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不想。如果她生活得不好,父母也帮不到她什么,彼此徒增烦恼。如果她过得好,我们更不该去打扰她。父母没养她小,就不该想要去压榨她,给爸妈养老。”姜生暖平静地说。

    “小暖,我真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不顾念亲情。”李建纯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想,只觉大跌眼镜。

    “全村都在传,你爸妈当时把你二妹妹送给有钱人家了,那人是开着大奔来的。十几年前开大奔,那能是平常人家吗?你傻啊,不去借光。在这左借,右借的,还不如让你妹妹补贴你点。”

    姜生暖没这么无耻,甚至她父母若是去这么做,都会被她看不起。

    虽老一辈常常爱给小辈洗脑“多子多福”、“给孩子留下金山银矿,不如留个兄弟姐妹”、“社会很残酷,以后没人帮你,只有兄弟姐妹会帮你”……

    但姜生暖从不认为,姐妹有帮扶的义务,哪怕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

    “你不要死脑筋嘛,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你爸妈没养过她,但给她生命了,她就该感激一辈子。”李建纯这样说,其实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因为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赚钱就给自己花,既不当扶弟魔,也不赡养父母。

    姜生暖平静听完,依旧摇了摇头,正准备推着自己箱子继续往前走,就被虹姐一把拉住了拉杆箱。

    威胁道:“你以为这种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以为我这里是菜市场,能任由你闲逛?”

    姜生暖要说不恐惧,是假的。但这两天在城里经历这么多,已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慌张了。

    尤其方才在包厢里,煤老板把手伸进她牛仔裤里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些钱,还是注定得由别人挣。

    她没有大发雷霆,抽那煤老板一嘴巴,就是顾及着李建纯的颜面,怕她因为自己丢了饭碗。

    她不是啥金枝玉叶,不会因此恼羞成怒,在包厢里摔东西、骂人、闹开了;可也是自尊自爱的女孩,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气吞声,却不能任由咸猪手继续。

    兴许是连李建纯都没想到,男人追女人,得先投资。在女人直接拒绝了,还敢猥亵。

    这会儿只这榆木脑袋特别特别生气:“你别走,你要走,把我转给你那五百块钱还给我,我不借了。”

    不求小同乡与自己同仇敌忾,可也不会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

    直接拒绝了:“这钱我不会还,我脑子转得慢,可不聋。你把我弄来,根本不是什么为我好,就是拿我做人情。不知虹姐给了你多少好处,但早顶那五百块了。我不要你把那好处分给我这受害人一半,不能待宰的羔羊还得再分你一半羊毛。”

    “我啥时候想过薅你羊毛?你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傲气什么?装成冰清玉洁的样子,给谁看呢。”李建纯倒是不知道,小姜啥时候成貔恘了。

    “还不聋呢,我看你就是傻。你上学时,回回都是年级第一。要是脑瓜不好,光靠死记硬背,能一直名列前茅吗?”

    虽说初中没啥知识,不用有悟性,靠勤奋完全够用。不过勤奋本身,也是一种天分。

    “小暖,要是价格没谈拢,不合适,你可以说出来。或者,你有什么条件,你直说吧。你要想若即若离,跟男人使去。跟我们欲擒故纵,有什么用?”

    姜生暖的手提箱,还在虹姐的手上攥着,她没办法狠心丢下全部家当离开。

    只说:“建纯姐,我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离开。我很后悔来这里,如果你现在让我行个方便,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李建纯扭过头去,姜生暖便对她放弃了希望。

    在气场强大的虹姐面前,她本能露怯。可想起陈良栋惩治黑车司机,肖凤岱维权意识强,她又鼓起了勇气。

    “这毕竟是在自己国家的地界,我相信国家扫/黑除恶的力度。有本事你就噶我腰子,不然我今天一定要走。”

    她一直坚信,自己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而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

    虹姐看她这个样子,还真有几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些现在被人唾弃的品质。

    还是不肯死心,嗤笑了一声,说:“行啊,你不肯留下,那你进我这歌舞厅消费了,不花钱就想走?”

    “我并没有消费,桌上的果盘一口没动,酒一口没喝。如果你想拿天价酒来讹我,不可能。”姜生暖说。

    做了决定,就不会动摇。

    她已决定要走,就不会半途而废。

    “你是没吃东西、喝酒,可你进来了,门票钱付了吗?”虹姐咄咄逼人地问。

    一般小姑娘受不了她的威压,大概这小姑娘心底无私天地宽,没有小辫子在她手上,竟是丝毫不慌。

    可没有小辫子,她也能制造小辫子。

    “那你报警吧。要不让市场监管局的人来,我相信公职人员,他们可以调监控。回头他说让我掏多少钱,我就掏多少钱。”姜生暖一身浩然正气,欲夺回箱子,虹姐却始终不肯放手。

    她也有几分急了:“是你报警,还是我打市长热线?我相信咱们国家的法律,公平公正。”

    虹姐嘴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说个理由,为什么不肯做这行?”

