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远茶楼虽坐落于淮镇的中心街道,但此刻店内却客流稀疏,只有零星几个客人散乱的分布在店中。

    一股清冷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茶楼之中,月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喝了一口还在冒着热气的乌龙茶,霎时间一股暖意便流转到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她舒服地眯起眼睛,模样看起来似是一只在冬日暖阳下晒着太阳的猫儿。

    “苏姑娘、穆公子,你们可已拟出下一步的计划了?”柳悟霖瞧见月影的茶杯中茶水已喝尽,便拿起茶壶,抬臂又给月影斟了一杯。

    穆时倾双手抱臂,上半身虚靠在椅背上,眼神漠然地直视着柳悟霖道:“柳公子,貌似月影姑娘还未答应你同我们一起调查此事吧?”

    月影见穆时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善,不禁一怔,一时琢磨不出其中的缘由。她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忙上前打起圆场来:“柳公子,此事也还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平日里学业繁多,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

    “苏姑娘,学业之事在下自有分寸,不劳姑娘您费心。”柳悟霖对着月影温润一笑,随后将视线转向穆时倾,“只是在下认为苏姑娘的遭遇非同小可,近来镇上本就因失踪之事而人心惶惶,如若来日苏姑娘真遭遇了什么不寻常之事,可就晚了。现今,既有能让在下帮上忙的地方,在下何乐而不为呢?”

    穆时倾面对柳悟霖的长篇大论并未作答,而是抬眸直勾勾地盯着月影:“月影姑娘你认为呢?”

    月影瞧了瞧穆时倾又转头瞧了瞧柳悟霖,心中隐约觉得二人现下的对话似乎微微透出一丝交锋的意味。她挠了挠后脑勺,轻语道:“我觉得多一人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就怕万一真遇到什么,会把柳公子也牵扯进来……”

    “苏姑娘说笑了,将赵掌柜支走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无危险之处,又何来牵扯之说呢?”柳悟霖爽朗一笑,连连摆手,“倒是苏姑娘和穆公子要多加小心才是。”

    月影见柳悟霖如此坚持的模样也就不再推辞:“那我们何时行动?”

    “既然柳公子这般热心快肠,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穆时倾轻抿一口热茶,眼角略带一丝笑意地朝柳悟霖看去。

    “今日?”月影惊讶地凑到穆时倾面前,“你开什么玩笑?”

    柳悟霖平静地回看向穆时倾,微微点头道:“在下没有意见。”

    月影:“……”

    正午时分,西街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贩们的叫卖声更是络绎不绝,一声高过一声。地面中镶嵌的石砖之上一滩滩融化的雪水被冬日的阳光照耀得波光粼粼,匆忙路过的行人一不留神就将那一片一片的积水踩得四处飞溅。

    相较于一旁酒肆客栈内高朋满座的热闹景象而言,此时尘香铺内弥漫的更多的是冷清的气息。

    月影一走进铺内立刻就嗅到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她定睛一看,店内此时空无一人,并无赵掌柜的身影。只有柜前燃着的香炉此刻烟雾缭绕,飘飘渺渺。

    月影转头示意穆时倾和柳悟霖先在此等候片刻,自己进去探探情况再说。

    “掌柜的,我回来……”月影掀帘走入院内,话才说到一半便被院中的景象震吓到退了半步。

    月影瞪大双眼向前望去,只见赵掌柜此刻浑身僵直地站立在院中,他左手手肘处藏青色的袖袍上不知为何浸出一大片殷红的血渍,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左臂缓缓滑落到指尖处而后化为血珠,血珠就这样一滴接着一滴坠落到地面上。而他的右手此刻竟正用力地握着一个没有左臂的木偶。

    赵掌柜的两颗黑眼珠此时用力向上翻去,眼眶内竟只能看清眼白。他的脑袋歪在肩膀一侧,双腿僵硬地朝前挪动着步子,迈开的每一步皆是一卡一顿,下肢就像是无法弯曲一般。

    月影看着眼前此景脸色瞬间煞白,她沉思片刻,随即快步上前,绕至赵掌柜身后,手臂高悬而起,利落地朝赵掌柜的后脖颈处劈下,赵掌柜身子轻轻一滞,下一秒便昏死在地。

    穆时倾和柳悟霖听到院中传来的动静相视一望,随后立刻朝院内奔去。

    二人刚进院子便皆是一怔,只见月影正吃力地想要拉起赵掌柜软绵无力的身躯,而赵掌柜的袍子、脚下皆是殷红的血渍。他们身后更是一片狼藉,那血迹甚至落满一路,直蔓延至赵掌柜的屋内。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月影瞧着眼前发愣的二人,气不打一处来。

    穆时倾快步上前拉过赵掌柜的一侧,见他面色发灰,两眼眼珠上吊,面色一沉道:“月影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赵掌柜脸色如此可怖?”

