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的开怀，眼神放松下来。他知道弟弟招老师喜欢，但就是莫名的不招同龄人待见。眼前这个小姑娘爽朗胆大，没准能和阿盛做朋友呢。
“哥哥叫高启强，你的新朋友呢叫高启盛，呐，那是我妹妹小兰。”
你顺着高启强的手指一望，鱼摊旁边有个好可爱的小妹妹，就是眼神怯生生的，见你看过来羞涩一笑，露出换牙的小黑洞。
你作为大姐大的本能一下被调动起来，伸手过头顶冲她挥挥手。小兰还是害羞，没有跑过来，扒着水箱偶尔转过头看你一眼。
“周回，周回！”
小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招呼你付钱。
“强哥，小盛，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你立马边道别边结账，高启强冲你摆摆手，带着阿盛转身回了鱼摊。
炸串也是新潮的吃法，肉、豆制品、年糕炸一炸，刷上秘制酱料，非常之香。
唐小虎按照自己的零花钱水准点的，你一比对，发现居然和你差不多富裕，就是串实在不便宜，量不多，看来新潮的东西都贵。
“你给你哥点了吗？还有这个菠萝包。”
“啊？”
小虎正傻笑着揪下一小块肉递给黑猫，闻言一愣，心虚地回答。
“他都长大了，还吃零食吗？”
你沉默不语，一把抢过炸串，找了一串肉边吃边教育他。
“别管多大，都得分享，明白不明白？”
“我自己都吃不饱，还分给别人？”
唐小虎迷茫了一下，拿炸串的速度都慢了。你谨记小姨的教导，决定为他关怀一下可怜的哥哥，跑到面包店门口又要了一个菠萝包。
等你俩溜溜达达进了唐家的门，天已有些昏暗。唐小虎受到感染，临时起意要给他哥一个惊喜，于是你俩从开门到进屋都蹑手蹑脚。
客厅里没人，卧室里却有动静，门虚掩着，什么人哼哼唧唧的。唐小虎和你对视一眼，你俩下意识猫着腰。他伸手一指房门，门幽幽地摆开，咯吱一声。
你怒目瞪着唐小虎，示意他打草惊蛇了。抬头就听唐小龙“吼哟”一声，手忙脚乱地把书往床上扣。
“你好。”
你笑的自来熟，回头疑惑地问唐小虎
“这是你长辈吗？他脸为什么这么红，看书也能这么开心？叔叔我可以看看吗？”
“哥，看什么呢？”
唐小虎美滋滋地给唐小龙来了一个熊抱，献宝一样把菠萝包往他手里塞。
“尝尝，尝尝。”
“哦，嗷，那个。”唐小龙吱唔两声，眼神漂移然后定住，摸摸好几天没剃的胡茬。
“我是他哥，唐小龙，你是小虎的同学啊？”
“嗯。”
你惦记着书，开玩笑你最爱学习了。拎着炸串递给唐小龙，甜甜地说着
“小虎请我吃菠萝包，我请他吃炸串，有你的一份。”
唐小龙搂了搂小虎，也很高兴，说着小虎知道心疼哥了。一不留神，你出手如闪电，如天生的猎手，写意不刻意地拿起书一看封面。
“雨夜迷情？！”
“哥，哦~~~~”
唐小虎怪声怪气地捅了小龙肚子一下，笑的和白吃了一百个炸串一样，趁你发愣的时候一把拿过书。
“这是男人的秘密，你不懂。”
你疑惑地被唐小虎揽着肩膀推出门外，余光可见唐小龙不甚整齐的脸，像冒烟的大烟囱，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等唐小龙心平气和地再出现的时候，你已经和唐小虎一起扒在桌子上写作业了。
“小姑娘，你是小虎的同学？”
“嗯，五年级的。”你记仇刚刚被隔离在话题之外，已经通过给唐小虎批改数学题，舒爽地报了仇。此时把作业本往怀里一收，呲着牙笑
“小孩的作业大人别看。”
“行，还挺有脾气。”唐小龙转到自己弟弟那边，看着习题纸上一个个大马叉，长叹一口气。
“现在九月份，明年就考试，认真点知不知道。”
“那你来给我解。”
唐小虎被你按着头训了半天基础差，现在脾气顶上来，可惜下一秒就被他哥的眼神威慑住。
“你俩这样不行。”你站起来，摇着头看看唐小虎订正也没个所以然的本子，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亏大了，但是承诺就是承诺，我说了帮你，就得帮到底。以后你有不会的题目就去我家找我，别打电话，贵。”
“你？”唐小龙嗤之以鼻的“切”还没发出半个，目光被你工工整整的本子吸引，满目都是勾，是唐家没见过的盛况。
“全靠你了，小虎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小老师你该打打，该骂骂。”
“小周老师，我叫周回。”
你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呲着牙傻乐，忘记了刚刚的事情，笔往桌子上一立，手往笔上一搭，提出条件。
“小虎，喊声大姐听听。”
小虎臊眉搭眼地表示拒绝，唐小龙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嗯？”，你就愉快地听到了一声“小大姐……”
