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老爷,这…”

    猎台上,石管家面露难色,看着早已颓坐在地上的自家老爷心中一凝。

    沈家,完了。

    老爷本就是顶着得罪太子殿下和国师大人的压力将刑期提前,只要二小姐死了,这半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好说。

    可如今不仅是得罪了那二位,二小姐也没有死成,届时太子殿下和国师大人竭力寻求真相,真相大白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待到那秘密重见天日之时,沈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满门抄斩也绝不为过。

    “沈丞相啊!您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齐云德的人还没上完台阶,焦急尖细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而当他上来后看到已经六神无主的沈明山时,语气更是气愤。

    “石管家,杂家先前怎么与你们说的!”

    “齐公…”

    “杂家说,太子殿下心系沈二小姐,你们做事掂量着点,结果你们就是这么掂量的?掂量着怎么杀了她?!”

    齐云德的声音越拔越高,脸也涨的通红。

    不怪他生气,一日前,他刚奉了太子之命到了沈家一趟,明面上是关心同窗好友沈大公子,实际上是查探被关进沈家家牢的沈二小姐的情况,并顺便给沈家立立威。

    当时明明说的好好的,没成想转头沈家就把刑期提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这个传话的传错了意思!

    “齐公公您喝口水消消气。”

    “杂家现在哪有心思喝水!”齐云德挥手打掉了石管家端过来的水,阴阳怪调道:“还是浇到丞相脸上给他回回神,再随杂家去见太子殿下吧!殿下还等着丞相大人呢。”

    石管家自知理亏,虽是生气也只能笑脸相迎,连忙过去搀起了沈明山。

    “齐公公放心,本官会与殿下说清楚的。”

    毕竟是在朝堂上几十年的人,沈明山被扶起来之后就恢复了理智,理了理衣服便踱着步子随齐云德朝着楚煜的方向走去。

    只是此时的楚煜,早已到了刑台前,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抱着少女的紫衣男人,道:

    “萧国师,别来无恙啊。”

    他的嘴角噙着笑,可望向萧砚双手的眼神却是寒光凌凌。

    “太子殿下。”萧砚点头,算是回应。

    “本宫的太子妃,还是本宫自己来照顾。就不劳萧国师费心了。”

    楚煜伸手就去接沈瑶台,却被萧砚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楚煜脸色一暗:“她是本宫的太子妃。”

    萧砚扫了楚煜一眼,目光落在怀中人的脸上,嗓音温和但疏离:“沈家并未接旨。”

    “她早晚都是本宫的太子妃。”

    萧砚:“如果臣没有记错,沈家是拿着先皇所赐的空白遗诏拒绝了太子殿下的求亲,如此,又怎算是殿下的太子妃?”

    沈家当年救驾有功,先皇临终前,念其救命之恩特赐空白遗诏,谁也没想到,沈家会把这救命的东西用在女儿家的婚事上。

    楚煜声音沉了下来:“萧砚,你要与本宫抢人。”

    萧砚恭敬道:“臣不敢。”

    楚煜冷笑一声:“本宫看你倒是敢的很。”

    “沈姑娘本就不是物件,更不属于殿下,何来争抢之说。”萧砚不温不淡的嗓音将楚煜后面的话噎了进去,“臣此番也只是救下一个无辜之人。”

    萧砚的话让楚煜睫羽一颤,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国师也觉得沈瑶台是无辜的?”

    却不料萧砚并没有接他的话,反问道:“太子殿下不想查出真相吗?”

