胁迫

    毕尤道尊一愣,气急反笑:“笑话!区区魔界妖女,岂敢来蓬莱寻衅?即便真来了,打杀了便是!”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娇媚入骨的笑声:“方丈仙尊好大的火气呀!真是吓坏我等小妖女了!我等奉魔君之命前来贺寿,难道这就是你们仙族的待客之道?”

    众仙被这番变化震慑,那白凤鸡趁机溜个没影儿。大家循声望去,见两个艳衣女子施施然步入大殿,二人身后还跟随数个魔婢,排场十足,而观二人神态,又如闲庭信步般自在,想来是“来者不善”、“有恃无恐”。

    凤五紧皱眉头,上前拦下二人:“我方丈仙宗与魔族毫无交情,哪里敢受魔君一个‘贺’字?尔等请回吧,恕不远送!”

    两个魔女面涂妖美纹饰,从脸上看不出喜怒来,方才出言的魔女艳容不变,只在众仙的逼视下不紧不慢地从大红色袖摆中掏出一件红色漆盒,娇笑道:“仙君何不等见到我族献上的‘贺礼’后,再说其他?”

    凤五心中立时划过一道不妙的预感。

    毕尤道尊是个炮仗脾气,当即喝令二人滚出寿堂,那魔女笑容诡异,闻言当真要收起“贺礼”,凤五心中一跳一把夺过那漆盒,不顾毕尤道尊暴怒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躺着一只玲珑剔透的水玉铃铛。

    赫然正是方丈仙宗宗主贴身信物!

    众仙面面相觑,而方丈仙宗一众人等瞬间脸上血色褪尽!毕尤道尊似是不敢相信,回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好端端坐在寿堂上、仍然一脸笑眯眯的老寿星,蓦地一指仙风挥过去,老寿星瘪成了一片纸飘落在地,众仙顿时哗然!

    洪阳老道君捡起小人纸片,抚须道:“怪不得老鹿今日如此反常,原来如此!”

    毕尤道尊气得头顶冒烟,暴喝一句:“谁他娘的用了宗主皮影?!”

    玉宁差点扑通就给她爹跪了,凤五拉住玉宁,小声对毕尤道尊道:“岳父大人息怒。这皮影分身是老宗主留下的,他三日前留书去往魔界取屠魔戟,只说今日必回,留下皮影以备不时之需!”

    毕尤道尊怒目圆睁,一句骂娘硬生生憋回腹中,对他老爹也是各种没脾气,最终有气无力地道:“怎么不早跟我说?”

    凤五:早说了让你们老两口跟我们小两口一起夜里睡不着、嘴角冒火泡么……

    毕尤道尊收拾好情绪,转身功夫已是仙剑出鞘横在了出声魔女的脖颈上:“道君现在何处?魔君有何用意?你们直说罢,不必拐弯抹角!”

    “魔君听闻仙界上古神祗死而复生,颇为好奇……”红衣魔女颈项突感一阵压力,见他不耐,话语立即一转,“青鸾上神乃金鹿道君仙师,如今道尊在我魔族做客,日夜思念恩师,以致形销骨立,我主见之不忍,特遣我等前来相邀青鸾上神,使其师徒聚首!”

    毕尤道尊听得额角青筋毕露,刷地收了剑嘶声骂道:“你们魔君一直行事低调,原来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用屠魔戟作饵,再用我门宗主胁迫,无非是为了害我们祖师!想邀青鸾上神入魔界,你们痴人说梦!”

    众仙义愤填膺,但金鹿道君尚在魔族手上,大家不敢随意插话。兆光道君此时问道:“传闻魔君座下有左右两位护法,谓之左膀右臂,可是二位魔使?”

    “我等无名小卒,岂可与两位护法相提并论?道君真是说笑了,我二人无胜惶恐呢!”红衣魔女拉住身旁的同伴连连摆手,脸被浓重的油彩遮盖,倒看不出惶恐之色。

    “夜鹂小护法何必妄自菲薄?”一道清朗低沉的反问自众仙中传出,大家一看,发声之人乃是上仙岚樊。原本宴会被一只鸡闹得盘碗满地、桌掀凳翻,但岚樊丝毫不受影响,只按住自己面前的青玉案,自斟自饮,坐姿稳如泰山。此时俊目微掀,嘴角笑意浅淡:“魔族右护法魅姬的唯一爱徒,怎会是无名小卒?”

    那魔女看向岚樊方向,眼神一闪,笑容越发娇媚:“原来岚樊上仙也在。”顿了一顿,补道,“多年未见,上仙风采依旧,令人垂涎三尺。”

    在场女仙一愣:……上仙这是被“调戏”了吧?

    众女先是好气,而后暗暗在心里为这魔女点了一根蜡,要知道如今仙族的适龄男青年已经不多了,小仙女们想嫁的男神不是已婚就是断了袖,男神排行榜上青黄不接,天孙白衍与青丘岚樊已经成了仙女心头的白月光兼朱砂痣——一来没人敢想,二来还是没人敢想啊。上一个敢调戏男神的女人已被手撕成渣,别说仙界了,听说连人界都混不下去,直接堕落到魔界去讨饭了。

    就问你惨不惨?惨不惨?!

    呵呵,你会比她还惨。

    岚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一收,一脸冷漠地道:“不知用夜鹂小护法的脑袋能否换金鹿道君回来?”

