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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他经常莫名地出去找人打架?”镜池树疑惑地问张景:“一年都受伤十数次,就没人发现?”

    张景摇头:“不仅黑水的人没发现他是宋家的表少爷,就是宋家的人也不知道杭郁就是黑水闹得沸沸扬扬的魔王。我大哥从他到黑水的第一天就说要抓到他,但到他离开黑水,都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谁,每次听到杭郁出现的消息赶去的时候,杭郁就都已经跑了。”

    “每次都跑掉了的?一次都没有被抓住?”

    张景摇头:“一次都没有,哪怕伤得要躺个十天半个月,杭郁每次都逃掉了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是巧合,能逃走都是运气,但后来因为一件事,我发现杭郁没那么简单。”

    “什么?”

    “我大哥一次都没遇到过他。”

    “你大哥?”

    “杭郁到黑水的第一天打的就是我大哥的朋友,还有我,我大哥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惦记着他,想要帮朋友报仇,但后来哪怕是我大哥的朋友又遇到过杭郁,但我大哥一次都没遇到过。”

    “他是故意避开你哥的?”

    “嗯,杭郁不是盲目地出去随便找人,甚至他的遮掩工作做得很好,在宋家的时候就很少出现在人前,总是关在房间里,出现在人前也很少与人交谈,他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宋家的人甚至都不会想起他一样,很多人甚至都没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容貌。每次要找人打架的时候,也都会谨慎地化妆,招惹的人也是挑选过的,在什么地方出现也都是考虑过的,甚至受伤到什么程度还能逃,他肯定都是算计过的。他是将这事当成很认真的一件事来做的。”

    镜池树越发地觉得杭郁的行为有趣,但是却也更加的困惑不解,她问:“他费尽心思地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为了挨一身伤?”

    张景说:“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追求强大,比如天下无敌什么的,总是找那种看起来就凶恶而且还很勇猛的人,而且从来都不招人单挑,为的也就是锻炼自己。他的成长也肉眼可见,挑战的人也越来越强,到他离开之前,甚至还挑战过黑水的一个武斗门派,打伤了五个人。”

    “他对武学感兴趣?”

    “也不像,如果他真的感兴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一些门派拜师学艺?据我观察,他的家人对他很宽容,几乎可以说是无有不依,放任自由的,就算对家人说他要出门远游个十天半个月,家里人都没有怀疑的。可他不仅没有告诉过家里人自己的想法,甚至还在他们面前装乖孩子。”

    “他不是亲生的?”

    张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说:“亲生的,这个毋庸置疑。”

    镜池树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奇怪,对张景说:“继续说。”

    张景也就又继续说:“我后来听镇子上的人讲他跟人打架的样子,他从不挑那种点到即止的正人君子,纠缠最多的是那种恶人无赖,惹了不会问你原由,只想让你倒下认输那种,杭郁也总是无休止的跟人纠缠,要么对方倒下,要么他自己逃跑。所以我又认为,他想要的,或许只是那种胜利的喜悦,那种挑战成功,打败比自己更强的人所带来的成就感。可还是觉得不对,因为他无人可以分享,就算是我,也从来都没有跟我提到过半句他的心情,那么他又如何能够得到那种愉快的成就感?而且每次他受伤之后回来,整个人就好像从那些人口中说的癫狂中出来了一样,显得特别的平静,哪里有什么愉悦可言?”

    于是镜池树问:“他是不是有病?”她看向了一边不知道听了多久的苏樱竹,说:“有些人不就是有这种间歇性的癫狂症吗?受情绪的支使,需要这样的发泄来消解自己的情绪,当病情过去了,人就会恢复原样。”

    苏樱竹从张景到来就知道他来的目的,并没有特别地在意或者避开,但是挡不住花夕拾就这么大,她此时也因为听到了杭郁的事而呆在工作台那边,想起了最初遇到杭郁的时候的情况,那种隐隐从他身上传来的危险的感觉,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此时被镜池树猛地提问,她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张景看了眼苏樱竹,说:“你们跟他认识也有段时间了,觉得他像是有那种病吗?”

    “不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吗?难道就没可能现在治好了?”