    “国师在乎的是真相。”

    “不,臣在乎的是沈姑娘的清白。”

    *

    夕阳垂落,红霞漫天,淡红色的光线斜射进屋子里,将沈府整齐排列的丫鬟家仆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子的尽头,少女静静的坐在一侧,三千青丝垂落腰间,浑身上下是一股轻灵之气,只觉身后似有烟霞轻拢,皎若秋月。

    她的双眸澄澈,似春日初融的溪水般平静,却又带着几分淡漠,好似抽离人间的看客。

    竟然被救下了。

    沈瑶台眉头微蹙,目光转向一旁的萧砚,有些不满。

    这一闹,不知道还要再熬多久才能结束。

    一旁的萧砚并未注意到沈瑶台的情绪,他的脸色比上午的时候更加苍白,正倚靠着扶手支撑起身体,目光有些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们都是沈瑶台院中的人,是谁作证看见了她半夜生出红眸尖牙,再与本宫说说。”

    主位上,楚煜手上盘着一串枣红色的佛珠,狭长的眸子缓缓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中是与佛慈全然相反的审视,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蜿蜒盘绕在每一个人身上。

    “本宫,从没见过,实在是好奇的紧。”

    他放慢了语速,难得温柔了很多。

    在场的十数人中并未有人回话。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楚煜温言细语包裹之下是怎样的狠辣。

    楚煜挑眉:“没人承认?那便都拉出去砍死吧,来…”

    “是阿庆!是阿庆最先与老爷说的。”

    楚煜的话还没说完,有人急切的开了口。

    而有了先行者后,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齐齐的看向最后一排的青年:

    “没错,我第一次也是听阿庆说的!”

    “是阿庆,老爷还赏他银子了!”

    那青年的脸色由红转黑又转白,终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抖着说道:“太子殿下饶命,小的,小的也是奉命办事!”

    楚煜闻言来了兴致,往前探了探身子:“哦?奉谁的命?”

    “是…是…”阿庆的目光看向楚煜,又移到一旁的萧砚身上,最终落在了沈瑶台的方向,

    “是…二…二小姐。”

    “……”

    在场的人不敢出声,可心里却忍不住嘲笑阿庆的胡言乱语。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妖怪的?

    换句话说,哪有人自己要害死自己的?

    阿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下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放过他了,他最讨厌别人骗他了。

    众人惶惶的揣测着阿庆最后的惨状,却没想到楚煜竟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真是有意思。如此情况,沈小姐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瑶台看向阿庆。

    他的嘴唇蠕动,眼中满是祈求,

    <二小姐,救救我。>

    沈瑶台读懂了他的唇语,在他希冀的目光下没有丝毫犹豫的摇头:“他撒谎。”

    清冷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

    阿庆身子一僵。

    虽然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但阿庆还是没想到沈瑶台会如此决绝,

    他的失望化为恨意压过了心头的恐惧,恶狠狠道:

    “沈瑶台,你当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沈丞相说的果然没有错。”

    他这么多年的照顾和帮助,他满心满眼的爱意,连她一丝的怜悯都不曾得到。

    呵,也对。

    一个连母亲去世都不曾流过一滴泪的人,怎么会大发善心同情自己呢?

    他真是太蠢了。

    “怪物,难怪连你的亲生父亲都想杀…唔嗯…”

    阿庆的话戛然而止。

    一双苍白却修长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本应端坐在木椅上的紫衣男人,竟是瞬移到了阿庆的面前。

    漆眸深邃,汹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阿庆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萧砚,男人眼中凌厉的杀意让他后脊发凉。

    都知道国师萧砚为人平柔温和,心怀天下苍生,以慈悲为怀,甚至不食荤腥。

    为何今日…

    “国…国师…大人…”

    阿庆被掐得说不成一句话,却还是本能的求饶。

    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是真的动了杀心!

    突然起来的变化惊得在场的人说不出话,就连楚煜也压低了眉毛,他下意识的朝着沈瑶台的方向看去,少女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淡。

    “殿下,大人,臣女身子有些不适,先行退下了。”

    沈瑶台起身行礼朝着门口走去,在路过半死的阿庆与萧砚旁边时,淡淡的说了句:

    “与你何干。”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钻进了萧砚的耳朵。

    萧砚的心猛地一跳,看着少女背影的眼睛好像蒙上一层雾气,

    她刚刚那句话是同他说的吗?