    “我也不知,我一进来就见他脸色不对地僵直站在那儿,身上还血流不止,甚是恐怖。”月影低声回答。

    随后,月影侧眸瞥到赵掌柜右手手中紧攥的木偶,她甚是在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掰开他用力攒着的五指,将木偶拿了下来,好奇地来回瞧着。

    这竟是一个提线木偶。

    柳悟霖眉头紧皱,看着赵掌柜左臂呈扭曲状地耷拉在一侧,便轻轻挽起他的袖袍。

    只见赵掌柜左臂上的伤口深入见骨,血肉模糊,伤口边缘的筋肉更是拉丝粘连,不知是被何器物所伤。

    三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柳悟霖最先回过神来,顾不得其他,一把将赵掌柜揽上自己肩头,侧脸说道:“在下先送赵掌柜去医馆。苏姑娘、穆公子,你们赶紧趁现在去赵掌柜屋子里瞧瞧。”说罢,他转身朝外跑去。

    月影和穆时倾顺着血迹踏进赵掌柜的屋内,二人踏进屋子的一瞬间,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虽然现下正值深冬之际,但此刻屋子里的温度似乎要比外面还要冷冽几分。

    穆时倾在屋内踱步一圈,视线落在正前方斑驳的墙壁之上。

    微微有些发霉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副泛黄的画卷,画中人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少年。冬日微弱的日光顺着窗沿斜斜地照射进来,投映在画卷上,画中少年的面庞随着日光的明灭忽亮忽暗。

    画像下方放置着一个深褐色的香案,案面上赫然立着一个棕红的牌位。牌位前方一左一右分别摆着一鼎插着三根还未燃尽香的香炉和一碗盛满米饭的瓷碗,那碗米饭上还竖着一双筷子。

    “这是?……”

    “这是赵掌柜的儿子——乾儿,一年前失足落水,没了。”月影顺着穆时倾的视线看去,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神色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乾儿去了没多久,夫人也跟着投河自尽了。”

    穆时倾见月影此刻情绪有些低落,便不再开口,转身朝其他角落看去。

    这间屋子像是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清扫过了一般,地面上浮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穆时倾低头继续向香案桌脚看去,只见桌脚下露出了一小块藏青色的布料。他再凑近细细一看,才发现那块布料形似袖袍,布料下还虚虚遮掩着一节木材雕刻的玩偶手臂。

    “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吗?”月影见穆时倾正定定地瞧着屋内一隅,忙上前问道。

    穆时倾拾起这一节手臂递给月影。

    月影接过后先是仔细查看,接着她举起方才从赵掌柜手中取下的那个提线木偶到自己眼前,并将那一节手臂朝木偶残缺处拼凑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一小节袖袍正好与木偶身着一致。

    “这节手臂正是这个玩偶的!”月影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形体完整的木偶。

    木偶面部纹路雕刻得极深,头顶与下颌处皆勾嵌了根根银丝,它的各个部位也都紧紧系着控制人偶的细线。

    “为何赵掌柜手里会攥着木偶?”穆时倾将视线落在那木偶上,右手握着扇柄,用扇子一下一下敲击着左手的手心,“月影姑娘,赵掌柜平日里有把玩这类人偶的习惯吗?”

    “没有。”月影摇头,“我从未见过。”

    一时之间,二人全都沉默下来。月影缓缓叹了一口气,她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木偶,脑中思考着木偶与赵掌柜的关联之处,思考的同时手指也并未闲着,随意地把玩着木偶手臂的关节。

    “咔——咔——咔”

    静默的屋内,昨夜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

    月影一怔,低下头又再次转动木偶的手臂关节。

    “咔——咔——咔”

    穆时倾听闻到此声也心下一惊,顿时抬起头来:“月影姑娘,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他见月影楞在原地忙上前:“月影姑娘……”

    “是这个木偶的声音。”月影缓缓抬头,怔怔地望向穆时倾,“我昨晚听到的声音是这个木偶发出来的。”

    “木偶?”穆时倾低眸,有些疑惑,“赵掌柜为何这般执着于它?即使今日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要紧攥着。”

    月影听到穆时倾一连串的疑问后只是低头喃喃道:“而且,掌柜究竟是被何所伤?方才我进去时只有掌柜一人,可惜来得太晚并未再看到更多……”

    “对了……”穆时倾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侧目看向月影,“月影姑娘,你说你进去时赵掌柜看起来浑身僵直、面目可怖,但为何我和柳公子到时他已昏死在地?”

    月影淡淡看了一眼穆时倾,并不想隐瞒:“是我将掌柜打晕的。”

    穆时倾没想到月影会如此回应,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你打的?月影姑娘,本公子可真是小瞧你了,你会武功?”

    “儿时跟着父亲学过一些。”

    “你怎么从未提过你会武功一事?”

    月影轻瞥了穆时倾一眼:“你又没问。再说了,这种事别人未提而我先说岂不是显得我有卖弄之嫌。”

    穆时倾瞧见月影口齿如此伶俐,不禁展颜一笑:“月影姑娘,没想到遭遇此等可怖之事你还能做到如此淡然,姑娘的境界可真是不一般啊,简直就是女中豪杰!”

    “你非要在这种档口和我打嘴仗不可吗?能不能正经点。”月影的眼眸中透漏出丝丝无言,她轻叹一口气,朝穆时倾挥手道,“我们先去医馆看看掌柜的吧,感觉这屋子里除了这个人偶之外并未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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