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琛？”陈意泽远远就看到往这边走的两人，“你怎么在这？我说柠哥怎么就突然跑出去了呢……”
段子琛似乎也没料到他在这，勾勾唇算是打了招呼，没回答他的问题。
走到近处，陈意泽主动拉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看到两人略显亲密的距离陈意泽的手顿了顿，然后神色如常地对路以柠说：“你跑出去干嘛啊？直接给段哥打电话就行了。”
路以柠乍然回归到暖气之中，有些没缓过来，不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问他奶茶做好没。
陈意泽递给他俩两杯热饮：“没呢，还差一杯——段哥喝杨枝甘露没意见吧？”
“没意见，谢谢。”
陈意泽再看他俩一眼，就坐到路以柠旁边，翘起二郎腿，随意道：“延狗子说他们待会过来，应该还差五六分钟吧。”
路以柠点了点头，然后看到段子琛一手握着奶茶杯出神。
她一直在心里打腹稿，该问些什么，该怎么问，该不该问——
但搜肠刮肚一番，她却聊起了别的：“你知道我们刚刚去哪了吗？”
段子琛只一秒就回神，对上她的眼睛，没忍住笑了，很淡。
他歪歪头，努力配合：“我不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路以柠：“……”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这个人绝对没什么好心情，还能这么配合自己也够为难他的。
“段子琛，你这个样子好丑啊——”路以柠憋不住笑，“和我幼儿园的表弟一样，哈哈哈哈哈……”
段子琛：“……”
段子琛回复了面无表情，但没移开视线。
“好咯好咯。”路以柠摆摆手，示意不闹了，“我们刚刚在猫咖，你下午去过的那个。”
闻言陈意泽也看过来：“段哥也去过？”
段子琛点头承认。
路以柠解释：“猫咖里有个学长啦，他告诉我的——不过他说是有个我们倾中的大帅哥。”
她笑意在眉眼荡开，嗓音拉的长长的：“身高腿长声音好，我一想，这必须非我们校草莫属啊！现在一看，诶，还真是你——”
她有些揶揄地看向段子琛：“你说是不是？”
“诶诶诶！柠哥，我就不符合这些条件了吗，你怎么搞得啊？”陈意泽收了手机，不满地喃喃。
段子琛觉得好笑，眼底终于带上了真切的开心，有些得意道；“怎么？我们柠哥亲自封的校草你要抢？”
路以柠看状立马把手拦在他们中间，有些夸张地挥舞：“不要啊！你们不要打了！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
说完就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江延就是这陈意泽和段子琛也笑作一团的时候进来的，恰好听到路以柠的话，也夸张地捂住嘴巴说：“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他转过去，煞有介事地对身后的几人说：“惊！落城倾江中学校霸和校草为夺校花一爱大打出手！结局究竟怎样，让我们往下看看——”
他说完，果真跑到段子琛旁边用手作了个话筒，但问话却与他说的内容不沾边：“亲，这边采访您一下，怎么会现身在荒野郊区呢？难道真是为爱发电……”
段子琛微笑着让他滚。
等一圈人坐下来，打闹聊笑一轮后，话题还是止不住地往段子琛身上带。
毕竟中午有事出去了，时隔四五个小时又出现在了这里。
唐逾静问：“段哥怎么还来郊区啊，你有亲戚在这边吗？”
一桌人都听着他回答。
路以柠是这里面唯一一个隐约猜到一点内情的，但她觉得段子琛大概率不会说。
所以她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吸茶，没有去看对方的表情。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没有。今天是我哥哥忌日。”
此话一出，五人皆惊。
唐逾静自觉问错话了，有些慌乱：“啊？我，我，你……”
段子琛表现得很淡然，还勾出一点笑来安抚她：“没事的。我今天也没告诉你们。”
江延最先反应过来：“你好歹多穿件衣服，我看着你都齁冷的。”
唐逾静缓口气，在旁边附和着他。
但段子琛话里的内容信息量太大，一时难以打破这种凝重的气氛，还是段子琛主动开口：
“我……哥，嗯，五六年前去世了，每年忌日我回来看他。”
他以最简短的话语概括了今天的事，抹去了许多的旁枝末节。
其余人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去问什么“为什么你爸妈没跟你一起来？”、“你哥哥怎么去世的？”、“怎么在墓地里待了那么久？”……
唐逾静尽量想要缓和一下由自己造出来的气氛，于是说：“段哥的哥哥肯定也很帅是不是？”
陈意泽回：“废话！段哥都是校草了，他哥哥肯定帅爆了——”
程黎在一边点头同意：“肯定成绩也很好。”
段子琛眉眼柔和下来，回答他们：“嗯，很帅，成绩也很好。”
“那你哥哥小时候会带着你玩吗？玩什么啊？”
“会。玩什么……反正不会是弹钢琴。”
江延简直气笑了，因为他哥哥在他小时候就经常逼他弹钢琴：“段哥你有没有意思啊？我跟你掏心窝子，你跟我玩心眼子？”
段子琛则是挑衅地回了一句：“怎么？”
唐逾静听了觉得有趣，忍不住继续说：“感觉段哥的哥哥像是温柔大哥哥型。”
按理说总提一个亡人会勾起生者不好的情绪，但段子琛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依旧很轻和地答：“那倒没有，他很……狂野。”
“诶？真的吗，这么酷！”
“真的。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带我飙机车，还被我妈妈罚了。”
连路以柠也觉得惊讶，她好像透过这些语句窥探到了段子琛过往的冰山一角。
唐逾静简直兴奋起来，激动的扣住程黎：“哇靠，酷爆了吧！”
“之前看到过你开机车，你还特意学过？”陈意泽也搭上话。
路以柠看向他：“你还会开机车？”
“嗯，偶尔骑。”段子琛看出她眼底的兴奋，“怎么，想试试？”
路以柠还没开口呢，就被江延抢先说：“呸！我上回让段哥载我一段，这个没良心的直接引擎震天走了！”
唐逾静朝他挤眉弄眼：“你也不学着开，怎么在你女神面前去耍酷啊？”
一聊到这个，江延瞬间就蔫了，话题也顺带被转走。
“我现在就是为情所困——”
“你成天跟我们待在一起，不去约你女神……”
……
四周叽叽喳喳，段子琛久违地感到了温暖。
五六年间，他第一次提起以前不敢言说的人，还是在这么多人前。
他以为自己会感到同六年前一样的痛苦，可是没有，反而觉得舒了一口气。
就好像是常年堵塞在心底的某个让人喘不上气的重物，被人……搬开一点点，又变得小了一点点——
让他再回忆起过去的事，竟然能觉出那么多的甜来。
他把目光从路以柠身边挪开，环视一圈，落到某个虚空。
奶茶店里的暖光灯早早的亮起来，耳边充斥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
他突然生出一种名为“感激”的情绪。
就面前这些人，吵闹的、安静的，都好。
他突然想到网上的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好朋友是每个人七零八碎日子里的解药。
然后他把目光重新挪到那个跟身边人闹着的女生身上，那是冲到寒风里把自己拉进来的女生——
就这样一个女生，让他不可遏制地想要牵住，想要拥抱，想要占为己有。
可他是那么狼狈，又一无所有——
可他又真的，很喜欢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