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尼娅·麦克米兰（Melania MacMillan）疲惫地瘫倒在寝室柔软的四柱床，银绿丝绸帷幔落下，结束了新学期的第一天。

    “五年级，真是糟糕透了。”

    八月的一个清晨，法国南部，位于阿尔卑斯山脚下的某幢别野。

    当梅拉尼娅的哥哥基兰（Kieran MacMillan）读到阿兹卡班发生越狱的报道时，梅拉尼娅正低头专心给面包片均匀抹上厚厚一层果酱。

    餐厅一派祥和宁静，宁静，宁静——

    “嗯哼？”

    感受到基兰灼热的注视，梅拉尼娅不得不暂停下抹果酱大计，斟了杯葡萄酒给他递了过去。

    “来一杯？”

    “不，酒会麻痹我的神经，左右我的思考。”

    “有什么大事嘛？尼可勒梅先生公布魔法石配方？*[1]国际梅林炼金术士协会请你担任荣誉会长？看你的表情不像啊。”

    梅拉尼娅收回手，抬眼扫过基兰手中报纸头版头条——《英国魔法部重大失误!阿兹卡班亡命食死徒越狱》。

    “哦，你的仇家从阿兹卡班跑出来啦？”她调侃道。

    “不算，顶多是亲戚从阿兹卡班逃出了。”

    “哪个亲戚。”梅拉尼娅来了兴趣。

    “西里斯·布莱克。”*[2]

    “布莱克？”

    盛产疯子的布莱克，梅拉尼娅在心里暗暗吐槽。

    “我亲爱的好妹妹，你一点不担心？一个泯灭人性的杀人犯在不列颠岛流窜，谁知道某天他会不会对一个富有且弱小的小女巫痛下杀手？”基兰漂亮的脸蛋露出戏谑的笑容。

    “致我的好兄长。”梅拉尼娅对基兰的讽刺毫不在意，她耸耸肩，举起酒杯冲他示意。

    “相较‘一个富有且弱小的小女巫’的性命，你对布莱克是怎么从重重看守中逃出生天的更感兴趣吧。”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报纸封面，那个满脸憔悴、头发又长又乱的男人正朝自己慢慢眨眼睛。

    “如果是你，会怎么从阿兹卡班越狱？没有魔杖，逃过摄魂怪，跨越北海，就为了——”

    梅拉尼娅又扫了一眼报纸，角落的小板块正写着布莱克和救世主哈利·波特的爱恨情仇。

    “杀死波特？”

    可怜的波特，入学第一学年就大战食死徒保卫魔法石，第二学年碰上斯莱特林的密室，估计他第三学年过得也不会安稳。

    “我不行，但鸟儿可以。还有——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基兰挥挥手，桌上的酒瓶和酒杯顷刻消失不见。

    “嘿!把我的酒变回来!”

    “自己变。”

    “你明明知道未成年不能在校外施法!”*[3]

    “那没办法啰，”基兰学着梅拉尼娅的样子耸耸肩，“未成年。”

    梅拉尼娅瞪着基兰，恶狠狠地撕咬手里的面包片。

    一只棕色猫头鹰扑棱着翅膀飞近窗台，投下一封信。

    “你的小男友又给你写信了？”基兰贱兮兮地开口。

    玩弄小梅拉可能是基兰最爱的晨间项目。拜托，谁会拒绝一个张牙舞爪还没法反抗的洋娃娃呢，就算他已经二十三岁，也玩不腻啊。

    “在我没有给你甩恶咒前，离开餐厅，基兰·考特尼·麦克米兰。”梅拉尼娅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念。

    “噢，你没有从前可爱了，小梅妮”，基兰懒洋洋的从椅子起身，“我去上班啦”，他毫不客气地揉乱梅拉尼娅精心打理的黑色卷发，朝壁炉丢了把飞路粉。

    “我对你恋爱可没意见，只要不过火，你知道的，保护好自己。”基兰俏皮地眨眨眼睛，一只脚踏进翠绿色的火焰。

    “顺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有霍格沃茨校徽的羊皮信封递给梅拉尼娅，那信看起来比往年还要厚重，“事先说明，我没拆——恭喜当上级长，梅妮。”

    梅拉尼娅晃了晃信封，里头确实有个徽章似的东西——梅林啊，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成为了斯莱特林的级长。她烦躁地把霍格沃茨的信放在边，然后拆开了格里芬（Griffin Scher）的信——“我可没恋爱。”她嘟囔道。

    亲爱的梅拉尼娅：

    希望收到信时你已经结束了希腊的旅行，我不确定这只猫头鹰是否能承受跨越两片海域的飞行……

    梅拉尼娅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我完全可以想象你收到斯莱特林级长徽章时不耐烦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拿到级长徽章的——虽然级长这门差事是个累赘，但我想说斯莱特林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得到它了——别太为此烦心。

