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昏暗的地下车库,许知如瘫坐在驾驶位上。

    耳边传来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没有坐起来,只是微微侧过脸来,抬起眼睑望向窗外。

    视线透过车窗玻璃,一对男女正在激烈的争吵,女人手里拿着一叠大概有一指高的A4文件纸频频砸向男人。男人在退让几次后,反手夺过那一沓文件,泄愤般扔到女人脚边,并用手指着女人的鼻子,那怒目而视的样子,让许知如再一次揪住了心。

    爱情又算什么东西?

    难道人真的跟动物一般,所有的心动就是荷尔蒙作祟,就是为了□□延续基因吗?

    许知如自嘲的勾勾嘴角,讲爱她不配,她只是一个懵懂的情绪无能者,被环境裹挟着按部就班的往前走,做着认为对的事,嫁给认为对的人,过着认为满足的生活,所有都是中规中矩,毫无波澜。

    在日复一日的平淡如水的生活中,自认为安全保险的另一半居然还给了自己“惊喜”,简直可笑。

    许知如和很多童年有缺失的孩子一样,心底藏着一些自卑,她们向往美好,但是又怕受到伤害,于是见天的自我麻痹,觉得只要降低期望,那受到的伤害的可能性就会变低,就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成绩不敢拿第一,跑步即便有余力也是会跟在领跑者的后面,对于男女之事亦是如此。

    不敢找帅的,面目端正踏实才是安心的首选。

    即便她知道自己真正心动的类型。

    但是她怕失败,怕受伤,所以干脆直接切断那一丝念想。

    她以为自己的硬条件是会让对象尊重她,爱护她,以她为荣。

    但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你以为的向下低就,只是单方面的你以为而已。

    男人的受宠若惊确实在婚姻一开始的时候,对她非常的好。即便没什么汹涌的感情,但两人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但真当生活这艘生活的小船扬起风帆远航的时候,暴露出的各种问题让两人都有些捉襟见肘。

    船身不够坚固,帆太小,即便一个小小的风浪就有翻船的可能。

    那婚姻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捏了捏手里的小红本,不知道是伤心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她想起他们那时常“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画面,想起那没滋没味的夫妻生活,想起带到家里的那位新欢的平凡的面容,局促地绞着手指躲在他的后面。

    这些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鲠在喉!

    她在婚姻里居然被如此平凡的一个人所打败了!

    当她发现她摈弃心底真正渴求的东西来将就生活,却发现生活反过来嘲笑了自己的时候。

    那种顾影自怜的丑态,让自己都觉得滑稽。

    多么可笑啊,她的自以为是的安稳,她自以为的牺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将手里的本子往后坐一甩。

    发动引擎,一脚踩下油门,用力地打转着方向盘,轮胎摩擦着橡胶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惊得那对男女都停下了争吵,看着那个男人下意识回护女人的样子。

    许知如更觉悲凉。

    她为之付出青春的另一半还不知道和他的新好怎么盘算着财产分割呢。

    还好她未育,这是所有苦难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她倒是看清了,她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弱者,外强中干。

    如果能重来,她再也不想如此压抑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什么,因为委曲求全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驱车来到城北郊区。

    那里是一座墓园,步上台阶,在墓碑林立的小道间缓缓穿梭,最后站定。

    她抬头望了望天边阴沉沉的云,俯身将手里的花放在了黑白照片的下方。

    那是一张很英俊的脸,五官精致,眉眼风流。

    许知如看得心口抽痛,她捂着脸慢慢蹲下,泪水穿过指缝滴落在她的脚边:“爸……”,声音哽咽,回应她的悲伤的只有轻快的鸟鸣。

    过了不知几许,许知如蹲得腿麻,她靠坐下来,头抵着石碑,双眼蒙蒙地望向远方。

    他的爸爸,从小就是闪光的存在。

    能力和相貌都是佼佼者。

    过分的英俊为他招来了不少爱美者,即便知道他已婚已育,而一贯的好脾气让他不知道如何严厉的拒绝,那些人更是不知收敛,变本加厉,这让她温柔如水的母亲变得患得患失,曾今相濡以沫的两个人互相伤害,落得个一地鸡毛。

    最后,她的母亲重度抑郁,在她初中毕业的前夕,从窗户里一跃而下。她并没有亲眼目睹,只是从她的姥姥对父亲的责骂中一点点拼凑她母亲去世的惨状。

    因为她的母亲是独女,失独无异于塌天,她的姥姥恨上了她的父亲,连带着也不要了他这个外孙女。

    甚至于,她的母亲葬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许知如把这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恨他父亲的好颜色,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怎么会有狂蜂浪蝶前仆后继的往他们家这盏灯上撞。

