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少女人鱼的意思后，乐于时就背着行囊往隐约透着光亮的城堡去了。

    他的速度不慢，伊达利亚感觉这种快走的样子好像有点微妙的别扭，和她以前见过的人类大不相同。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小天地又完全宁静下来，很快就只有海浪轻拍礁石的声音。

    借着水流，她重又坐回那块儿大点的黑礁石。

    对于层云中的菲奥雷拉的虚影，剩下的姐妹们都认为她是悲伤过度而出现的幻觉，她们很担心她，也担心让祖母知道她的这个“荒唐念头”（二姐阿尔文妮的原话）。

    祖母在两天前得知菲奥雷拉的死讯时就已经完全病倒了，海底的王国从来不举办葬礼，他们坦然的面对离去，在活着的时候尽情的跳舞和歌唱，享受欢乐，在死亡来临时也能在满足和宁静中与亲人道别。

    人鱼族有一句古老的箴言：“平静的水流是三百年欢歌的结束，快乐的波涛是亲人留下的声音。”人鱼族都有少说三百年的寿命，没有战争，鲜少疾病，大海的宠儿总能在安全与快乐中走向最后的终结，除了神秘失踪的母亲外，菲奥雷拉是唯一一个异数。

    从菲奥雷拉偷偷将她的舌头与海巫婆换了双腿，去往陆地开始，祖母就一直懊悔向最小的孙女说关于永恒的灵魂的一切，她觉得这是她的过失，更加剧着失去菲奥雷拉的悲伤。

    伊达利亚没有再向他人说这件事，让这事作为她们姐妹的秘密。伊达利亚只偷偷去找过海巫婆，她游了有好半天路程，失去女儿的悲痛勾起妻子失踪的伤心事，海王第一次出动武力驱赶海巫婆，将她远远的赶离中心区域。

    但在伊达利亚鼓起勇气走到海底森林的更深处后，海巫婆也没给出什么有用的答案，不过这次海巫婆没敢在没帮上忙的情况下收取什么报酬。

    望着晴朗无云的夜空，伊达利亚感觉没有一点头绪。人鱼的典籍里记载着大海的历史，每一个海贝，每一株海草，每一丛珊瑚，每一条活泼的小鱼，都能找到溯源和记载，但天空和陆地的一切只有廖廖几个模糊的传说，害了菲奥雷拉的那个算是其中最完整的。

    她凝神望着陌生的天空思索，想着那些红霞，红霞下透明的泡泡，和好像在掩盖着什么的云彩——附近海面的天气一般就像今天一样晴朗少云。

    就在伊达利亚因为没有线索而有些烦躁的时候，“唧唧哩哩！”一只天鹅突然出现在半空又俯冲了下来。

    或者说是坠落了下来。

    从未接触过的蓬松触感落了她满怀，落下来的时候天鹅好像还有一点意识，勉力扇了几下翅膀想避开砸到伊达利亚，最终没有给她太重的冲击，不过温热的鲜血还是烫的人鱼冰冷的皮肤一个激灵。

    她没有急着推开它，这只大天鹅受伤了，正好落在她怀中。或者说降落在礁石和她身上，它可有够大的！翅膀铺满了礁石，如果是直直砸下来，就算是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她肯定也要吃痛一下。

    她可从没这么静距离接触过一个非海洋生物！伊达利亚新奇又担心，它像是天鹅里的王室，她第一次见带小金冠的天鹅！

    那精巧的小王冠是用一根红色的绶带固定在它脖子上的，因为突然的下坠已经歪到一边去了，有些卡着它纤长脆弱的脖子。

    伊达利亚赶忙把受伤的天鹅从这种禁锢中解放出来，鲜血已经染红了它雪白的翎毛，它的翅膀上布满了细小的刮伤。

    它的眼睛紧紧闭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啾啾啾？”伊达利亚模仿它的声音叫了两声，试图叫醒它。

    不过叫完就后悔了，她感觉自己肯定是思考菲奥雷拉的事情用太多心力，搞得刚刚傻了一下。

    伊达利亚不敢挪动，她想救救这个可怜的动物。祖母以前说鸟儿是飞在天空的鱼，她热爱这些会飞的小生灵就像热爱活泼的海鱼朋友一样。

    她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小心翼翼的把手从天鹅身下挪了出来。随手在旁边捡了一个贝壳，这片石滩上有不少这种东西。

    然后狠狠酝酿了一下，打了个哈欠。

    这是除了动听的嗓音外，大海给人鱼族的第二件礼物——她们的眼泪可以治愈所有的伤口，强健的体魄让她们能抵御内部的疾病，滚落的珠泪则能治愈一切外伤。

    因为十五岁成年后经常外出探险的原因，作为受伤风险最大的人鱼公主，她有特殊的流泪技巧——打哈欠或者快速眨眼。

    包治小伤，一滴见效。伊达利亚微微侧身，娴熟的用刚刚捡的贝壳舀了半壳子海水，小心的用手指揩下刚刚打哈欠时候溢出的一滴眼泪，将这滴珍贵的眼泪融入水里，轻轻摇晃几下贝壳让它均匀一下。

