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暖脸颊上镀上一层红晕，她从来也不是那等爱占人便宜的人，忙点头应是：

    “你叫什么名字？要么留个电话给我。”

    “蒋豫图。”说完，将手伸向她：“你手机给我。”

    他的高定西装都压在这。即便姜生暖不拿钱当钱、当命，这会儿也不怕眼前这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会抢自己手机，亦或是新型诈骗了。

    乖乖将手机交了过去，还是好几年前的款式，蒋豫图接过后，匆匆扫了一眼，屏保还用着系统自带，看得出来，是个没什么生活情趣的姑娘。

    没有密码锁，轻而易举地解锁了她的微信，留心置顶聊天框，同样没有人。想必这姑娘的世界一片空白，不过从她拒绝煤老板就能看出来了，这样的性子，她不出去，外人也走不进来。

    输入自己微信账号，很快发送了好友申请。

    “我送你去旅馆，还是你自己去？”

    “你送我。”姜生暖也不知为何，对眼前的陌生人，多出了两分莫名信任。

    也许是女孩子的第六感；也许是她实在冷了太久，急需这件衣服的暖；也许是今天的雨下的缠绵悱恻。她竟破天荒地松了口。

    “好。”蒋豫图掩唇笑，见雨势渐小，主动拎起她的箱子，她也没拒绝。

    同她走在路上，问了句：“酒店你找还是我找？”

    “你。”姜生暖实在不想再将冰凉的手，从温暖的口袋里伸出来，再去手机里的app上去查，一一做攻略、比对。

    免得一不小心踩了坑，便又是血本无归。

    蒋豫图又笑，带她抄了近路，好像没走几步，就到了宽敞明亮的主街。

    姜生暖仿佛又想起来什么：“煤老板还用打出租吗？不是得有专职司机？”

    蒋豫图就知道，她的防备心又上来了，也没有不耐烦，依旧认真解释了句：

    “他不是荣城本地人，外地大老远过来的。不过为啥没开私家车，可能觉得坐一天一夜轿车太累？至于为啥没坐私人飞机，可能摇号没买到？”

    蒋豫图十分有耐心，给出了好几种解释，直到姜生暖眼底的戒备褪去，转为笑意。

    蒋豫图选了一家，在她看起来有些豪华的酒店，在前台开了单人间，两百元一晚。

    服务人员询问了句：“是用您身份证，还是？”

    蒋豫图回头同她招呼了一声：“你身份证给我。”

    姜生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听话，言听计从地给了身份证，还在打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里太贵了，我去住五十块一晚的就好了。”

    “五十块一晚是我住的，女孩子要住好一点的。”蒋豫图说完，替她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没有讥讽，没有怜悯，而是一如既往的认真说：

    “我才来荣城上学的时候，就是住的五十块一晚的小旅馆，味道很难闻，墙上有血迹，被子上黄叽叽的，不知道是啥。你不要住。”

    但是姜生暖没钱奢侈和小资呀。

    “我打一张欠条给你，等我找到工作，发了工资就还你。”

    “不用了。”蒋豫图开好了房间，回头将房卡和身份证一并还给她，怕她不知道，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这个酒店提供早餐，明天早上拿着房卡，来一楼大厅拐角处吃早饭。免费的，自选。”

    姜生暖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自己的箱子，点了点头。

    “你记得把西装外套还给我就好，洗干净还我？”他突然低下头，凑近了些，笑得暧昧不明。

    “至于房费，在城郊，不是市中心和风景区，并不贵。就当命运对你的褒奖，现在很难遇见像你这样洁身自好的了。”

    “是我这样的阶层，很难遇到吧？”姜生暖勉强笑笑，心底还在琢磨他这件外套的事。

    是不能现在就还了，不然有点卸磨杀驴的意味。

    这种高定西装，她只怕手洗洗不好，要送干洗店，遂是又问了句：“你着急穿吗？”

    “着急啊。外面那些大老板，要是看我穿着人字拖、背心大短裤，都不肯坐我的车，他们更讲究牌面。”蒋豫图大大咧咧说完，神情松弛，实在不像他描述的那样紧张。

    又同她道：“不是阶层原因，那大学生也有很多开房的，婚前跟男朋友开房、同居。”

    姜生暖心底琢磨着，大抵要快一点送干洗店了。

    并没有对他口中那些大学生品头论足，只说：“女孩子有选择婚前同居的自由，婚后再发生性关系的自由，那都是她们的选择，非常个人的东西。应该理解，就算不理解，也该尊重。”

    “我也是这么想的。”蒋豫图没跟她争辩，甚至点了点头，却愈发觉得她的选择珍贵。

    “那何必这么犟？男人睡了女人，女人也睡了男人，女人不吃亏，而且还有钱赚。”

