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栎转脸迷惑地看向了走在身边的洛炎，没有作声。

    当她发现洛炎不肯再往前时，温栎也停下了脚步。

    听到洛炎刚才似乎叫了“赤莲天”的名字。温栎记起几日前，在达尔宫顶层楼台上的那一晚。

    洛炎曾向温栎提过这个名字，这是红楠国一本预示书中，妖女的名字。

    莫非洛炎在这钧灵殿上还见到了“赤莲天”吗？

    温栎茫然四顾，望着这殿内的神像，却是无法认出任何一个神仙来。

    殿外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殿堂四方的窗户缝隙，高低错落地斜照入了殿内之中，映在各式各样的神像上，让殿内的一尊尊神像看上去光怪陆离，明暗斑驳，神秘莫测。

    温栎认不出谁是赤莲天，只得将她的目光回到洛炎的脸上。

    “屠兄弟？”

    温栎一手撇开遮挡住视线的头纱，担忧地望着洛炎。

    此时的洛炎，眼中浮现出了少有的惊慌，他收紧了下颌收紧，一双凤目微眯地盯着这条大道尽头处，那扇大门的上方。

    温栎顺着洛炎的视线，也朝那里瞧，只隐隐看见那壁墙上，有尊浮雕，凸出墙面。

    浮雕大约是名女子，身材婀娜曼妙，手臂修长纤细，横卧在一朵朵云团之上，在女子的身后还蜿蜒着一条巨龙。

    温栎顿时想在岳城的时候，遇上威远国的弥王和那条巨龙时的画面。

    随之而来的慌乱，不由得叫她踉跄一退。

    像是察觉到了温栎和洛炎二人纷纷不再往前，走在前面的齐凌与巫马璋同时回了头。

    齐凌更是开口：“无风大师，请稍等。”

    齐凌的声音在宽敞的大殿上混着回响，叫停了在最前端引路人。顷刻，殿内众人，皆望向了齐凌。

    齐凌回身站定，望着温栎、洛炎：“天女，为何停下？”

    未等温栎出声，洛炎只是阴冷地看了齐凌一眼，便开口道：“凌殿下。那日曾你说过，温栎最后需要独自进入神龛之内，替大泽祈福……”

    洛炎说着，抬手指了指那女子浮雕下方的大门，又继续问道：“那神龛，可就在前面？”

    不等齐凌回答，洛炎已经挺直了身子，从容地走到了温栎的身前，将温栎彻底护在了身后面。

    洛炎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想要唤醒的‘神龙天女’，就是赤莲天这个妖女？！”

    洛炎的语气已经不是在追问齐凌。

    他几乎已经肯定了这件事实。洛炎自幼就在红楠国王宫内的藏书阁中看过《难世书》，对于地赤莲天的样貌、形态皆是了如指掌。

    虽然当时洛炎年岁不过十二、三岁，却被赤莲天的外貌惊住了。任何人也不能理解，一张十分动人美艳的脸，是如何生出一颗灭除红楠国的心的？

    齐凌沉吟片刻，侧起头看向了巫马璋：“璋大人，赤莲天是……？”

    巫马璋朝齐凌俯了俯身子，双手合十道：“启禀凌殿下，以璋所知，天女的降世，并非只有我大泽一国知晓。只不过称呼不同。”

    巫马璋说罢，抬起头看着洛炎：“红楠王，虽然璋不知道，在你们红楠国内，是如何记载神龙天女的，但璋想说，神龙天女并非是妖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洛炎愣住了，难道那本《难世书》所记载的还有虚假之词吗？

    洛炎正想追问，却见巫马璋脸色沉稳，已然开口：“据璋所知，世间不少书籍、典故，皆已并非初本。随时日流转，被后世之人穿凿附会，曲解、篡改比比皆是。所有的事，也需亲自验证，方可作实。”

    话音刚落，洛炎已经忍不住呵斥起来：“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说我红楠国藏书阁里的书，并非真迹？”

    洛炎迫使着自己恢复平静，冷笑一声：“你又如何证明，你们大泽口口声声所说的‘神龙天女’是个善神？”

    洛炎此话一出，不光是巫马璋，就连齐凌也是顿时沉了脸。

    殿大上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一时间，竟无一人再出声。

    这时，一直默默不语的引路人，无风大师缓缓开了口：“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可知世间善恶，皆由心造。一念贪嗔起，百万障门开。”

    无风大师举止缓慢，语气带着几分庄重，双手合十于胸前，微微俯了俯身子。

    引得殿内一众皆是一怔。

    独独只有洛炎忍不住喊了一句：“这是魔障，是外道！”

    他双拳握紧，瞪着齐凌跟巫马璋二人，想要叫醒他们。

    想要让他们知道，这样做，无异于是在唤醒一个无恶不作的恶神。

    洛炎目光又扫过一脸慈祥安静的无风大师，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名老者，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假高僧。

    温栎见洛炎和众人起了争执，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她垂着眸子，心在不断挣扎，几次想要开口，却苦无方法，也不得要领。

    但听到无风大师的话后，她的心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对于温栎而言，无论是神龙天女也好，还是赤莲天也好。

    若这都是她的话，那作恶还是为善，不都是由她一个人决定的吗？

    温栎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洛炎挺身相护的画面了，每一次，都是洛炎主动地站在了她的身前。

    而她只注视着离她只有咫尺的身影，不但没有办法相助，反而一再成为他的拖累。

    想到这时，温栎突然有了勇气，她伸手一把抓住了洛炎的衣袖，低声道：“……屠兄弟。”

    洛炎闻声回了头。

    “还记得我跟你在达尔宫的楼台上，所说的话吗？”

    温栎放缓了语气，脸上还洋溢着淡淡的笑，想要让洛炎安心。

    她顿了顿，又续道：“我不会如此对红楠国……更不会那样对你！”

    “温栎啊……”

    几乎是一声低喊，洛炎露出了他从来未曾有过的沮丧与不舍，更是一把握住了温栎的胳膊。

    温栎的手臂感受到洛炎传达的感情，而他的情绪似乎也因此感染到了温栎，使温栎变得感性起来。

    她展眉一笑，声音却有些哽咽：“就算我真是那个赤莲天，也要用她的力量拯救红楠国和泽国……因为，这里有我的好朋友，还有我所爱的人啊。”

    若不是因为洛炎出手相救，她早就被那条巨龙叼走，被作为祭祀品了。

    如今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若还能有神力帮助大家，她又有何惧？

    温栎柔声劝慰道：“倒是你……变得一点儿也不像屠兄弟了。”

    听到温栎这番话后，洛炎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但却收起了表情。

    他望着眼着这个瘦小的小姑娘，将要失去她的念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这感觉就好像心头有只野兽在一点一点地撕碎着他的心。

    洛炎明明知道温栎安然无恙，也知道她不过只是独自一人进入神龛，替大泽做个祈福而已。

    但他心中就是涌动着不安和忧虑，还有不信任。

    洛炎低下头，凝望着温栎：“若是你进去之后，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记得大叫，我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