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微垂眉眼，似乎认真端详着玫瑰，没有听清楚。

    沉默迅速钻进车里，克里斯蒂亚诺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深吸了口气，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我心如旧，安妮——我知道你明白。”

    ——

    “这太不合理了！”

    某场比赛后的休息日里，他们躺在沙发上一起看纪黛黛找的电影，克里斯蒂亚诺如此评价。

    “这很合理。他们这时候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她耐心的试图让葡萄牙人理解古老东方的含蓄之美。

    然而克里斯蒂亚诺并不理解。克里斯蒂亚诺顶着一头小卷毛，据理力争：“不，只要你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没什么能阻止你——除非生死，没什么能阻止你。”

    她一时语塞。

    “如果是我，我是说，假如我是他，我肯定会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冲上去拥抱她，向她诉说心意。”克里斯蒂亚诺洋洋得意。

    “你想说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以为自己说服了她，眉毛都要飞上天了，他志得意满的笑了下，就像他在赛场上完成了一次精彩绝伦的帽子戏法一样。

    “我会告诉她——我心如旧。”他大声宣布，还觉得这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当年轻的心经过时光如水般的洗礼，又被世事无情的打磨，当我再次面对你，眼神已不再纯真，我仍可以告诉你：我爱你，一如年轻时那样。

    可惜这段难得感性的简短发言的唯一听众并不欣赏，她拎着枕头就砸了过去，“好吧！罗纳尔多先生，那你今晚自己睡吧！”

    “什么？！”克里斯蒂亚诺不敢置信，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安妮……”

    她无动于衷，微笑道：“我已经下定决心——毕竟除了生死，没什么都阻止我。”

    ——

    克里斯蒂亚诺告诉她，我心如旧。

    不知为何，纪黛黛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她想，或许那段时光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记得，另一个人也记得。

    又或许，虽然后来有那么多的矛盾和难堪，但是在最初，他也付出过一点真心，而并非想象的轻薄冷漠。

    克里斯蒂亚诺应当是爱过她的。她能感受到那段日子里少年人炽热真挚的感情，现在她无比确信了。

    他爱过我，只是爱的不那么多。这样已是很好——这让她觉得自己过去的那段时光没有虚度，算得上有意义。倘若有一天她为自己写一本自传，不可避免的回忆起那段时光，还能坦然的这样描述——我在老特拉福德见到了一个比太阳还要耀眼的人，我们相爱过一段时间。

    纪黛黛很久都没有说话。

    “那你呢？”克里斯蒂亚诺追问，他简直烦透了这该死的沉默。

    纪黛黛慢吞吞地说：“我以为你还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从来不和前男友搅在一起。”

    克里斯蒂亚诺想问难道你有很多个“前男友”吗？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他决定秋后算账，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你甩了我，我连你的分手通知都没有收到，这叫什么分手？”克里斯蒂亚诺非常无赖，“这个不算，我不是前男友，我们没分手。”

    纪黛黛深深感受到皇马几年确实锻炼了克里斯蒂亚诺不少，起码他的脸皮变厚了。

    “是你自己说不要见面的。”她提醒道。

    “是吗？那只是气话。”克里斯蒂亚诺拒绝回想，非常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

    纪黛黛看出他的意图，冷笑一声，她也平静的说：“是吗？我只记得你那时候告诉我，让我知道谁是你的家人。”

    车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纪黛黛耐心等着，克里斯蒂亚诺几次都动了动唇，却始终没有开口。

    纪黛黛知道他很不擅长处理这些——姑且算是家务事吧——他也很不喜欢处理这些事。罗纳尔多先生的处理方式一贯是花钱，花大钱，反正他有钱。这确实解决绝大多数问题，但总也有它无法解决的问题。

    譬如此刻。

    纪黛黛不忍为难他，所以她就准备下车了，这时候她反而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她笑了一下。

    这个笑是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毕竟这也算是告别，尤其上一次还不太体面，但其实他们是值得一个体面的告别的。

    而且，很重要的是——她不想让克里斯蒂亚诺也经历她所经历的尴尬时刻。

    “谢谢你的花，Cris。明天我就要离开马德里了，祝愿你在皇马一切顺利，我会……”

    我会永远相信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球员。

    克里斯蒂亚诺领会了这个，他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急促地问：“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手指发力，越攥越紧，让她动弹不得。纪黛黛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痛楚，皱紧眉头正要说话，克里斯蒂亚诺用力一拉，他的唇角擦过她的侧脸，重重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不算柔情蜜意的吻。它就像他在赛场上轻描淡写地一记势大力沉的远射，猝不及防又如惊雷乍响，它无法被预测，无法被阻止，人们只能惊叹、只能承受。

    她的眼睛里映出他比从前略显成熟的脸庞，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意气风发的少年穿着红色球衣在老特拉福德进球后迎风奔跑的样子。

    少年青涩的眉眼被时光拉扯着，长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纪黛黛动了动手腕，动不了。

    克里斯蒂亚诺或许察觉到她的动作，但是他无动于衷。

    “我不愿意想你。”他忽然说：“你没有给我机会——一个后悔的机会，就像从来没爱过我一样。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不是非你不可。”

    “如你所见，这几年我绯闻不断。豪尔赫说的对，我有钱，有名声，有热爱的事业，这样的人总是比平常人更容易重新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克里斯蒂亚诺隐忍着，呼吸逐渐加重，“演员、超模，还有那些网红，她们前仆后继，恨不得告诉每个人自己是罗纳尔多的女朋友。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少再想起你，我以为我就快要把你忘记了。”

    “那么多人、那么长的时间……”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纪黛黛感觉到有点冰凉的东西落在她的后颈，克里斯蒂亚诺紧紧地拥着她，“她们只让我知道——”

    他在她颈后落下一个吻，含糊地说：“我是那么的想你，安妮。”

    “还有，那个时候说的话，对不起。”

    纪黛黛的手在空中迟疑了下，轻轻地、轻轻地贴上他的背。

    掌心温热，她在心里想，如果你五年前这样告诉我，那该多好呀。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