    啧，更烦了。

    Ps.真诚建议你在家研究研究守护神咒。

    一行小字模模糊糊地挤在信尾。

    梅拉尼娅烦躁地揉了揉脸，格里芬肯定从他父母那得来的了消息——谢尔夫妇分别就职于英国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和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不然他不会特意写封信暗示自己——亲爱的英国魔法部指派阿兹卡班的守卫飘荡在不列颠，仅仅只是为了抓捕一个逃犯。

    魔法部真的是疯了!那可是摄魂怪!没有思想无法沟通的黑暗魔法生物!要是它们失控造成意外魔法部怎么承担得起？

    晨风轻轻吹过，裹挟着花草香，庭院的树叶在风中摇曳，餐桌上摆着自己最爱的吐司面包，果酱只抹了一半。梅拉尼娅深呼一口气，把级长任命和摄魂怪赶出脑袋，重新投入抹果酱大计中——

    唯有美食和美景不能辜负啊。

    事实证明，梅拉尼娅对魔法部的猜想错得离谱。

    梅拉尼娅当然认真接纳了格里芬的建议，在家里浩如烟海的藏书中，翻到几本关于“守护神咒”的书来研究，仅限于阅读——感谢《禁止未成年巫师使用魔法条例》。

    梅拉尼娅当然也知道守护神咒的咒语怎么念，因为自己无法练习所以暑假逼着基兰当着自己施展了好几次——没吃过猪肉总要见见猪跑——他那头银色豹子都要和自己混熟了。

    梅拉尼娅的计划是在五年级期间把守护神咒训练熟掌握好。

    当然，不是在开学的列车上就和摄魂怪硬刚上。

    车轮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风声和雨声比以前更响地撞击着车窗。

    咯噔一下，列车停了。

    还没有到霍格沃茨，列车停在了铁轨中间。接着，没来由地，所有的灯都灭了，列车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整个车厢探出无数颗好奇的脑袋。

    火车故障？不对，这感觉不对。

    梅拉尼娅握紧魔杖向窗外看去，列车外昏暗无比，空气里弥漫着丝丝凉意，有什么黑乎乎的身影向列车靠近。

    摄魂怪？

    疯了！魔法部真的疯了！

    恐惧弥漫全身，梅拉尼娅裹紧的身上的长袍。

    “怎么了？”一同在车厢巡逻的男级长紧张地看着她。

    “是摄魂怪。”梅拉尼娅的声音带着颤抖。

    片刻沉默，两人同时开口——

    “得让大家在包厢呆好。”

    “我们找个包厢呆好。”

    男级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走吧，”梅拉尼娅的神色紧绷，她的保暖咒又失败了一次，“我们是级长，得先把大家安顿好。”她又碰上好几位级长，大家交换意见后决定一边安抚学生一边向外界传递消息。

    “所有人都坐回包厢，在过道滞留的同学请就近进入包厢，关好包厢的门，握紧你们手中的魔杖。”梅拉尼娅一边向前走，一边用检查路过隔间的情况。

    寒气一点一点侵入骨髓，恐惧在黑暗中无限蔓延。梅拉尼娅咬着牙强忍不适，和其他级长分头安顿惊慌无措的学生。

    “不要惊慌，握紧你们的魔杖。”

    气温降至冰点，车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魔杖顶端的光越来越微弱，梅拉尼娅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走廊逗留的时间有些长。眼前的场景不知不觉变了模样，散发着腐臭的黑血滋滋地从列车的各各缝隙向外冒，恐惧席卷全身，她想打开一间包厢躲进去，却发现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拜托……动起来……

    身旁隔间的门“哗啦”一下打开，一双冰凉的手把梅拉尼娅捞进了包厢。

    “不要命啦，级长大人。”

    隔间的门“哗啦”一下关上，梅拉尼娅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几分。

    “格里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一件长外套罩住梅拉尼娅的脑袋和大半身体，也遮住了她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

    “说了让你在家研究守护神咒，怎么不听我劝？”，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揉了揉梅拉尼娅的脑袋。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我行不行……”闷闷的声音从外套那头传来。

    梅拉尼娅敏锐地察觉到格里芬的不对劲，冰凉的手、微微颤抖的声音和整天懒懒散散养花逗鸟的格里芬毫不沾边。她又惊又愤，攥着格里芬的肩膀不放——疯了！放任摄魂怪搜查一辆坐满学生的列车——没有监护人，没有敖罗——就这么放任邪恶的黑暗魔法生物游走在没有反击能力的未成年巫师身边！

    “呼神……”

    突然一道耀眼的银光驱走了黑暗，一个通体银白的物体从过道窜进包厢，又从身后的隔板窜了出去。

    格里芬举着魔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梅拉尼娅不解地看向格里芬。

    “不是我的守护神，显而易见。”格里芬干巴巴的张嘴。

    面前的女孩用一双湿漉漉的灰眼睛盯着自己，羞愤和不解交杂，格里芬看得清楚。

    一个温和消瘦的男人拉开了隔间的门。

    “还好吗？有条件的话吃块巧克力，会有帮助的。”