    张景还是摇头:“他现在跟当时其实没有多大不同,人前还是那个正常人杭郁,可内心里还是有着跟那时一样的空洞和躁动。再说,如果说他是因为疯病,那么病发之时,他肯定是不受自己控制的,那么他如何做到在想要的时间和地点发病?甚至还要在自己承受不住之前,病情刚好过去,然后自己还能逃走?他是一次都没有被抓住,也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真正身份的。真要是有病,他看起来也像是他控制着自己的疯病,而不是疯病控制了他啊。”

    镜池树被张景说得无言以对,然后说:“你跟他在黑水相处那么久,还知道他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就没好奇地问过他?他也一直没跟你谈过他心里的想法?”

    张景苦笑一声说:“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杭郁,会是一个能够跟人谈心的人吗?就算他那个时候想跟我谈,我也是没那个胆量去听的。我当时愿意帮他做那些事,一方面是因为被他缠上了,如果他被发现,我不知道黑水那些被他打过的人,乃至宋家的人,都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他每次出去惹事,最后受伤最重的都是他,也从没听说他把人打残打伤甚至打死过,他自己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死,我也就不想管他其他的事。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钱。”

    张景治疗他娘的那笔钱,就是从杭郁的药费中扣下来的,虽然说也是靠他自己的努力,跑遍整个黑水的药市,靠自己的本事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药。但说到底,也是杭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杭郁从来没问过张景家里的事,但他从一开始,杭郁对张景的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镜池树不由得好笑地说:“说你胆小你敢偷偷把他藏起来帮他治伤,说你胆大你偏偏又不敢多听一句,你也是个人才。”

    “也不是我不想去窥探他内心的想法,而是我窥探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能做的事有限,就算当时杭郁愿意告诉我心里的烦恼,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帮他。更何况他当时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因为烦恼所以才去做那些事,而是去做那些事,正是为了解决他自己的烦恼。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一切不可理喻,其实都是他有意识地癫狂,是隐藏在他乖孩子的皮囊下的暴戾,冷酷,和孤独,就算和睦幸福的家庭和人生都无法挽救的深渊,我又能如何去理解和触及到他的思想和领域?比起去理解他,我当时其实更怕他,既害怕他被人发现,也害怕他突然性格突变,他看起来好像所做的一切都有规律,但他本来的行为就是一种癫狂,谁知道哪天他会做出什么让人无法控制的事?直到第二年他离开黑水,我甚至还大大地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在尚都跟他偶然相遇,我甚至都已经不记得他了。”

    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因果,如果不是因为杭郁,张景也不会存下银子,在他娘生病的时候能拿得出钱来救她。如果不是因为治好了他娘,张景也不会离开离家出走。又因为跟药材打了一年的交道,所以才得到了胡定钦的赏识,最后来到圣川,然后去尚都送货,在那里重新遇到他。

    遇到杭郁的那天是一个细雨天,张景刚跟大家一起送完了货,在一家小店躲雨吃饭,就看到了举着伞站在小河边的杭郁。他当时只是觉得那个景象有些感伤,莫名地就有些想家。或许是因为盯得太久,让杭郁有了察觉,杭郁转头来,就跟他四目相对上了。

    张景最初的一瞬并没有认出杭郁来,只是觉得这人模样眼熟,半晌之后,他才吃惊地站了起来。

    杭郁也一样很快认出了张景,脸上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张景当时也是完全没料到会在尚都遇到杭郁,更没料到的是自己会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的增长,让他们都不再如年少那般自我和冷漠,更或许是因为他们身处的环境和成长经历,误觉得曾经一起隐藏过秘密的彼此,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旧识,张景不知道杭郁是作何想,但离家快一年的他,偶然遇到一个家乡的人,让他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张景一声久违,杭郁竟然也对他露出了一个一样久违又真诚的笑容,让张景差点以为他不是杭郁了。

    但仔细一看,却又确认,他就是杭郁。

    从在宋家认出他开始,张景就没有认错过他。杭郁的身上有种与他名字相符的气质存在,那就是一抹无法消散的忧郁,那是与生俱来一般,不管是当他文静的时候,还是癫狂过后,这抹气质是永远都存在的。就冲这个,张景不会认错。

    张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够跟杭郁正常地说话。

    杭郁问他:“怎么会在尚都?”

    他也跟杭郁解释:“我现在在圣川的仁济堂谋事,这次是来尚都送货。”

    “圣川吗?”杭郁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

    “嗯。”

    杭郁思忖了片刻,说:“正巧,也正想找个机会去圣川,方便一路吗?”

