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小学一姐

    “次……次……嘟!”

    从教室门窗往外头看,一个毛茸茸的短发脑袋在玻璃边若隐若现。

    班主任捏着手里的试卷,平淡地讲着课。似乎渐渐响起来的议论、响亮而刺耳的嘟嘟声,都与这节课毫无关系。

    只有试卷皱起的边角,显示出她对外头那个倒霉催的无可奈何。镜片反射出夏日热烈灿烂的阳光,耳朵里听到次次嘟之外,甚至还有几声哼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哈哈咯咯嘎嘎嘎……”

    班里终于有人受不了乐出声,伸出小胖手拽了拽班主任的衣角。

    “老师,周回在吹本子。”

    是班里另一个刺头。一样乌溜溜的眼睛,一样贼兮兮的表情,顶的班主任怒火直上九重霄。

    “让她吹!”

    响声戛然而止,玻璃外那双很好看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观察着班主任的动向。然后倏地一下扭回头,站直站好,坚定地像是哨所旁的小白杨。

    很快班主任就冲出来正对上故作姿态的你。劈手夺过本子,还能感觉到小动物受惊一样,女孩把眼睛瞪得更圆了。

    “很好玩对吗?还唱上了?!”

    “嗯……”

    你把实话吞回了肚子里。怎么说呢,其实就是一个人罚站,看着云和天,越看越高兴,于是脑子一抽就吹起了本子,还哼上了歌。

    “我带着笔出来的,老师你把门关上了,我听不到课,很无聊……”

    你把眼神垂下去,据说这样会让老师不至于气死。毕竟以前老师怒气冲冲的时候,自己总是盯着她的脸看,预备着随时逃跑。不止一位老师说过自己“桀骜不驯。”

    因为眼神的变化,你想起被诸位老师误解,想起今天因为被罚站,半堂课没听成。强词夺理的解释,真就被你说出了几分委屈。

    “我不想听你讲这些,进来听课!”

    班主任把本子往墙上一刷,强行压下奔腾的怒火,心里直犯嘀咕。难道五年级的小孩已经懂得颠倒黑白了?

    你没想那么多,那种委屈纯出本能,浑然天成。能回教室的确很欢喜,便蹦蹦跳跳地跟着班主任进门。

    一屋子小孩颇为佩服地看着你,这让你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但是没受到惩罚,还能继续听课。

    这种认知让得意膨胀,你一坐下就拉过同桌的笔记,奋笔疾书起来。

    班主任深吸几口气,挑不出错,也许错在自己?可是快期末考试了,时间紧任务重,为一个调皮蛋耽误上课进度实在不值当,何况她次次都是班级前十,讲试卷不能撇开她。

    剩下的二十分钟过的很快速,下课老师还想找你聊聊课堂纪律的事情,看到小孩儿还在闷头抄笔记的样子,血压又被抚平。

    这孩子皮是皮,真学习!估计自己也是知道错了。

    你迅速糊完笔记,抬起头见班主任不在,颇有些疑惑。而后炮弹一样冲出去,掠过走廊和认识的伙伴打着招呼。

    京海小学的教室楼绝对不会走错,一年级在一楼,二年级在二楼,一直盖到六楼。

    跳上楼梯扶手,铁锈贴着手心飞速地往下磨蹭,有些疼,但更多的是身体极速下滑带来的兴奋。

    从五楼到一楼,每个楼梯拐角,你都能够碰到熟人,欢快地跟大家打着招呼。

    这种巡视领地的爽快感觉,不足为外人道。一路冲到教学楼背后的厕所,这是学校唯一的厕所。

    上课铃打响的时候,你才急匆匆地冲出厕所门。厕所贴着后巷建成,墙头不高,也没拉铁丝网。

    毕竟都是小孩子翻不出去。学校也和一片小区连着,居民多是学生父母,没人会进来打扰读书的孩子。

    蝉鸣嘶起,贴着围墙边的大树,吮吸啃咬着城市灰尘下的植被。一阵风起,吹的你很舒服,比在班级里那种闷热好多了。

    立马决定慢悠悠走到操场,反正现在是体育课,先尽情享受一下这阵树荫下的凉风。

    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着,眼神不自觉往天空飘。云翻卷着,洁白又舒朗,缀着墙头上盛开的爬藤蔷薇花。

    你跃跃欲试,一个加速跑,冲上墙头,想要嗅一嗅开的红艳的花儿,却陡然一愣。

    另一双漂亮的眼睛和自己对视着,睫毛长,眼珠黑,眼型勾出大型犬类般的乖巧。

    “砰!”

