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冒出来，在灰色的被子上划出一道亮光，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在里面发出一声懊恼的咒骂。
一双手掀开被子，露出了林奕楠精致的脸，只是眼下还有一道深深的眼袋。
一夜无眠。
林奕楠很想掰开昨晚自己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见到白棠之后里面就全都被掏空了？
不然，他怎么会还没有和白棠相认，就敢和她表白的？
——
“我喜欢你。”
白棠翻找包的手一顿，随后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找钥匙，找到后拿钥匙继续开门。
神色自然，无波无澜。
“谢谢，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一出口，林奕楠就后悔了，他当然知道白棠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且他还亲眼看见了，他们……
“而且以我目前的经济条件，还不足以包养你哦。你还很年轻，会遇上比我更好的人。”
说话时带着一点笑意，舒缓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这是白棠的交谈习惯。
她总是有办法挽救一些尴尬的场合，她说自己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却没直接说自己想不想这样做。她会永远给对方留一丝余地，哪怕是拒绝人，说得也像是认可一样。
当然白棠更明白，这是对待男人的手段。如果女生看到她这样做了，她们一定会说她茶艺飘香，但男人不同，他们不会觉得这是你在钓着他，他们只会以为你无法忽视他们的魅力，只是迫于已有男友的无奈。
所以从来没有人因为被白棠拒绝而怨恨她，他们只会等待她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但很显然，林奕楠和其他男人不同，他听完白棠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白棠推开门，脱下来让她累了一天的高跟鞋，转头关门的时候，发现男生还呆滞地站在原地，她叹了一口气，轻声哄道:“今晚你应该是我遇到的最后一个人了，说声晚安吧，祝我们都有个好梦。”
林奕楠凭着本能说道：“……晚安。”
“砰——”门关了，林奕楠看到白棠最后朝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
“??????……
??……”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摸到手机，手指轻轻一划，铃声戛然而止。做完这些，手像是随着铃声停止又进入了休眠状态，无力地垂在了床边。
没过多久，再次响起马林巴琴的曲调，只是一声，就把蒙在被子里的白棠气得坐了起来。
她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数秒，直到铃声又从头再次响了起来，她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魂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殷蓝桉。”
深吸一口气，这个惹不起，得接。
“大早上的，殷总也不怕我身边有人，就这么打过来。”接归接，但千万别指望白棠能给好脸色，早上十点之前，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受着她的阴阳怪气。
殷蓝桉倒是不在乎，也可以说是习惯了：“哈哈哈，你瞧你说的，我们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怕谁知道呢？”
白棠暗自翻了个白眼，说道:“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昨天跟谁一起走的，您难道不知道？”
“哦，瞿哥啊！我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老喽——”
白棠和殷蓝桉两个人加在一起，能凑出一句正经话都算少见。
“殷总，您到底有什么事，今天画室的事情很多，我着急出门呢，要是你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别别别，你别急啊。我这不是自己记性不好，来找你确认一下嘛。”
“确认什么？”
“昨晚上，我好像记得瞿哥在酒店被警察误会，被带去警局了呀。”
白棠一下子愣住了，倒牛奶的手也不自觉地移了半分，不小心全撒在了桌子上。
乍一听，白棠觉得这消息假得离谱。
可是她又了解殷蓝桉，如果不是确定的事，他不会这么张牙舞爪地来跟她“炫耀”。
对面的人继续说道:“怎么？你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殷蓝桉好像兴致来了，也不管白棠有没有回应，一股脑儿地说着:“不过，我的消息不会有错。而且他父母就住在我家隔壁，凌晨三四点启动车出门的声音还把我吵醒了呢。”
“诶，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瞿哥哪还用去嫖啊，再说，就算没有你，瞿哥这身份去做这种事，也太掉价了。这指定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棠打断了:“我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再刻意跟我说他的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昨晚那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意料之中的回答。
带着一丝调笑，对面的人追问道:“诶呦，分了？什么时候？刚才？”
“一个月前。”白棠轻咬了一下杯沿，随口胡诌道。
本来以为自己这位男朋友就算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最起码也是一个优秀的约会对象。现在看来，都是一样的烂人。
“昨天你们还手挽手地出席，这会儿就成一个月前分手了？”殷蓝桉很明显不信。
“爱信不信。”
