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伊达利亚想还是有尼库姆难以解决的难题的，比如菲奥雷拉的去向。但她识趣的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新任老师激动的碎碎念，这个枯枝一样干瘦的神秘人鱼看起来对有个学生这件事非常兴奋。
或者说对她做学生这件事有种不同寻常的热情。
她确实觉得菲奥雷拉没死，这是真的，所以她尚且还能忍受去做尼库姆暂时的假学生。
海巫婆猖狂的笑够了，才想起来问伊达利亚:“那么，我的预备学徒，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正如我之前说的，为了复仇。”
“菲奥雷拉的不幸，那个恩将仇报的王子是第一导火索，不管菲奥雷拉她到底是不是仍然活着，我们现在失去了她都是既定事实。”
“而王子”瞥到尼库姆听到复仇满意的点头，伊达利亚继续说：“他却和她的新娘在欢乐中度过了三天三夜！而且不幸的话，他们还可能会幸福快乐到永远，”
“这想想都让我恶心！”伊达利亚用这句简短有力的话做了结尾。
尼库姆大笑起来：“看看这仇恨的火焰！你已经像我的学生了！”
“你想怎么对付他？你想从我这学习什么魔法？一道禁忌的指令，让他的灵魂死后在地狱中熬煎？或者先来点前菜，比如一个恶毒的玩笑？让他倒霉上整整一个月？”
“又或者，你想学点儿别的，学学怎么熬魔药，把最激动人心的毒素灌进仇人的肚肠？”海巫婆尼库姆说着游到那个小坩埚旁边，轻抚那带着轻微锈迹的边缘，动作轻而小心。
“我这脆弱的好宝贝！它是铁，却比木头还要脆，比银还要软，但它又能容下最奇异的原料在里面翻滚，威力最强的魔法也不能伤它半分。它锈迹斑斑，但又永葆洁净，最漆黑的乌贼吐出的墨汁也不会染黑它的锅底。”
“告诉我，我鲁莽可爱的新学生，你想怎么对付他？”
海巫婆从伊达利亚的背后凑近她，那阴冷的吐息打在伊达利亚的脖颈上，像黑暗在不怀好意的呢喃。
这时候尼库姆倒不怕接近她了，伊达利亚被冷的一抖，暗暗腹诽着。
“我不相信灵魂这回事，就学那个让他一直倒霉的魔法，和您所擅长的魔药调配。”
“真是个贪心的家伙！”海巫婆怪笑一声，她肩膀上盘着的水蛇嘶嘶的涂着蛇信子，她安抚性的拍了拍它的头。
“但这是有代价的，这代价严酷而可能令你——绝对令你难以承受，如你所说，这是一个交易，这你之前就有过心理预期。先有牺牲，才有获得！”
“让我看看，你能付出些什么？”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就在伊达利亚耳边响起。
太近了，伊达利亚感觉那水蛇的涎水都快滴到她了，她小小的向反方向挪了挪，毒素她当然不怕，但那个恶心的感觉一定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
“在此之前，我的老师，我有一些小小的请求，第一，请不要夺去我的视力，我之前说过，我需要用眼睛去学习。”
“第二，也请不要夺走我的听力，我急迫的需要听到您的教导，不然我实在没法自己学会这么多神奇的魔法。”
“第三，我的嗓音，您知道，在人鱼姑娘中排不上号，而且我需要用这个声音去蛊惑王子服下我的毒药，上一个失去声音的我可怜的菲奥雷拉，您也看到了，她什么都没做成。”
“第四，请您不要......”