    “你有病啊是不是?!”

    “你才有病,这是我的地盘,你是哪个学校的?”

    你揉揉手,好小子脑瓜子挺硬,拍的姐姐手疼。又是一个加速冲,双腿一蹬蹭蹭爬到墙头上站定,往下一望。

    野小子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头抬着,眉眼透着凶狠。他嘴唇抿着向下,说话时便松开回归天生的笑意模样。

    “加利敦中学,听过吗?”

    “没有,国外的啊?”你跳下墙头,离少年很近,见他不合身的上衣已经微黄,沾着灰尘污渍,领口敞着露出白到耀眼的皮肤。

    “你真白诶。”

    这是你的心病,成日在外头疯跑,好皮也晒得黢黑。

    少年的脾气戾气没必要对着半大孩子发作,他低头闷笑两声,双手搭在膝盖上,蹭去沾在掌心的灰尘。

    “你翻墙出来算逃学知道吗?小孩儿。”

    “逃学?”

    你摇摇头,鄙视他的不上路子,背着手向他传授心得经验:

    “只要老师不算我逃,谁知道呢?”

    成绩好,人又花见花开,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请假,老师都不会统计,默认全勤。

    “这个加利敦中学,离我们京海小学挺远的吧。”

    你绕着少年转圈,似模似样地分析:

    “这还没放学,你才是逃课出来的人,想进我们小学,说!是不是来捣乱的!”

    蛮不客气地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忽然手背一重,腕子一紧。

    “还是说受什么委屈了,来找朋友帮忙的?”

    少年戏谑的态度收了起来,刚露出还带稚嫩的凶狠,却被这话说得一愣。

    你熟练地把另一只手也按到少年肩膀上,大包大揽地说道:

    “门口大叔不好糊弄,也别想着爬墙了,要找谁我给你通个风。”

    少年眼睁睁看着女孩凑近,半个身子都搭在自己肩膀上,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满是猜测,也满是真诚。

    “小姑娘懂什么,别碍事。”

    他把声音放沉,真有些大人的感觉。单手抓住你的两只手腕,往外头一推,自己利索地站了起来。

    少年很高,也瘦,除了肩宽还没长起来,几乎像一个成年人了。你皱着眉下意识掂了掂脚,开口道:

    “你得有,一米七?”

    “你呢?也挺高啊。”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你发现自己头顶已经到他的嘴角了。

    你的好得意,没气性被少年摸透,趁你眼睛一亮猛点头的功夫,他突然翻身上墙,头也不回地往下一跳。

    “嘿,这么不相信我。”

    你拗劲儿上来,紧跟着就攀上墙头。因为太急,没避开蔷薇花的刺,手指疼的一跳。气恼地控制住甩手的本能,把手指抬高,而后借力坐上墙头,把满是灰的手指塞进嘴吮一吮。

    忒咸!还有血的腥味,类似铁锈。你不太在乎自己这点小伤,抬眼去看那野小子跑哪了,可是失去了他的踪迹。

    “身手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你没放在心上,学着武侠电影里面大侠的做派,说着自己也没完全懂的话。

    还好坐的高望的远,远远地看到五年级六班已经在操场上排起队。不像平常先跑个步,体育老师搓着口哨,望着墙头,应该是在微笑,学生们也齐刷刷地望过来。

    心跳往上升,腿肚子有点软,你的脑袋里疯狂转着说辞。

    “抛砖引玉,对,一定是那小子落地太重,把我这块玉引出来了。”

    垂头丧气地揪了一朵蔷薇花,看着悠悠闲闲走过来的体育老师,手一伸说道:

    “王老师,我说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送你一朵花,你信吗?”

    “不重要。”

    王老师眯着眼抬头看向墙上小女孩,笑的十分爽朗。

    “哈哈,是不是上堂课没听你班主任说话。今天领导来看公开课,就是我这堂课。”

    “周回!”王老师余光看见领导三三俩俩地过来了,猛一嗓子。

    “到!”