    “这件事不是看谁看活更好，没享受到的一方吃亏。而是我不想把自己当做商品，我如果有钱，可以养小白脸，可我不想成为被品评的一方。”姜生暖说。

    “那你可要努力一点，我等你成大款，包养我。”蒋豫图哈哈一笑，准备分别，却一直在大厅磨磨蹭蹭，不肯走。

    又是问了句：“要不我送你上去？”

    “好。”他的话仿佛带着魔力，每回开口，都蛊惑着她答应。

    蒋豫图低头看了一眼app上定的房间号，接过箱子，与她一并上了电梯。

    “你还挺自信。”姜生暖与镜子里的他对视一眼，现在才倒出功夫来，仔细端详他脸颊硬朗的线条。

    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到底不怎么好，立即别开头去，又显得有几分刻意，再度将头转了过来。

    “你就知道，我能包养你。你刚刚说，你是来荣城读书，你也是大学毕业吗？”

    “不是。我倒是想当小镇做题家，就是当不上。我是读的技校毕业。”眼见电梯到了，蒋豫图拉着箱子出来，找到了房间号。

    走在软乎乎的红地毯上，姜生暖有一种自己就是明星的错觉，直到隔壁房间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才耳根发烫。

    “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相信你。你肯定能成为大款。”蒋豫图说。

    自动屏蔽了那起伏的声音，等她打开房门。

    “你的想法也很别致，现在太正直，会被认为傻气和迂腐。”姜生暖进了门，看见干净整洁的小小一间，好像多日以来的劳累疲乏一扫而空。

    难怪妈妈会说“穷家富路”了。

    “读技校也很了不起啊，我也想读，就是没机会。能有个一技之长，有时候比大学还好些。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坐办公室，要是大家都做白领，那谁做其他行业呢。”

    不过想必这些，也不是她个小老百姓能考虑的了。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烹饪。”蒋豫图说。

    “那你岂不是做饭很好吃？”姜生暖听见他的声音回头，才发现他没进来。

    随即笑了一下：“这本来就是你开的房间。”

    “给你开的，主人不发话，我怎么好自作主张、不懂礼数。”蒋豫图就当她这样说，是点头认可了，没有抗拒。

    进门后，先替她烧了水，随口道：

    “我手艺还不错，有机会给你露一手。对了，你喝茶吗？”

    姜生暖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挑，但是比起茶叶，更喜欢喝奶茶。

    “是不是要等我成了大款才行？”

    “不是。随时都可以赏光，但得在我不上班的时候，毕竟我很忙，你也知道。白天我要打一份工，晚上打一份工。”蒋豫图说着话，已给她泡了杯茶。

    又起身去浴室，放好了水。

    做完了这些，再没有理由留下了。

    “西服外套手洗就行，要是你不太累的话。如果累，我今天就带回去，不用送干洗店。”

    姜生暖有点佩服他的精力，异于常人了。

    “你体力真好，打两份工，半夜不睡觉，还这么精神。”

    她现在算是知道，那些大佬之所以能成为大佬，需要有强大的身体素质；一晚只睡几个小时还不困，能当空中飞人、满世界应酬，异于常人的精神状态和作息习惯；有个钢铁般的肺和胃，什么山珍海味、啤酒白酒都能装得下……

    “不像我，每天睡不够就很困。”

    难怪她如此平庸。

    “因为你还小，正在长身体，自然要多吃多睡。”蒋豫图说完，已经默默退了出去，同她告了别：

    “我的体力一向很好，在别的方面也是，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待他走后，姜生暖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满屋子都是他的痕迹。

    他刚泡的茶水，还氤氲着热气。

    浴缸里才放满的水，还有余温。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蒋豫图放完了水，还用手背试了试，才放心离开。

    她躺在床上，抱着枕头，辗转反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收到他好友通过的消息。

    没有故作矜持，没有清冷矜贵，主动打了声招呼：【我到家了，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姜生暖的眼前没有镜子，否则她会发现自己嘴角快要裂到耳根。

    想也没想就回复过去一条：【你是中央空调？】

    她得承认，一开始她是忐忑的、带着防备的，还以为这个包厢里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发扬绅士风度，是为了开房后约炮。

    甚至在他放好了洗澡水，她都没停止纠结和恐慌。

    直到看见他走了，就这么干脆果断地走了，才放心下来。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是大众情人，那样耽误我996修福报。别胡思乱想了，小春芽。】蒋豫图回。

    【我开了两天的房间，你明天别急着早起去中介找工作。今天睡得晚，明天好好休整一天。不然连日奔波，会生病。】蒋豫图回。

    【我先洗澡睡了。晚安。】蒋豫图回。

    【一身爹味儿。】姜生暖回。

    同时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为自己误会人家，而有些愧疚。

    【你不喜欢？】蒋豫图回。

    【为什么叫我春芽？】姜生暖回。

    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他的回复：【那我下次不说教了。】

    要是一身爹味儿让她讨厌了的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不会死鸭子嘴硬，惹小姑娘不高兴了，还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