    张景也很爽快地说:“可以啊。”

    张景就那么一口答应了。

    到第二天,杭郁准时地出现在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张景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问起来:“你跟家人都说了吗?”

    “说了。”

    “跟谁?”

    “我哥。”

    好吧,如果是跟那位说的,张景也就不多问了,倒是又关心地多问了几句起来:“你家人现在都怎样?”

    杭郁也回答了他:“都很好,我爹现在很少打仗了,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家。我娘现在正忙着给我哥相亲。我哥现在也仕途顺遂,很被上司重用。”

    “那你呢?你去圣川做什么?”

    杭郁看着远去的尚都方向,说:“我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张景跟镜池树说:“其实我以为他来圣川,真的只是让我顺利搭他一程,到了圣川,他也可能会跟在黑水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去做自己的事,不会跟我有明面上的太多的交集,或许也只是会在需要我的时候悄悄来找我。”

    其实到现在为止,张景都不知道自己跟杭郁算不算得上是朋友,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出身和身份上的差距,更是因为他们各自的性格和生活志向,张景之中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而杭郁注定就不会是一个普通人,就像是在黑水的时候,他们都是在有意识地拒绝了解对方,杭郁从来不问张景有关他的事,张景也一样从来都不敢去关心任何有关他内心的想法,这是他们在黑水的时候形成的一种默契。

    “但是他变化很大,来到圣川,还住进了仁济堂,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仁济堂的大家和谐相处,然后到处游玩的时候,我不知道他魔王的那一面到底改变了多少,但至少在做‘杭郁’这一面,与别人相处这件事上,比在黑水的时候,要进步得多。”

    “你想说他已经成为了正常人了是吗?但你刚才也说过,他跟过去没多大不同”

    张景沉默了片刻,“是,他看起来,做‘杭郁’的这一面是比以前要像个正常人得多,但是他本质缺少的东西,其实依然还在。他跟在黑水的时候一样,像一个迷茫的人,他来圣川,只是为了来圣川,但是却并不知道为了什么来圣川一样。他好像在克制自己以前的那种习惯和冲动,不想再像在黑水的时候那样,再去寻找对手,然后搞出一场伤人又伤己的决斗。可是他越是不那么做,我就越是担心他压抑太久,最后会控制不住,造出更大的麻烦来。所以,当他那天拿着你的刀回到仁济堂,说你要他来花夕拾做奴隶的时候,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认为这里对他来说,的确是个绝好的去处,还以为是你一眼看穿了他的本质,觉得他可以为你所用。”

    镜池树却忍不住失笑了一声,神情之中又隐隐地带着一点兴奋,她当然没有张景所想的那么神,虽然是一眼相中了杭郁,但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但现在听完了他的话,倒是觉得自己当时留下他是个非常英明的主意。

    镜池树笑了对张景说:“听完你说的,我觉得我更想留下他了。”然后看到张景那并没有因此开朗的表情,她又说:“不过你看来并不是来给我推荐他的吧?既然一开始都觉得他适合我这里,现在又是什么让你改变想法了吗?”

    张景微微叹息了一声,说:“我之前一直觉得,他跟你们花夕拾的相遇,其实也是一种定然,就算杭郁表现得只是想在花夕拾寻求一份安宁,但我还是坚信,只有那种刺激的挑战,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洞。他能够在花夕拾找到自己想要的,你们大概也是需要他为你们所用,各得其所。可是那天的仁济堂,面对周厉,他既没有漠视不管,也没有愤而怒起,跟周厉直接来一场武力的较量,而是用语言来还击周厉。我当时第一是感到庆幸,他没有将仁济堂变成一个战场,仁济堂也免了一场灾难。但接着我就感到一丝违常和奇怪,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技能。但现在一想,他会这样的技能其实不奇怪,杭郁一直都有很聪明的头脑和观察能力,我当时奇怪的,应该是他会用这个办法,来对付周厉,对于一个直接揍了也不会有人怪他的人,杭郁为什么没有直接揍他?但那天我因为感觉违常,所以试探地跟他提了花夕拾面临的问题,以及镜掌门你留下他,对他可能是有期待的。他却跟我说,他可以帮你去打一场,但是,却不能保证胜利的结果。”张景也直视镜池树的眼睛,说:“如今的杭郁他,是没有胜负欲的,他可能对你来说,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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