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就有官员受周馥罗的暗示上书弹劾秦观,虽然弹劾的事情有真有假,但不论真假,要想坐实只需要她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周馥罗直接就叫人逮捕秦观,将其斩首。
但周馥罗怎么都没想到,先帝竟然信任秦观到这个地步,不仅赐了他戒尺,还赐了他免死金牌。
再加上秦观一案纰漏多多,所以不久他就官复原职。
虽然差点被赐死,但秦观对周馥罗的态度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比之前更甚。
只要周馥罗稍有差错,秦观不是出言训诫,就是拿出戒尺打她。
到后来周馥罗都习惯了。
不管挨多少手板,她照样还是不上朝,不批阅奏折,于是秦观只能不停的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上午处理六部的事,下午就去宫内替周馥罗批阅奏折。
那些奏折他看得极为认真,大事小情都不敢怠慢。
——
两年之后,秦观肉眼可见的疲惫了很多,原来在给周馥罗当太傅时,他虽然也沉稳,但一举一动都还看得出少年朝气。
而现在,就像戎马半生却还想为国效力的老将一般,有心却无力了。
周馥罗对他的所有付出了然于心,偶尔她也会打量秦观,不过这种打量不是爱慕,而是欣赏。
抛开她来到这个时空的任务来讲,她非常欣赏秦观,对于无私的人,她一向是非常敬重的。
可是这种敬重并不会改变她要除掉秦观的决心。
时空管理局给她在这个时空的期限是五年,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所以她必须要在剩下的两年内,让东梧国灭国。
殿外突然热闹起来,常安捧了一捧雪进来,笑着道:“陛下,外面下雪了,下得还挺大,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又是好年景。”
周馥罗看了眼那雪,问道:“去看看尚书令进宫了没。”
常安愣了一下,这往常陛下最烦尚书令进宫,怎么今天还盼着他进宫呢。
“哎,是,奴才这就出去。”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来禀告,说秦观已经到了殿外。
“让他进来吧。”周馥罗从椅子上站起,并叫常安给她披上披风。
她往外走,秦观往里走,两人差点撞到,秦观忙后退两步:“陛下这是要出去?”
周馥罗点点头,“尚书令,朕想去看雪,你陪朕一块吧,今天的奏折不多,你待会儿回来批也来得及。”
秦观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沿着宫道一直走,最后上到了览梅台。
“你们在下面守着吧。”周馥罗看着跟上来的宫人,命令道。
“是。”常安挥挥手止住众人。
览梅台上的台阶很多,秦观便伸出手扶着她往上走,虽然他很贴心的在两人手腕处垫了帕子,可还是避免不了体温透过帕子。
“尚书令今年多大了?”
“年后,二十三了。”
“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婚配呢?”
“臣为人木讷,又无半分情趣,怕是没人看得上臣。”
周馥罗笑道:“太傅,我原来只知道你说别人的时候言辞犀利,没想到评判起自己来也毫不留情啊。”
秦观也跟着笑了笑,“臣只是诚实罢了。”
他扶着她继续往上走。
览梅台的台阶很多,而且是一直溜儿下来的,所以秦观后来握她的手也越来越紧,“雪天路滑,陛下千万小心。”
周馥罗起先没答话,许久后才说了句:“有太傅在,朕很安心。”
秦观抬眼看了看她,然后又低下了头。
守在下面的宫人也都乐得在下面待着,见主子上去后,便都站在下面踩雪说话。
可变故来的很快,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尚书令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览梅台的台阶少说也有百十阶,且台阶又高,秦观摔下来时已经不省人事。
最后不知道太医院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总之是一个多时辰后才有太医过来。
“陛下,尚书令他……已经没气了。”
——
秦观的葬礼办的铺张且浩大,几乎快赶上皇帝的丧葬规格了,但是任谁都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周馥罗没去他的灵堂吊唁,只是让人写了‘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八字叫人送去。
秦观并不是她推下去的,虽然她确实想这么做,但就在那一刹那她想起自己曾经做过这事,但最后掉进鱼池的却是自己时,她就改了主意。
其实是她故意脚滑,秦观为了救她,把她推上去后自己失去重心才摔下去的。
在秦观摔下去的那一刻,周馥罗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不仅是一个忠心的臣子,更是一个深情的君子。
“他爱慕周馥罗。”钟如意这般想道。
“还好,是周馥罗负了你。”钟如意轻叹了口气,虽然她扮演的是周馥罗,但她本人是钟如意,前者是角色,后者才是自己。
周馥罗伸了伸懒腰,又继续过起了放荡奢靡的日子。
不久,黄河水患,冲毁大坝,多地庄田被毁,粮食欠收,瘟疫蔓延。
身为皇帝的她不仅不下令赈灾救民,反而将国库里的钱挪出来给自己修建园林。
在那一年,饿死、病死百姓近十万余人,甚至还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状。
再后来,百姓起义,边关战乱,内忧外患下东梧国很快覆亡。
女帝周馥罗也于寝宫内自焚,死时年仅19岁。
——
时间轨道已修复,历史进程已正常推进。
任务执行人钟如意成绩评定:优。
予以奖励,提升为总组长。
看着手里的奖杯,钟如意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放进了柜子里,在那里面已经摆放了几十个这样的奖杯了。
每次任务结束后,她都要缓上一阵子才开始继续下一次任务,这次也不例外。
她买了杯冷饮漫无目的在街上闲走,见桥下面坐着一位给人画像的人,这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来说非常少见,所以就停下来看了会儿。
刹那间,一段被忽略的记忆涌进脑海。
那是某天下午,秦观跟她汇报朝中事宜,她听得心烦,直接起身要走,秦观拦她,争执间从他身上掉落出一张小像。
小像画的是一个女子的侧脸,估计是随身携带很久,所以很难分辨是谁。
但现在回想,那个女子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首饰,是她只带过一次的玉钗。
她戴那支玉钗的那天恰好是百官跪在宫门前,请求皇帝废储的那天,她那天心事重重,所以几乎没有扮演周馥罗,而秦观保存的小像正是那天她支着头看窗外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