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汉子

    “此山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个虎背熊腰的土匪迅速地从草丛中窜出,瓮声瓮气地吆喝着土匪惯用的开场白。

    只见他剑眉星目,皮肤黝黑,身着粗布麻衣,倒是干净整洁。

    肩头挎一把近三尺长的大刀,腰间别着一把小刀,嘴上叼着一根随处可见的杂草,草随着他的走动肆意摇摆,活像是一位闯荡江湖的大侠。

    虽然这四周没有山。

    虽然这四处也没有树。

    但是这祖宗传下来的开场白还是要念的。

    还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高声念。

    当他在路中挎刀站定,扭头一瞥,见草丛里的人还在那磨磨蹭蹭的。

    他便粗声粗气地叫嚷道:“大山小月并肩子,招呼吧!(石二兄弟,动手吧!)”

    只见一个略显消瘦的人影一瘸一拐地从草丛中走出,扯着公鸭嗓,摆弄着手中的杂草。

    他慢慢悠悠道:“缺点子,二木成流并肩子,招呼啥?(都没人,林一兄弟,动啥手?)”

    林一虽然是一介土匪,但也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土匪。

    又怎么能像石二一样消极怠工呢?

    他可是有理想有抱负、力争上游的土匪。

    又怎么能像石二一样懒散怠惰呢?

    说起这个石二,林一是在一次帮派报复活动中认识的。

    土匪闯荡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可是竟然有人背叛弟兄将帮派机密暗中泄露给官府。

    “这刚猫完冬,就有人叛变,将弟兄的行踪透露给官府,俺看这没回来的要么是叛变了,要么是被害死了”

    土匪头子面色一沉,把“叛变害死”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可见他内心此刻愤恨到了极点。

    原本还在自顾自的土匪们,听罢都向场地中央走去,如蜂攒蚁聚,场面顿时喧闹了起来。

    土匪头子俯视着下方义愤填膺的弟兄们,抬手向下轻轻一压,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弟兄们,你们说咱们该不该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土匪头子站在高处,把脚往身旁的石头上一踩,目光一凌,高举大刀,振臂高呼。

    背叛和暗中泄密是他最深恶痛疾的,不把叛徒处置了,不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他誓不罢休。

    “该!该!该——”下方顿时传来了弟兄们震耳欲聋的回应。

    土匪头子缓缓蹲下身子,慢慢地扫视着下方怒气填胸的弟兄们,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现场瞬时又安静了下来。

    “弟兄们,抄家伙,干他娘的”

    土匪头子嘴角勾勒出一抹嗜血的冷笑,从高处纵身跃下。

    顷刻间下方人群自发有序地快速散开,人群中间出现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行的小道。

    土匪头子从小道大步走过,沿路还不忘拍拍兄弟们的肩膀。

    “虎子,你做得很好,很好啊……”土匪头子在经过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时,照旧停了下来。

    只是他不再是拍肩膀,而是上前抱住了这个壮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敢当,不敢当”虎子故作谦虚地低下头,眼底的疑惑一闪而逝。

    他竟然看不透这贼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管是什么药只要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正当虎子低头思索的瞬间,土匪头子眼中掠过一丝无人觉察的暗芒,他佯装夸赞地拍了拍虎子的结实后背。

    就在土匪头子从虎子身边离开的刹那,只见那个叫做虎子的壮汉,双目圆张,满眼透露着不可置信。

    “贼狐狸,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砰”的一声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完全没了气息。

    只是背后插着利刃的伤口还有鲜血汩汩流出。

    虎子如今的结局就是背叛帮派的下场啊!

    只是他到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站在虎子身边的几个兄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清,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见一人开口。

    脑子稍微聪明点儿的兄弟已经明白,贼狐狸不会乱杀无辜,虎子的死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背叛者!

    就在脑子还不清醒的兄弟要因为虎子的死吵闹起来时,前方就传来了土匪头子的一声呐喊。

    “这草长错了方向,就该拔也必须拔!这样来年才能长出更好的来,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土匪头子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转过身来正视着帮派众人。

    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贼兮兮的像是在寻找猎物一般,眼神中充斥着致命的警告。

    林一明白这贼狐狸的言下之意,虎子就是这长错方向的草。

    他把虎子处理了,空出来的副帮主位置,来年就由他选拔一位能力出众又靠得住的兄弟来坐。

    贼狐狸这一系列举动无疑给他造就了不小的威势啊!

    既稳定了地位,又收拢了人心,真是一举两得。

    土匪头子见帮派众人在他的注视下也未有丝毫退缩,满意地揪了揪胡子。

    杀鸡儆猴,看今后还有谁敢轻易背叛他。

    “眼下还有些杂草等着咱们去拔呢!麻溜着点儿,都跟上!”

    土匪头子撸起袖子,一吹胡子,头也不回地向寨子外大刀阔斧地走去。

    不一会儿,土匪们已经在指定地点的草丛中埋伏好了,只待土匪头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冲杀出去。

    可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目标出现,难道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了?

    突然西边传来一声诡异的鸟叫,土匪头子心里一咯噔,暗道大事不妙。

    紧接着就听到刀兵相接的声音,他急忙大声喊道:“兄弟们,有埋伏,给俺杀,一个不留!”