你乐的直到回了家还在回味此种感觉。别看你上学早，年纪小，其实天生就喜欢带头的感觉，两三岁看叔叔伯伯们干活的时候，就知道站在路边奶声奶气地喊加油，外加指挥方向。
小姨正把包往架子上放，看到你回来，满脸才想起来你的模样。现在天不晚，八点不到，你回来的并不算迟，何况作业也写完了，于是给了小姨一个大大的拥抱。
“拿去看。”
小姨轻拍你几下，便拿出报纸递给你。她在家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完全没有在外交际时的样子，你早都习惯了。
接过《京海日报》，版面上有今天的日期1987年9月23日。这几年报纸的广告、笑话、小诗多了起来，你尚且看不懂国家大事，只挑自己喜欢的看。
两个人共享一盏台灯，小姨沙沙的写字声一直很舒缓，今天却有些毛躁。你没发觉，直到小姨皱着眉落笔，写下落款“商雪”，才从报纸里把思绪拔出来。
“关于京海市失学儿童现状的调研，啥是失学？”
“就是因为各种原因没上成学，或者中途退学。去年上头通过了九年义务教育，就是希望全中国的孩子起码要上完初中……可，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小姨商雪把笔放下来，见你好像能听懂的样子，脑子灵光一闪问道：
“小姨工作上碰到难事了，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好吗？”
你一听，把胸脯拍的震天响，直说绝对能。
“好，那你认识不认识这样的孩子，我划一个年龄范围吧……78年到现在才十年，有些孩子上学迟很正常，你三年级才转过来，那就十岁到十八岁之间，有吗？”
你皱着眉头想一想，把认识的同学过了个遍，京海小学确实没有见到退学的朋友。说起朋友，你一拍脑袋喊道：
“陈金默！旧厂街的陈金默。他好奇怪，说是在上中学，但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还翻进来找唐小虎来着。”
“今天？”商雪知道你一贯路子野，把疑惑往后搁，继续问着
“管理这么不严格的学校，他也有可能失学，他是哪个学校。”
“加利敦中学，怪怪的，国外的吗？”
商雪在教育局小十年，从没听过京海有这种学校，脑子一转忽然笑出声音。
“什么加利敦，是家里蹲。”
“啊……是这个意思哦。”
你琢磨出来也觉得好玩，绕着商雪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同时也说了忙碌的一天，关于你新认识的几个小伙伴。
你俩嘀嘀咕咕到十点钟，才哈欠连天地想起来洗漱，很快地钻进各自的被窝，很没睡相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唐小虎好奇地跟着你来到家里的时候，商雪已经洗好水果在等你俩。
她把头发放了下来，少见地穿上了碎花裙子，显得不那么干练，本就美丽的脸庞一下子生动起来。
唐小虎两只眼睛里都写满了惊艳，不知道他都想了什么，开口就是损你。
“看看咱小姨，看看你。”
“这怎么回事，就用上咱了。”
你气的够呛，大脑比往常还灵光。愤而拿起个橘子往他牙上怼，唐小虎一嘴叼着橘子，不嫌苦也不嫌脏，乐乐呵呵地剥开就吃。
你俩都不知道，商雪的思路很明确，温柔的打扮才能降低他人的戒心，她非常满意唐小虎的反应。
“小虎，作业拿给阿姨看看呀。”
“这个……不好吧，诶！”
唐小虎作业本没守住，商雪和你一样出手如闪电。瞬间他那向下的嘴角更丧气了。
你不知道少年的绮思在商雪瞬间攀升的气场里，荡然无存。只知道唐小虎的脑袋越来越低，直到商雪长叹一声说着
“一个是帮，两个也是带，我听小回说，还有个叫陈金默的孩子也需要帮助，正好，今天一起去找他，走吧。”
直到唐小虎把你俩带到陈金默家门口了，他才反应过来，和你低声确认
“默哥不是不上学了吗？”
“也没说帮他学习呐。”
“那非得带上我干什么？”
“因为你。”手拍在小虎的胳膊上，语重心长，你忽悠着：“对我们很重要。”
而后装作很淡然地背着手不说话。其实你也不知道小姨为啥这么教你，她似乎只在昨天听过你的描述，就知道怎么与小虎相处。
唐小虎果然鼓了鼓嘴，好像与有荣焉，好像认可了什么，总之他在被小姨温温柔柔拉到门前敲门的时候，没有反对意见。
“小虎，周回，你谁啊？”
陈金默习惯抬眼看人而不是抬头，头发没梳像个鸡窝，衣服换了但也不新，因此上呈现出生人勿近的气质。
“我小姨。”
你刚想套近乎，商雪拨开你俩，站到前面，伸出手很认真地说道：
“你好，我是市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也是周回的小姨，有些工作需要你来配合，帮帮忙。”
“没空，早干嘛去了？”
陈金默哐地把门关上，宿醉造成的头晕还在脑子里盘旋，就听到门外女声响起，透着和周回一样的混不吝。
“给钱，一千字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