    “因为人间正道是沧桑。”姜生暖说。

    没有太多的为什么,这世上有人做职员996;有人去创业;有人穷游;有人回家备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而她偶尔为出身低微而有无力感,更多时候,还更感谢和珍惜这个更加开放、包容的多元化时代。

    她很高兴,她生活在现代。不是民国、不是晚清,也不是唐宋元明清,任何一个时代,而是现在。

    女人可以抛头露面,离家数百里,乘坐火车,出来打工的时代。不靠家族、不靠夫家,就靠自己双手,创造未来的时代。

    “咳咳。”走廊尽头,传来两声咳嗽,虹姐眼见客人从包厢里出来,无声地放开了姜生暖的箱子。

    姜生暖只回头匆匆一瞥,看见了身后的男人,是跟那个煤老板一起的,本能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转身走了出去。

    虹姐在身后觉得可惜,却也不会过于执着。只是丢了一个漂亮妹子,但这世上就是不缺漂亮妹子。

    姜生暖出门时,外面再度下起了雨,已是后半夜了。

    她拎着箱子,下了台阶,正准备朝附近的公交站牌走去,想找个躲雨的地方,再用手机慢慢查附近不宰人的旅馆。

    只她才一脚踏进水洼里,身后便有一身宽大西服外套,举过头顶。

    她回头看去,就看见方才在包厢里,大家都笑了,唯独他没笑的那个男人。

    “干嘛?我都说了,我不干。”

    姜生暖说完,男人不顾她的意愿,已替她拎起了箱子,没到公交站牌,只走到了附近商铺,在屋檐下躲雨。

    “别误会,我跟他不认识。”男人开口,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们刚刚分明坐在一起。”姜生暖把自己箱子夺回来,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这么多奇怪的人,都对她破破的箱子感兴趣。

    “你放心,也不会抢你的东西。”男人弯起了唇角,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本紧绷着下颌,便有了柔和的弧度。

    雨沿着商家屋檐滴落成行,汇聚在地上形成水洼,男人瞥了一眼她的白鞋,估摸她鞋袜都要湿了,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解释说:“我是跟他们一个包厢,但我真不认识他。也不是陌生人拼包厢的,像他那样的有钱人,还用得着跟个路人AA?我是给他开车的。”

    姜生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努力分辨他话里有几分真假。

    “你是那个暴发户的司机?”

    不是没想过,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套路自己,伪装了身份,其实还是那个暴发户的马仔,替他追女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煤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又不是天上地下唯一绝色,犯不着让煤老板如此执着。

    她不算牡丹,充其量只是一枝郁金香。而没了郁金香还有桃花、玫瑰、百合……煤老板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方才那一番劝说,已是给了她最大的耐心。

    “我是他的司机,但我不是他专职司机,我是下班后跑滴滴的。这不是本职工作赚不来啥钱,所以想着找个兼职嘛。”男人温润笑笑,并不是冷淡的性子。

    “原本拉完他过来,我想再去接别人的单子,他叫我留下来坐坐,待会儿再把他拉回去。我就寻思等等。结果他坐起来没完,包车不包人,又不给我小费。回头等到天亮,我才给他送回去。浪费我这一晚上时间,不耽误我赚钱嘛?”

    男人说得很诚恳,一下子就撞到姜生暖的心巴上了,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掉钱眼里去了。

    不由得赞叹:“你真厉害,你能打两份工,我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我常年在荣城跑出租,知道这边的路,有个中介公司,不要中介费,还挺靠谱的,你可以去那问问,哪里招人。”男人说着话,将怀里抱着的、卷起来的西装外套,抻开,披在她身上。

    “我里面穿得是衬衫,你穿得是短袖,你穿着吧,要是冻感冒了,那你别说想打两份工了,烧成肺炎,保不齐就得回家了。”

    虽是乌鸦嘴,可也是实话。姜生暖也不知为什么,一向对人抱有防备,此刻倒是将国家反诈中心app尽数忘在脑后了。

    不怕他这外套上有乙醇,亦或讹诈她。接过后,道了声谢。

    男人接下,特特嘱咐了一声:“今天暂时借给你,不是送给你,你过两天一定得还我。因为我就一件西服,攒了半年的钱定做的,要是没了,我还得花存款买新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