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了那位本该早已离去的皇马巨星。

    她穿着睡衣套了件外套坐在兰博基尼的副座上，沉默了大概两分钟。

    她倒不是想和这位世界著名的高富帅发展点什么，实在是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睡觉了！要让她为了见个男人，尤其是根本不care的男人重新换衣服化妆，是绝不可能的！

    陈渔对这位巨星唯一的尊重就是套了件外套，万一明天不幸登报，他俩衣冠整齐，安全距离，还有的话说。

    此外，就是为了让她自己免受蚊子的宠幸了。

    克里斯蒂亚诺先开口：“昨天的采访承蒙露易丝小姐关照，一切顺利。”

    这完全是假话。陈渔心说采访大佬这种事当然是上司去干，她昨天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后勤人员，和大佬一句话没说上，并且她无比确信，除了快结束的时候上司例行公事给了张新驻记者的名片，这位巨星连余光都没扫她一眼。

    “罗纳尔多先生，您太客气了。”陈渔摆出职场老油条的架势。

    克里斯蒂亚诺不可置否，手搭在方向盘上，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味道：“不知道明天露易丝小姐有什么计划，我是说——马德里我很熟，乐意为两位女士效劳。”

    得了吧。陈渔心中突然窜起火气，这教什么事？一个从昨天开始就魂不守舍，电梯都按错楼层，一个是当今世界上身价最高的球员，走到哪里都是话题流量，连采访都要严苛到分秒。

    大哥，你说还有时间给人当导游？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她在心里大吼，但纪黛黛是她的闺蜜，她不会去戳她痛处，所以旁边这位大爷就要承受所有。陈渔已经忍了很久，久的超乎想象，今夜她忍无可忍，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先生，您和纪黛黛已经分手了，现在想干嘛？”

    “据我所知——顺带一提是从网上看到的——前几年您也绯闻不断，堪称过尽千帆。当然我没有任何指责您私生活的意思，您似乎记性不佳，忘的很快，但这对年轻人来说也没什么。”

    “您和纪黛黛都是成年人，比起那些要死要活搞进医院的情侣，你俩分开的还算体面——哦，当然，当然，这主要得益于您不太体面的言辞比起真枪还是稍逊一筹的——总之，请问你现在是想逗逗她，用你过去对待情人的那种轻佻方式？还是想居高临下的奚落她，让她明白你们之间现实的鸿沟？”

    考虑到这位巨星受到的教育比较简单，她说的是葡萄牙语，且说的酣畅淋漓，语义之直白，口吻之犀利，让人猝不及防。

    克里斯蒂亚诺也不由对这印象中的“淑女”改观。

    他终于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春节，他在曼切斯特的公寓里帮她打包寄回国内的快递，埋怨她花的心思太多，安妮说是寄给她一位难以糊弄的朋友。他当时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扑了上去，他们滚在沙发上笑成一团，他的手抚着她半湿的长发，贴着她的耳垂，小声逼问她男朋友和朋友谁更重要这样的问题。

    其实那时候他更想问的是：

    安妮，你会陪我多久？

    安妮，你陪了我多久。

    从铺天盖地的嘘声到盛誉满席，从无人问津的角落走到举世瞩目的中心，一路起起跌跌，多少日夜，多少春秋。

    “呆呆。”

    纪黛黛抱着一束从夜市买来的花，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陈渔指了指头上的天空：“你知道吗？星辰才会爱星辰。”

    一句话没头没脑，但纪黛黛却眨了眨眼，在这瞬间听懂了她的意思。

    昨晚她们端着酒站在阳台上吹夜风，陈渔忽然问：“这些年他们也给你介绍了几个男生，怎么不谈谈恋爱？”

    纪黛黛正看远方的灯火，随口说：“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生啊。”

    一句玩笑话，陈渔却立刻追问道：“那你怎么不和那个人在一起？”

    “我又不是小龙女……”纪黛黛不太自然的别过脸，踮起脚尖张开双臂，感受风的气息，“即使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

    她睁开眼睛，笑着对陈渔说：“我爱的是遥遥星辰。”

    纪黛黛回过神，才发现陈渔已经拉着她远离人群，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陈渔拿走她怀里的花，把她往前面一推，挥了挥手。

    “凭借好风力，送君上青云。”她笑着喊了声，边走边退，还送给她一个飞吻，转眼就消失在人海。

    难为她穿着高跟鞋还能跑。纪黛黛非常不合时宜的想，往灯光黯淡处看去。

    克里斯蒂亚诺靠在车门上等她。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臂弯，黑色长裤磊落的衬托着一双大长腿，不愧是能直接上杂志封面的男模身材。

    看见纪黛黛，他微微弯腰从车里取出一束玫瑰就要上前，她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生怕周围的人在这角落认出了皇马巨星，明天不幸见报，赶紧走了过去。

    克里斯蒂亚诺看见她过来，自然的将手里的玫瑰花送给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略有些羞涩的笑意。

    “见到你很开心，安妮。”他说。

    纪黛黛避开他灼灼的目光，低头看着怀里娇艳欲滴的玫瑰，伸指去碰，花枝尤带着露水。

    见到你很开心，安妮。卷发少年拉她到无人的角落里，悄悄送给她一朵看上去有点焉了的玫瑰，他激烈运动后的眼下染上薄红，带着羞涩的笑意，用不太熟练的英语对她说：安妮，我的天使，在老特拉福德见到你真开心。

    无论真假，在这个星子寥落，夜风也温柔的良夜，她决心做个无可救药的蠢人。

    于是她笑着说：“见到你我也很开心，Cris。”

    比起昨天的回避和冷淡，此刻她语气十分温柔，克里斯蒂亚诺有点受宠若惊，但他向来很会抓住机会，立刻邀请她上车。

    纪黛黛迟疑了下，克里斯蒂亚诺打开副驾驶的位置，她便也坐了上去。

    这辆车是克里斯蒂亚诺很久以前从店里提的，还没被记者们拍到过，饶是如此他还是非常小心，特意选了条车流稀少的路绕着马德里慢慢开。

    因为是晚上，这条路上的车果然很少，路灯依次排开，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银河。

    “曼联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但我在皇马得到了很多，我是说，更多的冠军、伯纳乌的喜爱和金球奖……几乎是我想要的一切。”克里斯蒂亚诺忽然说。

    纪黛黛还抱着玫瑰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最好的球员。”

    克里斯蒂亚诺笑了下。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爵士和安妮才会连一秒都不犹豫的说他是最好的。

    他们总是将他和其他人比较，比速度、比技术、比进球，他们尤其爱将他和巴萨的梅西相比，仿佛个个都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历史最佳出来，他们已经看到了他的成就，却吝啬于承认他的伟大。

    “安妮，我骗了你。”克里斯蒂亚诺把车停在路边，打开了前座的小灯，“伯纳乌有一点，永远都比不上老特拉福德。”

    她侧头看他，目光交汇的一瞬，她眉头动了动，克里斯蒂亚诺已经低下头，眼里褪去世人熟悉的散漫，他的目光专注而真挚。

    “伯纳乌带给我荣誉，但它的看台上，没有天使降临。”

    克里斯蒂亚诺，离开曼联转会皇马是对的，它会成为你伟大事业的重要部分。在他又一次捧起欧洲杯冠军后，门德斯在酒后拍拍他的肩膀，欣慰于他俩当时的抉择。

    如今看来，那是传奇的开始。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威士忌说，也许吧豪尔赫。

    谁知道呢？伯纳乌什么都好，只是没有我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