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御风身子微颤，呼吸停滞后陡然变重。
眼珠晃着，确定姜京陵站位的方向后，连忙将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
“你……”
话一开口，像蛇被拿住了七寸，断了句子。
姜京陵走近一步，两人间距离更近。
鼻尖满是馥郁的香气，吓得付御风退后一步，撞上身后的栏杆。
“你躲什么？”她步步紧逼。
身前是姜京陵，身后是栏杆，付御风被夹在中间，进退不能。
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谢自己是个瞎子，不然他绝对没有勇气看姜京陵的脸色，她的脸上应该是滔天的怒火。
姜京陵看着付御风心虚可怜的模样，心里那股付稠云带来的憋屈之感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找理由：付稠云是付稠云，付御风是付御风，他们是兄弟，但不一样。
“我问你躲什么？”
然而心里原谅了他，但姜京陵嘴上却没想着要放过付御风，故作严肃地逼问起来：“知道心虚了？知道自己对不起我了？”
“我、我……”付御风被姜京陵一句句逼问，想要说话也找不对时机，最后只好像只被憋红的大虾，弓着腰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姜京陵捏住付御风的下巴，抬起来，面对自己。
付御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后仰着想要别开脑袋。
“还躲！”
姜京陵声音本来就哑，故意压低声线听起来更添怒火，“还想躲到哪去？”
付御风闻言，连呼吸都轻了。忍着别扭任由姜京陵捏着自己的脸。
姜京陵见他不再挣扎，才稍稍松了力道，捏着他的脸左右打量。
跟印象里相比，好像瘦了。
无声的打量像一把锔子，拉锯着付御风的羞赧。
两人那么近的距离，付御风可以轻而易举巨聚焦到姜京陵脸的方向，可他不敢，眼珠就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乱看。
“京，京陵……”
姜京陵正对比他近来的变化，听到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松开手，让他方便说话。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躲起来的。”不管怎样，先道歉总没错。
姜京陵哼了一声，摆起谱来，故意说：“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了？”
“没有！”付御风拨浪鼓似地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那样想。”
姜京陵可不是三两言语就能打发的，说：“你说不想就不想？你算哪根葱？我就要那么想！”
语气特别不客气，付御风几乎没讨到一点好。
“……你生气了？”付御风忽然小心的问。
其实一般这种情况，聪明的人立马就看出姜京陵只是在装腔作势，哄哄就好了。
可付御风看不到姜京陵的脸色，光听到姜京陵语气含怒，就只会心慌道歉，以至于道歉的话说了一大堆，姜京陵听后都没有任何表示。
付御风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是有些不敢开口了。
姜京陵见他不说了，还出言激他，“说完了？怎么不继续说了？你道歉就这点心意？”
“不是……”付御风连忙摇头，“我怕你生着气，不愿意听。”
“我为什么不愿意听？”她正享受其中呢，再说了，生气是生气，听还是愿意听的。
付御风默然良久，却忽然开口，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京陵，我们结婚的事，还做数嘛？”
姜京陵挑眉，不知道他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久久得不到回复，付御风只好开口，“我躲起来你一定很生气，今天找到我不一定是为了继续跟我结婚，也可能是……想要跟我算账。所以我想先问一下，我们结婚的事，还做数吗？”
找付御风算账？天知道，姜京陵原本压根没这意思！
不过……姜京陵抵着下巴思索，付御风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提醒她了。
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姜京陵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问他，“做不做数，有什么区别？”
付御风点头，“有。”
“是什么？”姜京陵追问。
付御风沉默了一瞬，然后脸红了起来。
姜京陵一看他这操作，就知道他是害羞了，故意逗他，“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别走！”付御风的手慌忙乱伸，想要留人，却不小心碰到姜京陵的腰，吓的又缩了回去。
姜京陵喜欢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有些窃喜地站直了身子，“好，我不走，你说。”
付御风想了会儿，才慢慢开口：“……若结婚的事不做数，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只希望你的发泄对着我一个人就好，不要牵连到哥哥和公司；若还做数……那我愿意明天就跟你去登记结婚。”