“你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媒体打算报道的内容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说明追你这件事，我迟到了一个月，如果这只是敷衍媒体的话术，那今天开始就正合适。”
殷蓝桉追人，诚心实意，一腔热血！
当然这也不影响他中途顺便泡个酒吧，约个会，谈个恋爱什么的。
从小在国外长大，Dating文化深入骨髓。
“望周知，殷大少爷，对于我们来说，媒体说的就是真的。”白棠避重就轻，不想跟他继续纠缠，匆匆结束了话题。
她一边听着殷蓝桉喋喋不休地说着废话，一边梳洗吃饭，没一会儿，白棠就穿戴整洁可以出门了。
“不好意思，殷总，我这次真得出门了，谢谢您不辞劳苦，亲自打电话慰问我的感情生活。有空再聊。”
“欸……”
无视他好像还有话要说，白棠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没和殷蓝桉说谎，今天她确实有重要的事，画廊一个有意向合作的品牌代理人和她约了今天来参观。
赚钱的事白棠一向都是很积极的，这么说的话，她倒是还要感谢殷蓝桉一大早叫醒了她，不然要误了大事。
——
刚进画廊，白棠就看到了恪尽职守的画廊经理——王志鑫，这人是她妈妈安排来帮她打理画廊事务的人，之前是在白氏自己家的企业里做销售经理，为人八面玲珑，帮了她不少忙。
白棠边走边打招呼：“早上好，王经理，您还是这么准时，辛苦了。”
王志鑫转身道：“早上好，白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寒暄了几句，白棠开口道：“昨天那个实习生……以后关于我的一些事情，还是安排别人来做吧。”
王志鑫：“怎么了？是他做得不好，还是他惹你生气了？”
白棠：“都不是，就是……”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爽的嗓音：“早上好，白老师，王经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奕楠走上前，问道：“刚进门就看到你们在聊天，是在聊工作吗？我刚来还不熟悉，能旁听学习一下吗？”
白棠心中暗道：说的就是你，老弟，你听什么，听我如何委婉地表达开了你？
心里弯弯绕绕一大堆，但白棠表面还是一脸温柔，只是不言语，毕竟她在等着王经理给她找理由。
职场上人精一样的王志鑫自然懂得，白棠没说完理由，但他也知道该怎么做。即使白棠平日里再平易近人，这画廊的老板也是她，她想开一个人，不需要具体的理由。
所以他对林奕楠说道：“奕楠啊，那个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了，你是学金融的，又是清财大学的高材生，在我们这种画廊实习对你未来一点帮助都没有，我觉得，你应该再多考虑考虑。”
林奕楠愣了一下，看向一旁沉默的白棠：“你想我离开画廊？”
被点名的白棠毫不意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知道林奕楠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侧身微微抬了一下头：“还有时间，你跟我上来办公室吧。”
画廊的工作人员都陆续来上班，她不想当着众人面让他难堪。
紧跟在白棠身后，走进办公室，林奕楠随手带上了门。
“为什么？”林奕楠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一，因为你喜欢我。第二，因为你才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我。”
“所以呢？”你还是没想起来。
“所以说明你莽撞而且轻浮。”
白棠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她不期望能给对面的人留下好印象，她只想赶紧请走这尊大佛。
白棠等了半天，身后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她忍不住回头，正好对上了林奕楠的眼睛，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没有恶意，也没有怨恨，但却好像……有着难以言喻的……怀念。
而白棠，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喂，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一会儿收拾一下个人物品，你就能走了。”
这次林奕楠没再继续沉默，而是低头状似思考：“好啊，但是你知道按照合同协议，未履行职责一方，你需要赔我多少钱吗？”
“什么？”
不是，没人告诉白棠，怎么她还需要赔钱呢？
不是说现在的实习生从来不签合同协议的吗？就算签了维权也很难吗？怎么她遇到的这个这么拽！
不过，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白棠不介意稍微出点血。
她理了理情绪，坐到办公桌前，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桌面，清清嗓子随和地说道：“当然，耽误了你的时间和计划，该给的赔偿画廊自然不会少。”
林奕楠道：“有白老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半年实习期，未满赔付剩余工资的百分之八十，一个月工资三万二，百分之八十就是……”
“！”这下白棠彻底坐不住了，脸上和善的面具一寸一寸撕裂。
“你说多少！多少钱？不是，你一个实习生，谁给你这么高的工资啊？”
“王经理啊。”林奕楠的笑意逐渐加深：“而且他很痛快地就签了字，看着像是自己占了便宜一样。”
“王……”白棠决定收回刚才对王志鑫的评价。
林奕楠继续刺激道：“我昨天上了一天班，本来应该是全工资，但是我懒得算了，也算给你打个折吧，六个月的赔偿总共是十五万……”
“如果我不给呢。”白棠忍不住咬牙打断他。
开什么玩笑呢，上了一天班，就想顺走她将近十六万块钱，他怎么不去抢啊。
林奕楠装作无奈地说道：“那我们可能就不需要按照合同执行了，可以参考一下相关法律什么的。”
白棠彻底受不了，沉重地说道：“停！”她可以不顾一切省钱，但是不能不顾画廊的名声。
因为画廊的名声一旦没了，她也就再也赚不到钱了，这可是她的命啊！
行，爱干活是吧，月工资三万二是吧，那我就让你实现你三万二的身价。
——
经过一番友好的交涉，最终两个人达成了共识，林奕楠继续留在画廊实习，兼任财务、运营及展览布置等多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