么,眼底微微闪过一丝不屑,“你的命是我救的,身外之物也都是我给的,要知道哪天我若想要你的命,是易如反掌。”

    “……明白了。”她一时竟有些恨极了自己如蚍蜉般的弱小卑微。

    “不甘心?”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没有。公子,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报答。”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格外的乖,这样顺着话说让他十分厌烦……这倒叫他看出心口不一了。

    他的表情不置可否,眼底彻底凝住了一片冰冷,“撒谎。”

    他发作了,出手就是一掌,六成功力足以让她喉咙腥甜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公子恕罪。”她心里不自觉有个声音,劝她积极求生,所以她瞬间出声示弱。

    她摸了摸嘴角,手上的血迹晃了眼。

    江师姐待她不错,其他弟子各忙各的对她一般,她随性惯了惹到公子了。

    他闭了闭眼,容色卓绝,“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滚远点。”

    她顿感全身血液都在叫嚣,似乎有什么脉络的机关打开了。

    “我要见公子!”这时,塔下有一个女弟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扬声,“姜梨落小姐受伤了,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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