    他善解人意地没有去看悄悄松开手，无声无息溜到椅子上的女孩。

    “摄魂怪已经离开了，还有十分钟到霍格沃茨，请不要担心。”

    陌生的男人离开了。

    经这一遭，包厢内“奇怪”的氛围烟消云散。

    “你……还好吧？”格里芬决定先开口。“不好。”

    梅拉尼娅对着玻璃整理自己衣服，又给自己施了几个容光焕发咒。她现在看起来光彩照人，绸缎似的黑色卷发乖顺地垂在身后，级长徽章端正地别再胸前，一点看不出来被摄魂怪吓坏了的样子——除了眼睛，即使泛红的眼眶被咒语平复，格里芬仍能从那双灰色的眸子中捕捉到少女焦躁不安的心绪。

    “和摄魂怪接触让我觉得很糟，可能比正常人的反应更遭……不仅觉得再也快乐不起来了，还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我还看到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魔法部怎么想的，难道仅仅怀疑布莱克在列车上就一声不吭派摄魂怪来检查？怪不得我爷爷看不惯福吉，啧——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梅拉尼娅的语速很快，她烦躁地蹂/躏着格里芬的校服外套——从刚刚悄悄坐到椅子上时格里芬的外套就一直盖在自己腿上。

    “吃块巧克力吧。”

    格里芬从行李箱掏出一盒巧克蛙递给梅拉尼娅。

    “摄魂怪对人的影响因人而异，但绝不是你的能力问题，你比同级出色得多，说实话我呆在包厢里也觉得糟透了，而你差不多要和摄魂怪对上了，我完全不敢想，万一你……”格里芬停顿了一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至于魔法部……别想太多，别太担心，会好的。”

    “谢了。”

    梅拉尼娅把腿上皱巴巴的外套丢到一边，撕开包装，灵巧地按住了跃跃欲试要跳出窗户的巧克力蛙，掰了一半递给格里芬。

    “我想你和我都需要它。”

    丝滑醇香的巧克力从舌尖吞入口腹，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弥漫全身。赞美梅林，赞美巧克力蛙。

    “我该回级长包厢了，顺路还要看看莉莉丝和厄尼，希望他们反应不要向我一样大。”

    梅拉尼娅轻快地起身，对着格里芬皱巴巴的外套来了个清理一新，然后，给了格里芬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大的拥抱。

    “学校见。”

    独留某人在包厢凌乱。

    城堡外大雨磅礴，礼堂内暖意洋洋。

    “我们学校目前迎来了几位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它们是魔法部派来执行公务的，这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因为它们对霍格沃茨特快列车进行了搜查。”

    邓布利多教授健朗有力的声音在礼堂回荡。

    “它们驻守在学校的每个入口处，”

    邓布利多说到这时，梅拉尼娅觉得自己嘴角的弧度快要维持不住了。

    哈！魔法部比她想象的还要疯。

    “我必须说清楚，它们在的时候，谁也不许擅自离开学校。任何诡计、花招和伪装都是骗不了摄魂怪的——甚至包括隐形衣。”邓布利多淡淡地补充。

    “摄魂怪的本性不会理解辩解和求饶。因此我提醒在座的各位，不要让它们有理由伤害你们。我希望级长和我们新当选的男女学生会主席能确保不让一个学生与摄魂怪发生冲突。” *[4]

    梅拉尼娅冲着几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斯莱特林新生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那几个打着颤的孩子抖的更厉害了。

    “麦克米兰，你还好吗？”

    当梅拉尼娅挂着阴森森的笑容带领瑟瑟发抖的一年级小豆丁走过一条又一条走廊，爬下一道楼梯又一道楼梯，带到斯莱特林的地窖时，她的搭档，斯莱特林五年级的男级长德里安·普赛*[5]小心翼翼地问她。

    “不能再好了，普赛。”

    梅拉尼娅漫不经心地用魔杖指指一年级的小豆丁，其中一个小男孩害怕得要哭出来了——她施了一个烘干咒，让那群湿漉漉蔫哒哒的新生们舒服些。

    “我们很欢迎你们来到斯莱特林学院……”

    梅拉尼娅和德里安·普赛配合着念完欢迎词，安顿好新生——没有对稿但还算有默契，毕竟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话。

    “普赛，请等一下。”

    “哦，好的。你还是叫我德里安吧，我们未来要搭档三年，还叫姓氏太生疏了。”

    梅拉尼娅点点头，阴沉着脸递给德里安一叠羊皮纸。

    “这是这个学期各年级的课表，男生这边麻烦你发一下。”

    德里安接过课表，脸色瞬间变得和梅拉尼娅一样阴沉，甚至更甚。虽然对五年级繁杂的学业早有准备，但楞谁看到密密麻麻排得满满当当的课表，看到从周一到周五提前了半个小时开始的早课*[6]，都不能心平气和地接过。

    梅林的三角裤，他甚至觉得觉得梅拉尼娅心态是真好，还能善心大发给新生烘干衣服。

    五年级，在一个烦闷的雨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