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

    宁逸是夏溪的回忆。

    夏溪和程思是同桌,程思和宁逸是朋友,宁逸坐在程思的前面,他们仨恰好是前后桌,因为有着同样的爱好——画画,于是三个人成了朋友。

    夏溪很喜欢发呆,她喜欢趴在走廊栏杆上看着远处发呆,偶尔想着什么,更多的时候是什么也不想,就是静静地看着。

    他们所在的小小城镇四面环山,所以常年有风,这风在寒冷刺骨的冬季是要命的,在骄阳似火的夏季却是很合时宜。

    所以,夏溪对青春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季,夏季的风,夏季的操场,以及夏季的夜空。

    还有,她藏在夏季里的那个人。

    夏溪学校的操场不大,操场外侧种了一圈树,橡胶跑道的内侧也种了一圈树,对夏季上体育课略有点友好。

    白日的阳光,夜晚的路灯,都会在地面打上一层朦胧的光影,夏溪曾无数次穿过那片阴影,也无数次地看着宁逸穿过那片阴影。

    某一回,夏溪趴在栏杆上吹着夜晚的风时,眼神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同学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宁逸走到了她的身边,双手搭扣在一起撑在栏杆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经意地问:“在想什么?”

    夏溪回过神来,看了眼宁逸,很快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想什么,就是发发呆。”

    “你好像很容易发呆。”宁逸说。

    “可能我脑子里空空如也吧。”夏溪自嘲地笑笑。

    宁逸笑了笑,说:“也有可能是内心太丰富了,不知道先想哪一件好,所以才发呆。”

    夏溪闻言征动,轻笑一声,“可能是吧。”

    宁逸很快就被同学叫走,夏溪不由得失落,她眨了眨眼睛,又站了一会儿回到了座位上。

    她掏出桌子里的速写本,画画改改,让自己投入到一件事情中去。

    程思看了眼那张没有画五官的人形画像,不免摇头叹气,“你不告诉他吗?如果你想表白的话,我可以帮你。”

    夏溪笑了笑,“还记得你送我的贺卡上写的那句话吗?”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程思不解,“你这样单方面的喜欢算什么最好的安排?”

    夏溪笑而不语。

    很多年以后,夏溪也曾后悔过当时的青春不肆意张扬,不无惧无畏,可对当时的夏溪来说,光是偷偷地喜欢就已经花费了她太多太多的勇气。

    因为宁逸有喜欢的人。

    某次晚课间时,程思不在,宁逸悄悄问过她,女生喜欢什么,要怎么和女生表白,他说他有一个喜欢的女生,他想和她告白。

    他同她讲起喜欢的人时,眼睛里冒着光。

    夏溪觉得心脏里聚集起了一群的小蚂蚁,它们在她的心上肆意啃咬爬行,她偏偏又赶不走。

    而宁逸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或许真诚和大胆一些就好了吧。”夏溪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

    宁逸似懂非懂,还是和她说了一声“谢谢”。

    她心里的暗恋这棵树,经过她的日夜浇灌,终于结出了苦涩的果。

    毕业那天,夏溪原想把那本画册送给宁逸,但看着宁逸奔向另一个教室的身影,又把画册抱在了怀里。

    可是她感觉这本画册抱着很沉,沉得快要抱不住了,她感到吃力,眼睛都红了一圈。

    程思看不下去,向她伸出了手,“要是不敢看,就让我来为你代为保管吧。”

    夏溪把画册给了程思,扑到她的怀里无声的啜泣着,毕业即是分别,本就是伤感的事,谁也没有奇怪夏溪在哭。

    宁逸从另一个教室走回来时,正好看见了抱在一起的两人,面露不解,程思瞥了他一眼,腾出手拍了拍夏溪的肩,轻声说:“毕业快乐。”

    宁逸不再好奇,也轻声说了一句,“夏溪,毕业快乐。”

    夏溪闻声站直,背过身擦掉眼泪,再转过来露出了个笑容对着两人说:“程思,宁逸,毕业快乐。”

    毕业后,三个人,分隔三地。

    夏溪在时间和距离中和自己和解,她独自走过一些地方,遇上过一些人,听过一些故事。

    然后,她知道了“遗憾是人生常态”。

    某年回老家时,程思组织了一次小聚会,夏溪和程思坐在一边,宁逸坐在了程思的对面,就像高中时他们的座位一样。

    夏溪有点恍然,又有点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那次,他们在一起说了很多很多,既有高中时候的趣事,也分享了彼此大学的生活,聊到最后,开开心心地散了场。

    程思挽着夏溪,故意走慢了一点,指着宁逸的背影问:“怎么样?放下了吗?”

