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稠云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几乎没离开过公司。

    先是近期的货接连出现问题，紧接着正在合作的商家和即将要合作的都想纷纷想要停止合作。

    虽然早就猜到姜氏会出手对付公司，但没想到他们的动作那么快，下手也那么狠，尽管早早做了准备和安排，还是免不了受到影响。

    付稠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怎么合眼了，好不容易暂时有了半小时休息，他拿出手机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先是童姨的声音，然后才是付御风的。

    “哥。”付御风语气里满期雀跃和期待。

    听到弟弟的声音，付稠云顿感宽慰，“在公寓住的还习惯吗？当时走得急，东西都没带全，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方便，我都方便。”付御风急急地回答完，又支支吾吾起来：“哥，都过去几天了，你那边……”

    付御风知道弟弟想问什么，没有隐瞒，直说道：“她没选你。”

    电话那头安静起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不高兴了？”付御风问弟弟。

    付御风：“没有。”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极了。但付稠云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失落和沮丧。

    到底还是舍不得弟弟伤心，付稠云解释道：“她还没来得及做决定。”

    “真的？”付御风语气陡然一变，喜悦藏不住。

    付御风有些无奈：“高兴了？”

    “没有啊。”

    付稠云扯了一下嘴角，没拆穿弟弟的心思。心里却盘算起来，虽然当时姜京陵什么都没选，但是过后的行为却一点不含糊，这段时间的针对公司的打击报复不可谓不猛烈，而且桩桩件件都是下了死手的，如果不是自己早有预料，公司此时只会更惨。

    想到这个，付稠云眼里不禁染上阴翳。

    “会不会她什么都不要了？”付御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付稠云回神，听着弟弟陡然转变的语气，心里也生出些忧虑来。

    如果她选公司，不至于下死手打击，威胁警告一下就行了，毕竟以后还要合作；但如果选了御风……这阵子也没见他们出动人来打听弟弟的去向……

    付稠云越想，眉头皱得越深，难不成真像御风说的，姜京陵什么都不要了？

    如果真是这样，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长松万顷根本没有实力跟姜氏抗衡，他做的这些事，无非是在姜氏愿意配合的前提下，明面上打的一些阳谋。如果姜氏一怒之下非要闹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那么长松万顷的结局只会覆灭。

    付稠云眉峰凝住：看来要加快手上的安排了。

    “先不说了，晚点再联系你。”付稠云挂了电话，带着秘书出去了。

    ***

    姜京陵昨晚吹了风，今早起床的时候感觉脑袋沉沉的。

    量了一□□温，37.8°低烧范围。但脑袋还算清醒，早餐灌了一大杯热水后就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去公司了。

    到了办公室，助理来汇报今天的事务行程。

    姜京陵听了一会儿打断她：“出席活动不是我哥的事吗？怎么也要我来？”

    助理解释道：“副总经理今天请假了，不在公司，他说您这边出席也是一样的。”

    “推了。”姜京陵揉按着太阳穴，刚才来的路上她的不适感就在增强，还在想要是实在撑不住，就让哥哥顶上，结果一来才知道，哥哥请假了，那么她就更不好离开了。

    公司里，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同时不在太不像话，要是传到董事会那帮人耳朵里，又要生是非，她最近已经够烦了，实在没工夫来搭理他们。

    “你重新整理一下，把今天能推的都活动都推了，推不了的尽量延迟另选日期，实在延迟不了的再跟我说。”姜京陵感觉手脚都开始发软了，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你先出去吧，待会整理好了进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去后勤处拿个感冒药。”

    门一关，姜京陵才趴在桌面上休息，意识随着力气渐渐脱里身体……

    ***

    盈月春景。

    姜京城姿态优雅地泡了一壶茶，在一系列流程结束后，为面前的人斟上了一杯。

    曹山等茶碗在面前放稳，才笑着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馥郁芳香。”

    “这茶入口极佳，曹老尝尝。”说罢，又亲手拿起茶盏，递到曹山面前。

    曹山笑容舒展，接下细品了一口，“浓郁醇香，好茶。”

    姜京城：“您喜欢，我这里就管够。”

    “你的心意是好的，但无功不受禄，断没有白白接受的道理。传出去了，人家要笑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还要贪你们小辈一口茶喝。”曹山说完，摆摆手就要拒绝。