    夜鹂闻言警惕地后退一步,口中却道:“上仙太看得起夜鹂了,别说用我的脑袋,便是将我大卸八块,我师父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啊!”她环视一圈,众仙莫不摩拳擦掌等待发难,眼见形势不对,她一扯同伴袖子便将同伴推向前去,娇笑道:“师姐身为魔君弟子,修为自是比夜鹂强上百倍,今日你若能收拾了这帮仙界的老顽固,我便向护法为你求得‘血魂’解药!师姐应该知晓,今日若请不回青鸾仙子,回去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吧!”

    被推出来的“挡箭牌”一直表现的沉默寡言,对现场的一切无动于衷,此刻站在中间与众人对峙神情不见一丝慌乱,只对夜鹂伸出三根手指:“三颗。”

    夜鹂暗骂一句“狮子开口”,咬牙应了:“好,三颗便三颗!”又低声道:“我在萁尾城神女祠静候佳音!”说完便飞身退出大殿,摆脱院内方丈弟子当机立断地遁了。

    凤五夫妻在毕尤道尊授意下连忙追了出去。

    兆光道君听这两个妖女口出狂言,一个还跑了,当即轻蔑地冷笑一声,话不多说,右手一翻,掌中凭空出现一只拂尘,一挥一扫,劲风夹杂着强大的威压直朝殿中妖女席卷而去!

    众仙对此妖女如视蝼蚁,他们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浪费时间,当今之急还是商讨营救金鹿道君的大计。

    但是,现实总喜欢让人打脸。

    风未刮到魔女身前就已息止。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两排魔婢如木头人般立在原处,垂首低眉,双手交叠摆出花开姿态。

    那魔族妖女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步履从容。

    大红色的裙摆曳地而过,无端地拂起了万丈红尘里的一痕旧梦。

    她路过的每一个仙人都如坠梦中,面上或悲或喜,形容或癫或狂。

    无人拦她,也拦不住她。

    她径直走向毕尤道尊,毕尤坐在地上,神情十分放松,就连眉间严肃的皱褶都舒展开来,他温柔而又憾然地望着对面的虚空,双手作出抚琴的姿势,手指微动,似在拨弄琴弦。

    心悦君兮,终不可得——

    她好似真的听见了清越的琴音,敛目驻足片刻,低喃道:“心悦君兮,终不可得……天上的神仙我见过不知凡几,道尊难得是个性情中人,如今却要对不住您了。”她伸手在毕尤道尊身上搜寻一番,终于从他贴身怀袋里拿到了一枚通体翠绿的玉玦。她执起毕尤手指用刀割破,将鲜血滴在玉玦中央镂空处,一道通信术法便从玉玦中央漂浮升向半空。

    魔女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些步骤,正要伸手在半空写字,有人却笑道:“小姑娘,你们威胁不成,便要开始行骗了,是吧?魔族这做派,真是臭不要脸呀!”

    魔女回过头,见到洪阳道君安坐如初,竟是笑了:“道君心如赤子,无欲无求。”她眼神扫向殿中众人,最后落在与洪阳同样修为的兆光道君身上,轻哂:“他们都不如您。”

    洪阳道君不为所动,神情一凛,不怒自威:“老头子我心怀坦荡,自然不惧你那‘梦魇’!魔族沉寂数百年,竟然招揽了你这样的奇人异士!但是小姑娘,不是老夫我托大,依你现在修为,便是十个你,老夫也手到擒来。”话音一转,又放缓声调打起了商量,“要不,小姑娘你看,老头我放你一马,你将这满屋子的‘梦魇’收回如何?”

    魔女低首看着掌中之物,语气沉静:“道君何须转移话题?就算我答应了,这块玉玦你可会让我拿走?”

    洪阳道君也不再打哈哈,正色道:“本是毕尤之物,自然物归原主!”

    “那便看道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魔女抬眸直视洪阳道君,问道,“道君是仙人?还是圣人?”

    “老道忝列仙班,不敢与圣人比肩。”

    “您既不是圣人,便心中有情,有情人总是有梦的。”魔女细笋般纤白的五指并拢,指尖上方慢慢泛起一缕桃粉色的轻雾,雾气渐渐弥漫,远远望去殿中仿佛平地吹起了一场桃花瘴。殿中场景在粉雾中不断变幻着形态,倏尔是仙山流水,倏尔是地府幽冥,这一刻还暮鼓晨钟,下一刻便血染苍穹……一切如梦似幻,却又真实得可怕。

    魔女便在瘴中问道:“道君,你做过梦吗?”

    “梦里,见我命休。”

    洪阳道君被她“陈述某项事实”的口气说得直起鸡皮疙瘩,再顾不得保持世外高人的形象,气得原地跳脚,高声叫骂:“嘿!小妖女,你真当我老头怕了你的‘造梦术’?来呀,咱们看谁先命休!”

    那魔女听见“造梦术”一词,怔了一怔,沉默下来。

    洪阳道君喋喋不休:“小妖女,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把玉玦拿走!你当我不知你意欲何为?这玉玦是青鸾上神赐予蓬莱一脉的传信之物,你用毕尤的鲜血打开玉玦,定是要以老鹿的口吻传信欺骗上神去魔域!玉玦这桩秘事老鹿除了我从未告知旁人,我那老友宁死也不会向魔族透露此事,所以,你们到底对金鹿道君做了什么?!”说到这里老道君言语间难掩悲愤与沉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精光四射,他今日参加老友寿筵,并未携带法器,于是他便举起了他那双三界扬名的拳头——

    “小妖女,老头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但是……一切到此为止了!”

    魔女闻言,未曾感到阴谋被拆穿的羞耻,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如视死物,未起一丝波澜。她单手掐了个兰花决,缓缓移至胸前,粉雾瞬间凝聚在她指尖,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场不可预知的生死之战似乎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大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女声——

    “小姑娘,你要骗我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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