    宁逸感觉到身边走着的人落下了一段距离,停下来转过身,看见两人正在交头接耳,笑了笑,问:“在说我的什么坏话?”

    程思冲他虚抡了一拳,“怎么就说你了,臭美得你,还不许女生之间说点悄悄话啦?”

    宁逸无奈地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夏溪看到宁逸转过身来的笑容时征了一刻。

    要说夏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宁逸的,就是从这样的一个笑容开始,那天在校外,突降暴雨,她不得已躲在了某个商铺门前。

    宁逸看见了她,撑着伞走过来,把伞罩在她的头顶,他冲她歪头笑了笑,说:“走吧,后桌,我送你一程。”

    那天,夏溪把雨打伞面的声音都记了个清楚。

    她发现,纵然分别了一两年,她在看见那个笑容时,心里还是会有悸动,她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算作是对程思的回答。

    程思叹了口气,“你啊,就死心眼吧。”

    “走吧,一起走走。”她牵上程思,走到了宁逸身旁。

    宁逸挑眉问:“悄悄话说好了?”

    “嗯,说好了。”夏溪回答。

    宁逸开玩笑说:“你俩再说久一点,我都要一个人走到家了。”

    程思适时地接话:“这不是跟上来了吗?”

    宁逸“哈哈”一声,没再说话。

    三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也许是程思有意帮她一把让她走出来,他们三个自此以后很少再见面,他们的聊天群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

    夏溪又独自走过许多地方,看了许多风景,心中的那颗大树渐渐不再繁茂,结的果子也慢慢地掉落腐烂成泥。

    那颗曾经生机无限而今枯态尽露的树终于在宁逸一句“我终于追到了我喜欢的人了”中被夏溪连根拔起。

    那晚,她筋骨寸断,血肉翻飞。

    夏溪生了场大病,高热不退,吓坏了舍友,舍长连着陪她去医院挂了三天的水,她终于从这场大病中撑了过来。

    大学毕业后,夏溪选择留在了市内,找了份尚算满意的工作。

    那年春节,她回了趟老家,程思和家里人去了广东度假,她和宁逸没有私下再约。

    他们三个总是这样,没了程思,便总没有必须要再见面的理由。

    夏溪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出门走了走,没想到恰好碰到了宁逸。

    宁逸正在陪他的女朋友买奶茶,透过店里的落地窗看见了夏溪,他冲身边人说了句什么,走出了奶茶店。

    他离夏溪还有一段距离,等她走过来,他问:“在想什么?”

    夏溪猛然抬起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她的心中还是免不了有悸动,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答:“没想什么,就是发发呆。”

    “你还是那么爱发呆。”宁逸说。

    夏溪闻言征了一瞬,摇头笑笑,“你在这做什么?出来逛街?”

    “嗯。”宁逸点头,指了指奶茶店里的女生,说:“陪她买东西。”

    她寻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店里的女生也看见了她,冲她挥了挥手打招呼,她也挥了挥手笑着回应。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随便走走。”夏溪说。

    宁逸答:“嗯,那再见。”

    在夏溪走了一段距离后,宁逸看着她的背影喊出了声,“夏溪。”

    路上行人不多,夏溪听得很清楚,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问:“怎么了?”

    宁逸冲她笑了笑,“好久不见,还有,新年快乐。”

    夏溪展颜,“嗯,新年快乐。”

    店里的女生拎着做好的奶茶走了出来,冲她点了点头,挽着宁逸的胳膊,说:“走吧,我还有想买的东西。”

    “好。”宁逸笑着看着她,眼睛里都是光。

    他冲夏溪挥了挥手,“夏溪,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夏溪冲他们挥了挥手,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宁逸,好久不见。”

    夏溪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平静地面对宁逸离开的背影,能鼓起勇气对他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虽然宁逸没有听见。

    她看着堆在路边的满地枯叶,心想,我的夏季终于过去了。

    她生命中那漫长的夏季终于过去,四季开始重新循环往复。

    当夜,她给程思发了消息:程思,我放下了。

    程思很快回来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写着:辛苦了。

    后来,夏溪遇见了一个男孩,他对她说:“你这么喜欢发呆,正好我陪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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