“行了！别啰啰嗦嗦的了！”
海巫婆不耐烦的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要求，无趣的又游回原位。看来这个傻大胆一点儿没给她吓到，还说了这么一连串废话！她有些恼怒的说道：
“这不行，那不行，你以为我这里是许愿池吗？你只要双手合十丢一枚可笑的硬币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不！你必须得付出什么！而这显见会让你痛苦！”她又愤怒的尖叫起来，伊达利亚有点想捂上耳朵，碍于情境只能努力配合着做出恐惧的样子，
但说着，尼库姆的声音又平静下来，她像是刚想到什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来：
“或者，也可以不那么痛苦。我的乖学生，你是第一个对我提出这个请求的人，我愿意给你一个小小的福利。”
她此刻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愿以偿的享受了一下伊达利亚的因为这诡异条件而生的惶惑。
“你可以留着你的视力，听力，嗓音，和随便任何的你的身体部位，你不需要伤害自己，我有没有提过这其实是一个大福利？”
没有，你上一句话刚说了是小小的。伊达利亚确实被最开始海巫婆始料未及的回答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尼库姆那种戏剧性的嗓音就破坏了这种氛围。
真的没人跟海巫婆提过她说的太多太夸张反而很出戏吗？
尼库姆不知道她新学生的想法，不无得意的继续说着:
“我只需要一个承诺，一个轻飘飘的承诺，什么都不意味，你将为我做一件事情，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它没到时候，也许永远也不会到时候！谁知道呢？”
伊达利亚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但目下听起来是个划算的买卖，她接过尼库姆变戏法一样变出来的一章写着契约的羊皮纸（天知道这东西怎么能在水里还好好的），痛快的用人鱼通用语签下了她的大名。
“这很公平，一个承诺，换一次教导。那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呢？”
觑着尼库姆的神色，她状似无意的试探道:“我想先学学您高深的魔药知识，可以先从一些基础的学起，比如一点小小的昏迷药什么的？有这种药吗？”
“有的，有的，昏昏药剂，癞蛤蟆汤剂，蛇毒......只要你能想到的所有有害于人的魔药，我这里都有。”尼库姆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一阵细小的漩涡出现，那羊皮纸一下子就又消失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睡了。”
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海葵做的魔法钟，指针马上要走到午夜十二点了。
刚刚这个奇怪的座钟中心张开了细密如牙齿的蕊心，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尖叫，这显然是海巫婆恐怖的闹铃。
她伸出一根手指，不耐烦的指了指门口，示意伊达利亚快点离开。
这诡异海葵的尖叫不比巫婆的尖叫强多少，伊达利亚向她微微躬身行礼，快速的游出了珊瑚礁屋。
临近午夜的海底黑暗森林比平时更加阴森诡异，珊瑚虫都比平时更加躁动着，蠢蠢欲动的向伊达利亚弹出试探的触角。
伊达利亚找不到什么趁手的武器，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小心的避开这些畸变的怪物。
她要一气儿游到海面上去，乐于时和大天鹅还在等着她的回信。
他们是还在原处，看到少女重又浮上来，大天鹅显得倍加激动。
“唧唧哩哩！”她刚一露头，大天鹅就冲到她的上空发出急促的叫声。
乐于时基本上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老样子，不过看到她出来，又忍不住聚焦在她的腰间。
他知道她的小包包正是这一圈飘舞着的海草。
“你看哪儿呢！”
伊达利亚顶着那头橙红色的短发，好像一团小小的火焰降落在了黑礁石滩上。
“你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埃米尔王子向你问好。可能我的定位又出了问题了，我刚刚查看过看到备用能源的位置还没有改变。”
“别那么着急，那可是海巫婆的老巢！”
“这是个艰难任务，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我已经取得了一个大进步。”
伊达利亚有些骄傲的微微仰了一下头。
大天鹅捧场的叫了几声。
“好的，请问是什么样的进步？”乐于时配合的问她——不管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的配合。
“我打入了敌人内部！做了海巫婆尼库姆的魔法学徒！”伊达利亚不卖什么关子，预备等着听队友的赞美。
是的，她现在觉得他们是一只冒险者小队了，以及不只有阿尔文妮有那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她也很爱听别人的赞美。
不过和她预估的不一样，有点冷场，乐于时尽职尽责的继续问：“好的，那和备用能源有什么关系呢？你找到能源的位置了吗？”
伊达利亚有些泄气，也有些难以置信：“当然有关系了！你要的备用能源在海巫婆的小屋，而我接近了海巫婆……”
乐于时这时候倒赞同的颔首了。
赶在他再提出什么呆问题之前，伊达利亚赶忙补充道：“算了，我已经确定那个魔法物品了，是海巫婆的坩埚，它太大太明显了，海巫婆又很宝贝她，我没法把它偷偷带上来。”
她着意往乐于时脸上看了看，试图觉出一点为难的神色来，不过什么都没有。
“但是我急中生智，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如果我可以做海巫婆的学徒，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长时间接触那个坩埚。”
“我看你的背包也不大，你肯定不是带着所有的能源上路的，那估计是应该通过一定接触去补充你的电量，我带不走坩埚，可我能把你那个会发光的魔法板带下去，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