    “往下跳,老师接住你。”

    你乖的跟鹌鹑一样,顺利降落在王老师的铁掌里,然后低着头斜眼看走过来的几个人。

    如临大敌,如遭雷击。远处那个扎着马尾很有气质的美女领导,此刻气息十分危险。

    “王老师,对不起,我看到花忘记时间了。”

    如果你是一年级,此时必定会扬起纯真的笑脸,甜甜地说要给王老师送花。

    但现在是五年级,已经长大了,不是成熟了,而是这一套不好使了。

    “呀,回回又长高了。”某个上点年纪的女领导呼噜一把你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道:

    “还记不记得阿姨?”

    众人看在马尾美女的情面上,只是围着你捏捏脸,揉揉脑袋。小脸绷地越来越紧张,你终于顶不住,往后一步退说道:

    “我错了小姨,叔叔阿姨,王老师,我错了。”

    “错了要认罚”美女小姨冷飕飕地开口,眼风一扫令人胆寒。“从你小金库里扣五块钱。”

    “五块!”你嗷的一嗓子,穿透力之强,情绪之饱满,吓飞了树上打盹的鸟。

    不过就那么一嗓子,随后迅速偃旗息鼓,嘀嘀咕咕地咕哝着:

    “我起早贪黑学习赚来的,很不容易啊……”

    “你是不容易呢,还是不愿意呢。”

    “只要您满意,哈哈,我愿意,没有不容易。”

    操场上爆发出快活的气息,只有你迈着小碎步,局促地回到队伍里。

    王老师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教育局的领导责罚,毕竟翻墙的是商老师的亲外甥女。这节公开课非常完美,没人迟到,没人闹事,祖国的花朵各个都很有精神。

    你等着下课铃响起,看着王老师陪着领导们说说笑笑地离开,心里开始着急。

    这学校里溜进陌生人都一节课了。可是王老师平时人很好的,你不想给王老师捅娄子,让他丢面子,于是忍着没说。

    心里揣着事情,你闷头走到教学楼,爬到第五层的时候灵光一闪。不如去六楼看看,侧边玻璃窗正好能看到墙头外面。

    走进高年级的地盘,你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直奔拐角而去。

    “默哥,我还得读书呢。”

    “不是害你,学费赚的出来吗?”

    耳朵一下子竖起来,这就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在这里碰到他了。

    学校广播站在天台,有一个小楼梯可以上去,声音显然是从那里传来。

    “不听就算。”翻墙的小子低声说了点什么,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拍了面前高一点的少年。

    你认出来,这是六年级的唐小虎。实在不是认识,而是他上学迟,在学校里那身高和沧桑感,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不是,默哥,你别生气,我妈她……”

    “行,知道了。”

    默哥给人的压迫感很强,唐小虎对上他被拒绝的冷冽表情,心里总怵得慌,下意识解释。

    默哥只诧异地看他一眼,为他的孩子气。这一眼之后,他已迅速转身,和你再一次四目相对。

    “墨?墨水的墨啊?”

    “不是。”

    默哥懒得撩起眼帘应付小孩。乱蓬蓬的流海掩盖住冷硬的表情,路过你时也没给一个眼神。

    “诶,以咱们的交情,你就这样不闻不问,我会伤心,我会难过。”

    你扒在楼梯扶手上,探头去看大步走到六楼的少年。他好看的手在栏杆上捏了一下,回过头精准打击:

    “我以为五块钱更让你难过。”“哼。”你立马装模作样地背起手,故作云淡风轻地说:“我有钱。”

    “嗯。”

    默哥几不可查地笑一笑,少年心气偶尔动一下,没忍住逗小孩。

    “那你别硬撑,别哭。”

    他都不需要回头看,也知道背后的小孩龇牙咧嘴,死撑活挨的面部表情。笑意变成吹出口的哨声,是荒腔走板的曲调。

    默哥走的很快,没一个老师逮到是谁敢在学校里吹口哨。你肃然起敬,对着唐小虎说道:

    “牛啊他,以后我也要长这么高,跑得快没人逮我。”

    “跟你很熟?”

    唐小虎轻哼一声,也装冷酷,开口赶人道:

    “没见过你,哪个班的,待会儿上课了,快走吧,不然告你班主任去

    你两手一提一放叉着腰,得意一笑说道:

    “唐小虎,六年级三班……是陈老师带的,不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就告你们接触陌生人,直接告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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