    他恨他父亲的好脾气,如若不是温柔多情,又怎么会犹豫不决,给不了她母亲坚定的安全感,让她年纪小小就失去了至亲。

    但是他偏偏又是一个好父亲,他会为了她每年的生日准备不同的惊喜。

    会抱着受挫的她一点点地分析和安慰,也会在晚上接她回家的时候将怀里捂着的热牛奶放在她的手心。

    许知如的内心就像是两级反转,互相拉扯。

    她害怕走她母亲的老路,但又崇拜爱戴着他的父亲,她有一颗向往爱情和浪漫的心。

    只是这颗心附满了枷锁。

    最后她选择托付终身的人和自己父亲南辕北辙。

    因为母亲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她的生命,这对许知如的成绩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她的中考毋庸置疑的考砸了。

    以全班垫底的分数进入了一所职高。

    她曾经也想过努力,不想放弃,可是环境对于人的影响何其大。

    更何况她这样一个心智不健全的小孩子。

    经过三年浑浑噩噩的学习生涯,毕业之后,因为较好的外形条件,她被破格录取做了一家外贸公司的前台。

    而她的前夫就是公司里的部门员工,大家对他的评价出奇的一致。

    好人,踏实。

    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答应他追求时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张着嘴喃喃道:“我以为你一定会拒绝,我只是试试,没想到。”

    当时她自己又说了什么,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许知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拿起包里震动不已的手机。

    “不要了,那些你都扔了吧。”

    “好的,我回去拿些衣物就行。”

    简短的几句话就将她的8年草草了结了。

    挂断电话,她木然得站了一会才提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点着脚退了回来。

    她转过身正对着墓碑,手指轻轻沿着照片里和她相似的眉眼游走。

    “爸爸,我的人生好像在妈妈走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接着您又车祸去世,我过得更是一塌糊涂,现如今,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和依靠,我,”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许知如抬着手往鬓角的方向擦去眼泪,她如今孑然一身,只能坚强。但内心的脆弱和茫然又不断地刺痛自己,泪眼朦胧中,看着爸爸微笑的照片,许知如哽咽道:“爸爸,还有妈妈,你们能不能到我的梦里来看看我,我真的想你们了。”

    风吹树叶沙沙声,仿佛为许知如压抑的啜泣声伴奏。

    “前方右转上高架,”导航的机械女声温柔婉转。

    许知如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这条回家的路线走了千百遍,已烂熟于心。她睁着哭得有些干涩的眼,直视前方,一排红色的尾灯蜿蜒不绝,在路灯的映衬下,透露出一丝拥挤的冷漠。她望了后视镜里一眼,她的后面还跟着许多车,在匝道上排着队,等待进入主道。

    等了十余分钟迟迟不见动弹,一直安静的氛围慢慢变得有些紧绷,直到第一声喇叭响起后,那些车仿仿佛都同时失去了等待的耐性,催促声此起彼伏,尖锐的声音让人心浮气躁。

    许知如咬着嘴角,弯起指尖将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于耳后,另一只手也摸上方向盘中央。

    虽然她从来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

    手未按下,自己的车子却响起了警报声,是测距雷达!

    前面的车在后退!

    电光火石间,她凭着肌肉记忆挂到了倒车档,但是后面依旧有车!

    许知如进退两难地坐在驾驶位上,看着眼前的钢卷从前车的凹陷处向她滚来。

    在那一瞬间,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甚至脑子里还蹦出了十分无厘头的想法。

    这个钢卷应该有一吨重吧,我会不会直接给轧平了……

    这么想着,钢卷突然像是被按了慢放键,连那些个轻微地弹跳都看得一清二楚,在离她只有半米的时候,突然从钢卷的中心向四周发散出了光芒,好像在那中心有一个点,“大概是死前的幻觉吧”,许知如如是想。

    她的思绪依旧空白,又跳脱地纷乱,但没有停摆,一会想起妈妈细白整齐的牙齿,一会又想起自己讨厌吃胡萝卜,毫无章法,不受她控制。

    感觉时间好像流逝了很久,但又觉得时间只是停顿了一刹那,呼地一下,眼前四散到耀眼的光芒骤然收紧,像是都被巨大的压力压缩回那中间的一点,最后消失在眼前。

    许知如像是在水下憋到缺氧一样猛烈的喘了一口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因为一股莫名的力量消失而惯性得向前扑去,正双手抵着前面,快速的调整呼吸,手下的真皮触感让她觉得有一丝丝诡异。

    她还在车里。

    但不是她的车!

    当前面的两个人因为她的动静而转过脸来时,许知如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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