    姜京城哪能看不出他故作架子摆矜持，于是笑着陪他演，“曹老说的哪里话，我不过送一壶茶，还不至于叫人说闲话。而且今早唐突，虽是事出有因，但也确实冒犯，还望您别跟京城计较。”

    曹山一笑，“自然不会。”

    话开了头，接下来的内容就好说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姜京城能找到曹山这里，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这样，京城还有另一件事，希望曹老能解惑。”

    曹山问：“你问就是，我知道一定不瞒着。”

    “我很好奇，付稠云是怎么拉拢您的？”姜京陵理清现知的立场：“他翘了您几乎一半的业务，您竟然也没对他出手，想必他许您不少好处吧？”

    曹山默然，一时没有说话。

    好处？

    曹山想起当初付稠云威胁自己的样子，至今仍觉憋屈。他给出的建议，无非是在让自己在利益和对手间做选择。选了利益，则亲自造就了一个对手；放弃利益，则要面对更多对手。

    无论他曹山当初愿不愿意合作，付稠云都有后招。两相对比之下，曹山纵使无奈憋屈，也不得不选答应合作，把损失降低到最少。

    曹山哼了一声，显然对此不愿多谈。

    姜京城看出他异样的情绪，略作猜测便心有定论。借喝茶缓了气氛后开口道：“是我轻率了，曹老不方便说也无妨。”

    曹山深深吐息，看着姜京城，最终说道：“付稠云答应私底下以原价，把合同转让给我。”

    姜京城眉毛一挑，几息间便想明白了来龙去脉，“签了合作，实际却是您出钱出力，他还能白捡一个好名声，曹老，这合作我看了都要替您叫屈了。”

    姜京城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简直就是戳中了曹山的心。曹山郁闷地叹了口气，“……当时我别无选择。”

    姜京城表示理解，骤然失去一大半业务，对本源集团的打击来说不可谓不小。虽然只是一个季度的合作，可地下稍微聪明的点的，都会明白这可能是一个潜在的信号，代表姜氏可能会选择除了本源集团以外的公司。一旦开了这个口，底下小公司的心势必要活络起来了。

    但，理解归理解，姜京城不带感情地说：“曹老，您不会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吧？”

    曹山脸一红，身子也因心虚弯了起来。这他当然知道，但这种灰色地带的事情，只要没爆出来就不会有问题。

    “这我当然知道。”曹山看着姜京城，也不预隐瞒什么，他都找到自己这里了，再隐瞒也没意思，“但当时那种情况，既然能赚钱，我就没理由拒绝。”

    曹山没想那么多，有生意谁会嫌钱多？答应他以后，曹山回去还特意琢磨了一晚，凭借多年经商积累的经验让他察觉到自己多半是被付稠云当枪使了，但那又怎样，既然付稠云对公司没恶意，还愿意把合作让出来，他有钱赚，装糊涂也无所谓。至于违法？他更无所谓了，做生意哪能没有一点瑕疵？

    姜京城看着曹山变换的表情，把他的心理猜了个大概。想到付稠云，他眼里更是升起一丝兴味。

    好你个付稠云，跟我玩暗度陈仓是吧？那我就让你吃一吃反间计的苦头。

    姜京城按着曹山，露出了笑容，“曹老，我这里倒有一桩合作，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曹山看着姜京陵不怀好意的笑容，悻悻问：“是什么？”

    姜京城：“您放心，保证是不赔本的买卖……”

    ***

    鼻尖萦绕着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姜京陵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着粉白的天花板，她有一瞬的愣神。

    “你醒了？”护士正好来换点滴瓶，发现她醒了，“醒了就行，剩下还有两瓶，挂好就可以出去了。”

    “谢谢。”姜京陵的记忆只停留她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时候，多半是温度上来了，把她给烧昏了。

    护士离开后，她撑着从床上坐起，因为一只手吊着盐水，姿势有些不方便。此时正好有人从旁边搭了一把。

    “谢谢。”姜京陵扭头看过去，随即抽出了手，“怎么是你？”

    章起寒手一空，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见她已经坐稳了，才收回手坐在床边的一个凳子上，“今早我去找你，进去发现你晕倒在办公桌上，就送你来医院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说罢，他下意识伸手要试温度。

    姜京陵头一扭，皱着眉拒绝，不让他碰。

    “看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章起寒很识相，把刚才取的外卖放在桌上，“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