姜京陵听完，有些没反应过来。
“明天……去登记结婚？”她重复了一遍，低哑的声线也藏不住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想补偿你。”付御风表情认真，不似作伪：“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因我而起，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身事外。不管你再拿哥哥或者公司威胁出气，都发泄不到点子上。只能我来。可我又不像别人那样，能替你排忧解难。思来想去，只有结婚这件事上我能出力，做一个你想要的，安分守己的丈夫。”
姜京陵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荒唐之余竟有些想笑。
不要见证，不要承诺，不要婚礼……只觉得亏欠，想要补偿，付御风就宁愿什么都不要，没名没分的就跟自己扯证？
天底下还有这么“傻”的人？
姜京陵再一次认真打量起付御风来，想要从他的眼神里，探究他态度的真假。
可惜，付御风没有眼神。
他灰白的瞳孔了无生机。
“所以，如果你不拒绝的话，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明天我们就去登记，好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看向面前的人。
而姜京陵面对他空洞却诚挚的目光，竟有些不敢对视。
她扭开头，看向倒映着霓虹的江面。
波光粼粼，繁华浮荡。
这个场景跟上次自己找付御风坦白的那天一样，此时此刻正似彼时彼刻。
姜京陵思绪随着荡漾的江水有一瞬间的脱离。
上次面对自己的求婚，付御风是怎么回答的？她忽然执着的想要回忆起这个答案。
付御风感受到她气场的忽然转变，也顺势沉默，陪她安静地站着。
姜京陵察觉到两人并肩站着的姿态，没由来感到愉悦，向他的方向跨了一步，碰上他的肩。
付御风似有感觉，却没退开。
“好啊！”付御风的态度取悦到了姜京陵，她鬼使神差地说：“明天我们就去登记。”
付御风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知是窃喜还是庆幸。
本以为重逢少不了一番争吵，没想到两人这么轻易就达成了共识。看着付御风高兴放松的脸庞，姜京陵还觉有些意犹未尽，不想轻易放过他。
于是就这两人的姿势，顺势一勾，揽住付御风的手臂，把他拉到身边，凑到他耳边得寸进尺地问：“你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明天就不来了吧？”
“不会的。”付御风感觉脸庞扫过一阵风，随即耳廓传来热浪，缩着脖子有些难耐，“你都已经找到我了，我还能逃到哪儿去？”
“那可不见得。”姜京陵忍不住咬牙，发现付御风还挺高，于是垫起脚道：“上次你不也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呢？”
付御风报赧，想躲，躲不开。
“结果你第二天就给我玩失踪！”姜京陵几乎要贴到付御风脸上。
“这次不会了。”付御风红着脸保证，一边说一边暗中使劲儿，想要抽出手，“真的不会了。”
真的吗？姜京陵表示怀疑：“我不信！”
说完，姜京陵就看着付御风，直到他的表情越发慌乱，才松手放过他。
但手上放过了，嘴上却不准备放过，便开口道：“除非……”
“除非什么？”
“你跟我走。”姜京陵说：“就今天，就现在，你跟我回家住一晚，明天我陪你去拿户口本，然后咱俩直接去登记。”
付御风的脸更红，但红的原因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为难。
他想答应，却也知道这不现实，于是轻声打着商量，“今天不方便。”
付御风愿意做任何事表明自己的决心，可事实当前，却不得不考虑自身的情况。
他看不见，去哪里之前都要收拾东西做好准备。
姜京陵心血来潮想要捉弄付御风，却忘了他眼睛多有不便这件事。当即有些后悔，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
嘴巴张张合合，正在斟酌措辞的时候，就听到付御风温和的声音带着微笑询问道：“改天好吗？”
姜京陵顺着台阶下，“嗯，改天就改天。”也不为难他了，甚至还有些让步，“那就听你一回。”
付御风勾起嘴角，“谢谢。”
姜京陵看着他笑，盯着他脸颊轻微凹陷的酒窝，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你有酒窝诶。”
付御风一滞，随即加深笑容，让酒窝印得更深。
他侧过脸竟意外开起了玩笑，“要不要戳一下？”
小时候哥哥总爱戳他的酒窝。
“好啊！”
姜京陵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心想这人挺上道的，“你太高了，头低点。”
付御风闻言，弯下腰将就她。
等了一会儿，都感觉不到姜京陵的动作，以为似乎自己还不够低，弯腰又向下了一点。
“可以吗？”他问。
姜京陵低哑的嗓音指示，“再低点……”
付御风两手撑着大腿，又低了下去。
“这下可以了——”吗？
话音未落，有“啵”的一声——
付御风的半侧脸被亲变了形，姜京陵嘴唇的温度留在上面还未消失——
姜京陵的声音低哑，说：“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