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桥头到咖啡店的路程不算长，以至于两人砰砰乱跳的心都还没彻底恢复。
到了店门口的台阶下，路以柠突然伸手拉住了段子琛：“停一下。”
段子琛转过身看她：“怎么？”
路以柠的鼻尖被冻的通红，她能感受到她的脸似乎是冻僵了。
她的身后是暖光色调的目的地，里面会很暖和，这是段子琛选择过来的理由，可是路以柠现在不想进去了。
她后退两步，心脏的跳动因为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又变快了，毫无规律的振频让血液急速流动，她感到自己变热了。
在段子琛安静地注视中，她借着风，压下要跳出去的心脏，向段子琛问出了她几乎彻夜难眠的问题，她说：
“段子琛，我……我可以和你谈个恋爱吗？”
话一出口，她感觉一切都变得有处安放，她急速流转的血液渐渐、渐渐趋于平缓，可她的心跳却变得更加难以抚平。
她借着从冲出家门那一刻的冲动提了她以前其实没想过的问题，但她觉得那一瞬的感觉真是爽极了！
于是她期待又犹疑地望着怔愣在原地的人。
她清晰地看着面前这个男生眼里的火光攒动，又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慢慢变回平静，然后他听见段子琛微微凑近他，认真地问：“你现在明白你刚刚说了什么吗？路以柠。”
路以柠语气肯定：“明白。”
段子琛继续问：“你是借着刚刚那个拥抱提出来的吗？路以柠。”
路以柠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思考他想要问什么，只是想着：
刚刚那个拥抱？
她是借着冲动冲出的门，那就可以算她是借着冲动拥抱的他，那就是在问她是不是借着冲动才提出那个问题的——
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路以柠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迟疑着点头：“是。”
段子琛这回有大概三分来钟没讲话，只是注视着她。
过后，他伸出手拍拍路以柠的后脑勺，说：“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路以柠没动，看着他：“可是你还没回答我。”
段子琛实在是怕她冻着，只能哄劝：“进去我再告诉你，行不行？”
可路以柠却自动理解为：段子琛不想待会拒绝她的场面太难堪，所以想要进去。
一想到这，大片大片的失落感就覆盖了她。
为了有气势，她一直挺直的脊背也瞬间塌了下来。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她的确没有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于是她努力让自己神色轻松，眉梢一抬，笑得潇洒，还要试图安慰段子琛：“害，你就在这里拒绝我也没关系，不用给我留面子，我……”
段子琛：“……”
他忍不住打断某个叭叭叭不停的人：“谁说我要拒绝你了？”
“我也可——嗯？”路以柠瞬间止住话茬，一副要哭不哭地看着他。
段子琛无奈了，某个人以为自己表现得风轻云淡，殊不知从她刚开口的那一刻起，眉眼耷拉，眼眶微红，笑得比哭还难看，嘴撅得都能挂个油瓶，说出来的话更是要被委屈淹没了——
所以这次，他逾越礼节，直接牵住了羽绒服袖口里面缩成一团的手，把人带进了咖啡店。
路以柠还是懵的，被段子琛牵到座位上，又看着段子琛去前台点餐，然后等对方回来。
段子琛端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递给路以柠：“有点烫，但能暖一暖身体。”
路以柠的眼眶被热气一熏更红了，她慢慢低头，“哦”了一声。
段子琛：“……”
喝完一口牛奶，路以柠仍然固执地重复：“已经进来了，你可以回答我了。”
段子琛：“……”
他叹了口气，然后也微微趴下去和路以柠平视，缓缓开口：“你知道我的家庭状况。”
“嗯。”
路以柠点头了，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段子琛试探着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路以柠这时候眼神透露出强烈的疼惜，她的手往上抬抬，又收回去，说：“段子琛，你好可怜啊……”
段子琛低头笑笑，问她：“是啊，我好可怜，怎么办呢？”
“所以我来喜欢你，好不好？”路以柠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所以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虽然我们不谈恋爱，我也会喜欢你，我们都会喜欢你。路以柠在心里想。
可她在这一刻又好想要和段子琛谈恋爱。
段子琛没料到她这么直接，于是也直接说：“路以柠，你知道我这种人，很烂很难缠的。”
“没有。”路以柠嘴唇嚅嗫，听到段子琛如此反驳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只能一遍遍重复着，“没有，我很喜欢。”
“你想清楚，缠上我你这辈子都甩不开了，你会不会后悔？”段子琛伸手抚开了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将她的脸顺势扬起。
路以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她摇头，说：“不会的。”
室内制暖气的系统开始换气，发出一连串白噪音，配上店内的纯英文轻音乐，让人有一种溺毙的感觉。
路以柠大着胆子挪到他的旁边，侧着脸看他，说：“段子琛，我觉得你超棒的！”
她掰着手指头，认真数起来，歪着头说：“我喜欢你站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喜欢你给别人讲题耐心的样子，喜欢你对猫温柔的样子，喜欢你为了朋友站出去的样子，喜欢你配合我说话的样子，喜欢你迁就我的样子，嗯……当然，我也喜欢你偶尔的脆弱，喜欢你的宽容……还有好多好多，段子琛，我都好喜欢！”
段子琛早在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的时候把她的炽热烫伤，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实感——那些他不在意的，没注意到的，总有人在看着，然后开心地跑到他面前，递上一颗真心，说：“呐，我看到了，你超厉害的！”
他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路以柠好可爱，他想。
他终于卸下最后一层盔甲，选择暴露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
然后他轻轻捏住了路以柠的脸颊，声音温柔缠绵地问她：“那路以柠同学，你……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
窗外炸过一轮的烟花，又开始炸第二轮。
“咻”——
“嘭”——
烟花盛开了，灿烂的火星点燃了云朵，留下金黄色的印记，笼罩了落城半边天。
路以柠第二次抱住段子琛，说：“新年快乐，男朋友！”
段子琛从她弯弯的眉眼里，看见了同一场七年前一样盛大的烟花。
他想，原来有时候人真的可以在一瞬间确定一辈子。
那是他一生最为致命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