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鹤声

    穆禾食不知味的吃着平日里最爱的粥,思绪翻转。

    那是永靖三年冬,金陵下了场很大的雪。

    于有些人来说,是“素雪鹿儿吟诗声”。但对于有的人来说,是流浪、是死亡、是很多食不果腹,无法安眠的夜晚。

    穆禾那时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道家中发生了变故,父亲出发前,曾答应要给自己带上京的板栗酥回来,但是他食言了。

    回来的不过是一具冰冷不会再唤她“阿禾”的尸体罢了。

    那段时间的穆家像是被大雪压住了头,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兄长穆秦不再醉心诗书,开始变得像父亲那样早出晚归,跟着舅舅处理穆家生意上的事。

    穆禾看着穆家大门上挂起了丧幡,进进出出的人有些神色凝重安慰着母亲,有些则是脸上不怀好意,假惺惺地问起穆家生意。

    “阿禾,最近家里事多,我顾不上你,千万别乱跑。”

    穆秦对躲在门外偷听他们谈话的穆禾说道。

    “兄长放心,你们忙吧,我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彼时的穆禾个头还很矮,只能仰头看着穆秦。

    从书房里出来的舅舅摸了摸穆禾的头。

    “阿禾真懂事,竟一点也没哭闹。”

    穆禾知道舅舅是在说父亲下葬那日,母亲几乎哭得快晕厥过去,兄长也是哭红了眼,只有自己不仅没哭,还安慰母亲切莫太过悲伤。

    可穆禾看着这段时日母亲和兄长,觉得自己若再是哭闹,怕是要让他们再分心照顾自己。

    那是父亲,又怎么能不悲伤呢。穆禾心里暗暗想着。

    大人都忙得顾不上自己,是以穆禾自己偷偷溜出家门去街上走走,想买一点板栗酥带给母亲吃。

    金陵最好吃的板栗酥在梧桐长街的街尾,离穆府有些远。

    一路走去,穆禾看着街上砍价的阿婆、买花的婶婶、牵着小孩的阿叔...

    是临近年关了呀。

    一道围墙好像将世界隔绝成了两方天地。小小的穆禾这样想着。

    今冬的雪大,梧桐长街是条很老的街了,有些没人住的房屋已经被积雪压倒,穆禾小心的看着脚下,免得摔倒。

    雪很白很白,如果有一点点不一样的颜色都能被衬得显眼。

    先是点点血红,接着是成片泼墨般的颜色。

    是血!

    穆禾抬头看去,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大的小乞儿靠在断墙边,腿被打折了,身上破破烂烂的,也不是是死是活。

    这便是穆禾与商寒梧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商寒梧也是像这次这般,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若是早知他们相遇会是如此情形,那还不如再等等,好歹不要让他遭受这般痛苦。

    穆禾叹了口气,粥也喝不下,只叮嘱着伤药要配好一点的。

    等大夫配了些上好又小巧轻便的伤药之后,才准备出发去盘云阁挑选饰品。

    “小姐,我找了两套衣裙,你看穿哪个?”

    说着向穆禾展示着手里的两套衣服。一嫩柳绿烟丝,一月白珠玉盘。

    “那件绿的吧,这个天瞧着舒服一点。”

    边说着,就让小云伺候着换了去。

    等穆禾收拾好,车夫也在门外等着了。

    “小姐路上多小心些。”小云目送穆禾上了车。

    自家小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人要求不高,出门有时也不爱带上她们,家主说小姐生来就是不受拘束的。

    倒也让她们能时常躲懒。

    在去的路上,穆禾小心拿着手里装着伤药的小锦囊,想着前一晚赵衡跟自己说的事。

    眼下他已经查到和什么三皇子有关。

    今日午后他就会进宫向皇帝禀报,若是顺利,就能接他出来,若是不顺……

    穆禾根本不敢想若是不顺,商寒梧会是个什么后果。

    只祈祷自己手里的伤药排不上用场吧。

    “父皇,儿臣听下面的人来报得知一事,窃以为兹事体大,还望父皇圣裁。”

    宣明帝挥手让四下的太监宫女都退下,偌大的金殿里只剩下他父子二人。

    “何事?”

    面对自己这个儿子,宣明帝总有些不耐烦,那件进宝旧案把他弄的颜面扫地,虽说是他先生导致的,但当初他可是在众多指责中选择站在了常禹那头。

    宁可不做大澧六皇子,也要保那个常禹平安。

    再加上后来他的养母顺敬皇后去世之后,他就更不待见这个儿子了。

    “前段时间家中下人曾看到窦尚书多次往来钱庄,进行钱款转移。儿子本以为只是寻常交易,便没多想。但出了当街告御状的事后,才想起去细查。结果发现数额之巨,远不是一介尚书令能拥有的。”

    赵衡语气稍顿,又道,

    “而且窦尚书频繁出入上京各大钱庄,不过巧合的是,出了告御状的事后就再没去过了……”

    坐在上位的宣明帝眯了眯眼,像是在思考他说这件事的真伪。

    半晌慢慢开口:“你是说...他有贪污之嫌?”

    赵衡摇摇头:“儿臣查过了,这种往来只是近十年发生的。”

    十年?

    这倒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时候。

    比如十年前进宝旧案让世家子常禹落马。比如十年前三皇子开始掌管军备采购之权……

    赵衡没有把话说满,有些事说出来就差点意思了。

    就像比起完美无瑕的满月,如钩的弯月才是众多文学大拿争先追捧的对象。

    “你怎么看?”

    宣明帝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赵衡。

    而赵衡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儿子以为现在正好是个好时机,早不得也晚不得。”

    “说来听听。”

    “那商寒梧不是还被关在大牢里吗?何不让他替父皇探路。”

    赵衡说道:“若成了便罢,若不成,也是他执意要替师父伸冤,父皇不过是成全了他的拳拳报恩之情,免得让父皇和窦尚书生了嫌隙。”

    听他这么一分析,宣明帝也觉得甚是合理。

    自己对窦知从百般倚重,多半都是因为当初自己初登基之时他对自己有从龙之功。

    虽说水至清无鱼,但也不代表他能肖想不该动的东西。

    看宣明帝没说话,赵衡又道:“一来可以替父皇肃清朝堂近些年来频发的贪墨之风,二来又能彰显父皇体恤百姓,在民间留下贤明之称。”

    赵衡这话倒是提醒了宣明帝,近些年来朝堂上养肥了不少硕鼠,尸位素餐的不在少数。

    不说能有立竿见影之效,但可以敲打震慑一下,那也是好的。

    “虚名而已,百年之后世人不过能从史书中瞧见个只言片语,但是朝堂上近些年来的歪风邪气是该好好治治了。”

    “父皇英明,儿子受教了。”

    几经思量,宣明帝便唤了一直在外间候着的大太监余忠全进来。

    “让刑部的人把商寒梧带过来,朕要亲自审他!”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