    然后——

    洒洒水啦。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眼泪给别的生物治疗，伊达利亚悉心的把贝壳里的清水洒遍天鹅的伤处，幸好虽然看着可怕，还一见面就用血烫了她一下，但这只天鹅的外伤都是小擦伤，没有太深入的伤口，一滴眼泪的疗效足可以覆盖。

    如果伤口再深一点，起不到效果，她就得用海螺呼叫姐妹们了，她实在不太哭的出来。

    撒完她等了几分钟，大天鹅的伤口很快愈合了，就是擦伤最多的地方零落的几根羽毛没长回来，伊达利亚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大家都很疲惫，如非必要她决不想大晚上去打扰她们。

    既然伤口全愈合了，伊达利亚尽可能温柔的把这只大家伙放到旁边稍平坦点的石滩上，她可给压的够呛，刚刚全是细小的流血伤口伊达利亚不敢轻易挪动它。

    然后她准备静静的等它清醒，妹妹救王子救得自己失踪了，人类现在在她心目中实在难以信任，她不放心让大天鹅一只鸟独自在石滩上昏迷，常识又告诉她约摸天鹅不防水，肯定是不能带回家了。

    这一等就是一晚上，伊达利亚等的一困一困了，给前几天库存告竭的存泪贝壳补充了好几滴库存，它才悠悠醒转。

    等了一夜，伊达利亚有点惊喜也磨没了，看到它醒来，第一反应想啾啾啾一下，还是收住了，她学的天鹅语估计它是听不懂的，不如说点自己能听懂的。

    “天鹅公主！你醒啦！”

    一边说着，她一边滑进了水里，礁石上吹一夜还怪冷的。天鹅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还有点懵，看见她歪了歪脖子。

    还挺可爱的，伊达利□□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帮助小动物的感觉原来这么棒。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收起的翅膀。

    醒来的天鹅有点敏感，伊达利亚眼睁睁的看着它突然抖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海里的小鱼大鱼温顺多了，就是超大的鲸鱼宝宝也乐意让她摸摸，岸上的小动物还挺警惕。

    看着大天鹅纯真的黑眼珠，伊达利亚觉得可能是人类太坏了！搞得和他们有接触的生物都这么警惕！

    “现在没事了，我已经治好你的外伤了，你快飞走吧，我也要回家了。”

    伊达利亚体谅它的警惕，没再去碰它，只用手掌做出一个飞翔的姿势，示意让它飞走。

    “一会儿天亮了就有可能有渔民会过来的，你直接飞走吧？”

    大天鹅现在好像回过神来听懂了，它抖抖翅膀上的水，急切的向伊达利亚探了探脖子：“唧唧哩哩！唧唧哩哩！”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天鹅话，就会大陆通用语这一门儿外语。”伊达利亚尴尬的笑笑，毕竟大陆通用语是必修课，人鱼学院确实能选修几门动物交流课，但她把这些选修全换成外出实践了。

    “唧唧？哩哩？”大天鹅身形一僵，好像很震惊的样子，但不是对伊达利亚，它又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好像对自己的声音很陌生一样。

    伊达利亚看的有趣，虽然很困，决定还是晚点儿走，其实她都有心结交个新动物朋友了，这天鹅看起来好像还挺聪明的，能赶上她的虎鲸朋友海维斯，尽管她没学虎鲸语，但后者在五六年的熟悉中已经差不多学会人鱼通用语了。

    而且，从小金冠看，他们天鹅也很可能是智慧种族呢，海底关于非海洋生物的记载还是太少了，她决定回去问问老师能不能学天鹅话，她很可能可以向这个新朋友打听到菲奥雷拉的消息！

    大天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像被现在的状况惊住了，扑闪了一下翅膀，急得团团转。

    伊达利亚想安抚他一下：“你的伤真的已经全好了！我的治疗效果是很有保障的，我给自己都治过好多次外伤了！”

    大天鹅又冲她唧唧哩哩几下，显得很焦急。伊达利亚还待再说两句，远远的看到一个小点儿，依稀是个渔民的影子，她匆匆忙忙的将小金冠系回天鹅的头上。并把一颗小珍珠用海草轻轻绑在天鹅的脚脖子上，这个重量应该不会影响它的飞翔。

    “我得走了！我们晚上再见面！如果忘记这片石滩，就把这颗珍珠沉入海域，会有小鱼来告诉我来见你的！”

    摸不准它能不能懂，伊达利亚还抓紧时间轻轻指着珍珠和海水示意了一下，大天鹅温顺的让它系海草，同时更着急的叫了两声。

    伊达利亚只当它是想现在和它玩，快速的解释了一遍真的不能留下，自觉已经达成共识，轻巧的游向了海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