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午饭就是和师兄一起吃的。而午饭后的办公室，是个奇怪的地方。

    那个老资格的男师正伸直了双腿，脚翘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和旁边的同事商量下了班去哪里搓上几圈麻将。我对这件事耳熟能详，知道他们打麻将，必定要赌钱，而且他们几个是固定搭档，这样做的好处是，偶然一次输钱不用灰心，偶然一次赢钱也不必雀跃，因为时间久了，钱总是在他们几人之间转来转去，最终趋于公平。另外，他们有固定的场所，据我所知，他们常去的地方包括公司楼下临街的棋牌室，还有他们其中一个单身狗三十平米一房一厅没装修过的老旧蜗居。关于他们赌钱，我还知道一件邪门的事情：有一次，这几个人临时起意想搓麻将，可是其中一人没带钱(也许是老婆没给)，只好向其他同事借了一百，然后拿去赌。当天最终的结果是，借钱去赌的这个人大获全胜，而其他三人直到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都还铁青着一张脸，嘴里念念有词。这件事告诉我，要想赢钱，最好借钱去赌。当然，后来出借那一百元的同事有没有向赢钱的家伙收取利息，我就不知道了。

    前文提到的那个中年妇女，此刻正和我的师傅头怼在一起，嘴里嘀嘀咕咕，眼睛盯着屏幕上的股票分析软件，总结上午的行情，预测下午的走势，衡量自己是该买进还是该卖出，该买什么又该卖什么。

    那个老资格的女师，此刻正仰躺在自己的座椅里，紧闭双眼做饭后小憩，当然你也可以怀疑她是被烟味儿熏晕了。旁边座位的小姑娘，则不管不顾地听着动感十足的流行音乐，用的还是一对外放的小音箱，只是音量并不夸张，她一边听着，同时屁股上像装了弹簧，随着音乐的节奏骑坐在椅子里向上一耸一耸地，总觉得像某种古怪的动物，□□里夹着某种东西，在做某种古怪的运动，可是我又叫不上名字，也许你比我见多识广，可以告诉我。

    销售部的头号美女杜蕾正缠着我们科室的头号才子娄明打情骂俏，当然，他们两个都是单身，这无可厚非。

    而我，正在和师兄联机打游戏，具体来说是踢球。玩足球游戏，师兄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用中国队，都能轻松地灌他带领的巴西队四到五球。每次我进球，他都会发出“哦”地一声，而每次赛后，他都会恼怒地用拳头去砸键盘，仿佛输球不是因为他操控不利，而是键盘太笨，然后再过来向我虚心地求教赢球的秘技。对此我毫无保留，把我知道的秘技都告诉他，而且以电脑为对手亲自演示给他看（俗称cao电脑），可是下次踢球，他还是赢不了，只能怪他悟性太差了。

    与此同时，我还在等一个电话。我不时地朝我的诺基亚3310瞄上一眼，上午预约的那个女人怎么还没出现？

    终于，在我刚带领中国队又打进巴西队一球，后方传来师兄一声如中枪般的哎哟的同时，深蓝色的3310响起了铃声。我迅速暂停了游戏，抄起电话往办公室外走。后方传来师兄的呼喊：哎！你干什么？还没踢完呢！师兄当然不知道，我现在有比带领国足夺世界冠军更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关乎□□里的三大件，也许还有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他当然也很难理解，因为这家伙和我不一样，他大学时候就有了固定的做ai对象，刚一毕业，做ai对象就变成了合法老婆。也许不久之后，合法老婆又会变成孩子她妈。

    我在办公室外的过道上接起电话。

    诚然，和一个陌生人通电话，而且据说还是个女人，我的心里有点小紧张，这一点可以理解，你应该不会笑我怂，如果换了你，应该也是这幅熊样。

    接起电话，我习惯性地“喂”了一声，然后听对方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果然是个女声，而且听上去年纪不太大，我在心里暗自松口气，可是随即，我又把松出去的那口气给吸了回来，要知道，跟一个所有个人信息对我来说都是问号的女人聊天，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无非是互相打问对方的性别，年龄，工作，爱好，每一句话都生硬得像是河滩上的石头。除此之外，即使对方告诉了你这些信息，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无从查证，就比如我，说的就没有几句真话，由于我不知道对方是否值得信赖，因而小心防备是必要的。

    通话很快结束，没有任何快感。另外，由于我缺少泡妞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继续进行下去，因此我不打算再和她联系，game over。

    等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师兄马上冲过来问我：干嘛去了？还没踢完呢！

    我笑着跟他说：继续！

    下午，我没有上网，因为所有的兴致都在上午耗尽了。除此之外，还因为新项目的任务已经开始下达，我也参与其中，有必要做一些开工前的准备工作，比如熟悉标书和技术规范，查找可以参照的历史设计资料等等。

    下班以后，搓麻将的人去搓麻将了，我和师兄又纠集了两个同事，也凑成四个，不过不是去搓麻将，而是去搓一顿。

    目的地是我们常去的一家小馆子，离公司不远。老板娘是个四十开外的妇人，依然每天把自己收拾得白白净净，虽然皮肤有些松弛，但是看上去并不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