    沈瑶台自然是不管在场之人会如何想,她现在只想远离这个吵闹的地方。

    “你那句是不是太狠了点。”

    刚拐进后院的小路,一道声音便从沈瑶台耳边幽幽的传了过来。

    但此时她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沈瑶台倒也不惊,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你什么时候醒的。”

    “几天前就醒了,只不过太过虚弱,没力气说话而已。”

    那声音再次传来,却依然不见人影。

    可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此时沈瑶台左耳的银色蝴蝶坠子上,正冒出几缕黑气。

    只不过那黑气如发丝般纤细,环绕在蝴蝶的翅膀上,让人分辨不出。

    “嗯。”沈瑶台闷嗯一声算是回应。

    蝴蝶坠子却有些不满:“怎么我也算是陪了你六世轮回,此番黄泉路上走一遭,你就不心疼我?”

    “你是器灵,死不了。”沈瑶台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只会沉睡。”

    “嘿!你这个女人…”

    蝴蝶坠子被噎了一口。

    果然,这女人就没有感恩的心,好说上一世自己也是为了救她才被打成重伤的,怎么能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呢。

    真是个白眼狼。

    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等她历完劫,他也能回家了。

    再忍忍,对,再忍忍。

    蝴蝶坠子宽慰着自己,没有注意沈瑶台的动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站在了水塘旁边。

    一些尘封的回忆涌上心头,蝴蝶坠子惊叫:“你要干嘛!远离水塘!我不想再被河水溺死…嗯…溺晕一次了!”

    “……”沈瑶台被它吵得心烦,索性将它摘下来挂在了簪子上,盯着水中的几只鲤鱼道,“国师就是那人,你感觉到了吧。”

    “嗯。”蝴蝶坠子难得正经的回答。

    “不过…“

    “不过什么?”

    “他的气息很弱,似乎命不久矣了。”

    “什么?!!他要死了?!”

    “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回想起猎场上的第一次相见,沈瑶台眸光有些复杂。

    萧砚熄灭那些符火并不是靠着自身的灵力,而是用的另一个符压制住了符火而已,而且他在抱着她离开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他脉搏的异样。

    对于他这种灵修来说,脉搏连通灵海,脉搏有异就是灵海有异。

    那异样来的汹涌且奇怪,她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可结合着萧砚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和微弱的气息,

    她合理猜测,萧砚,快要死了。

    “他的灵海有异,还是我未曾见过的那种,再看他这病恹恹的模样,很难不这么想。”

    “那依你之见,他还能活多久?”

    “说不准,单看气息的话,少则半年,多则三年。”

    “三年?!你疯了!”蝴蝶坠子吱哇乱叫。

    沈瑶台实在是受不了它的声音,指尖一点白光摸向头上的坠子,直接封住了它的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要疯也是他是疯子,先天不足还非要苦修灵力,完全是他自己不要命。”

    沈瑶台并非胡说,单从医角度讲,萧砚的脉象确是先天不足之证,

    而灵力修习前期会耗费精气,他伤及根本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她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这身体命不久矣,还是他内里的灵魂命不久矣了。

    蝴蝶坠子无法出声,只能在沈瑶台的头上拼命摇晃。

    “唉…”

    沈瑶台叹了口气,给它解了禁,“别喊,好好说。”

    “能救吗?”蝴蝶坠子听话的压低了声音。

    “救不了,我又不是神…我现在又不是神仙。”

    沈瑶台漫不经心道,“不过就算是神仙,我也不会救的。”

    “为什么?神族不是爱天下苍生吗,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蝴蝶坠子对眼前这个心冷的神族表示鄙夷。

    它存世的时间少说也有千年,就从没见过像眼前人这样不负责任的神族。

    因而语气不由得有些生硬。

    沈瑶台并非没有听出蝴蝶坠子的责难,却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半垂着眼睛道:

    “旁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神真正的慈悲,是不可怜不干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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