    哔剥哔剥,刀兵碰撞,就在林一与敌人激斗之时,一把大刀从后方悄然向林一的脖颈砍去。

    林一根本无暇防备,此刻他可真希望有人能够帮他一把啊。

    就在这生死关头的瞬间,打过几个照面的石二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

    他竟然不顾自身安危,仗义地替林一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就这样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就在此后结识,成了互帮互助的好友。

    当林一和石二相处之后,才发现这石二兄弟的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干什么事情总是慢慢吞吞的,说的话有时候还前言不搭后语的。

    有一日,林一想拉着石二一同去河边洗澡。

    “石二兄弟,跟俺一起去河边洗洗澡吧,咱们还可以互相帮衬着搓搓背”

    林一自然地搭上石二的肩膀,把他往河边的方向带。

    “啊?什么!菜板!菜板不在俺这里啊,俺没有拿菜板”

    石二挣脱了林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脸疑惑,他歪着脑袋奇怪地盯着林一。

    “什么菜板,俺说的是搓背,搓背!”林一有些气急败坏。

    “林一兄弟,菜它不需要搓背啊,只需要洗干净就好了,你只要把菜放在盆子里,然后往盆子里倒上水,接着……”石二耐心地教导着林一。

    “……”林一听得头都大了,赶忙把“胡言乱语”的石二丢在了原地,自顾自地向河边跑去。

    可石二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嘴里哔哔叭叭地说个不停,硬是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啊,林一就差给石二跪下了。

    只见河边一位赤倮着上半身的健壮男子正洗着澡。

    他身边站着一道略显消瘦的人影,这人影正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就连天上飞过的乌鸦都闭了嘴,像是在说普天之下竟然还有比俺更聒噪的“鸟”。

    有一日,林一见石二又低头沉默,就想逗逗他。

    “石二兄弟,石二兄弟”

    林一见石二还是低头不语,打趣道:“想哪家漂亮姑娘呢,每次都想得这么出神。”

    “什么狼,最近田里黄鼠狼确实很多”石二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林一真想看看石二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都听人说吃哪儿补哪儿,还是给石二兄弟弄些猪脑鸡头什么的来补补吧,或许还有得救。

    又有一日,林一拉着石二一起去摘果子。

    “石二兄弟,俺上树摘果子,你在下面接着哈。”

    “好”石二答应得非常爽快。

    林一确定石二完全听清了,就放心地向树上爬去。

    不一会儿,他就把树上的果子都摘完了,往树下这么一瞧,结果让他抓狂的事情发生了。

    满地都是刚摘的果子,石二愣是一个果子也没接住啊,不知道是真的接不住还是根本不想接啊!

    “石二兄弟,你接的果子呢?怎么都在地上”林一抓挠着头发,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怒火。

    “你不是叫俺接你吗,俺一刻钟前就做好准备了”石二在林一正下方摆出接人的姿势,一脸认真地望着林一。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林一的心头,把他的怒火浇得是荡然无存啊。

    “……”林一此刻有一头撞树的冲动,他嘴角擒着苦涩的笑,无奈地一拍脑袋。

    前些日子的猪脑鸡头难道石二兄弟他都白吃了吗?

    看来传闻也不可全信,也不是吃哪儿就补哪儿呀。

    林一从回忆中回过神,他觉得这石二兄弟的脑子肯定是缺斤少两的。

    这商队都快到跟前了还在那慢慢腾腾,不知是该说他胆大呢还是傻呢。

    林一利索地把刀往裤腿上蹭了蹭,挺直胸脯,正色道:“瞧!点子(人)来了,上托(配合行动)。”

    瞧这林一昂首挺立、浓眉大眼的潇洒模样,倒像是一位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

    林一儿时的梦想就是当这样一位大侠,但天不遂人愿。

    他恰逢天灾又遭官府欺压迫害,官逼民反也只能落草为匪。

    但他的原则一直没变,只杀该杀之人,只劫该劫之富。

    石二不疾不徐地走到林一身后,双手背在后头,低头不语。

    他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打着什么歪主意呢。

    瞧这模样倒有几分公子哥的架势。

    方才这俩土匪在草丛中接连躲了好几个时辰,不知石二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说是今日有一商队要路经此地,这可把他俩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在此地埋伏了。

    说起这商队背后的主人,林一可是熟悉得很呢!也算是半个“老相识”了。

    这“老相识”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富商。

    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偷奸耍滑,样样在行,简直猪狗不如,丧心病狂。

    一日,这富商尾随一位妙龄少女,强行要将少女抓走,正巧被路过的林一碰上。

    林一虽为土匪但却侠肝义胆,他把这富商和随行护卫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最后救走了少女。

    如今,这个富商的商队自己送上门来,林一哪有不劫它个干净的道理?

    更何况,这荒郊野岭的正是打劫的风水宝地啊,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这商队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乖乖把货全数奉上。

    林一啐了一口,正准备提刀大干一票,往身后这么一瞧,着实把他气得不轻。

    只见石二这公鸭嗓两手背在身后,干票的家伙事儿不知道被他丢去了哪儿。

    看来他这脑子不单单是缺斤两,多半是残了啊!

    林一同情地盯着石二,抬起脚往他腿上轻轻一踹。

    石二毫无防备,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正准备破口大骂。

    但是他一对上林一柔和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像一只缩了头的乌龟。

    石二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这林一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他赶忙一拍脑袋,尴尬地笑了笑,发出的笑声像是老鸭被踩住了脖子。

    石二装作刚明白过来的样子,一瘸一拐地走向草丛,弯下腰好一阵摸索。

    由于衣服拉扯的缘故,他腰间意外暴露的皮肤色泽与展露在外的大为不同。

    他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衣角,发现林一没有发觉,松了一口气,赶忙撑着大刀立在了林一身后。

    林一在石二站定后,转瞬间眼中的柔和被严肃所取代,眼看商队已经距离他们不足二十丈。

    他随即给石二使了个“行动”的眼色,就一同吆喝起来:“此山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前行的商队好似没听见一般,非但没有减缓车队行进的速度,反而还加快了,像是上赶着被抢劫,径直向林一冲去。

    “打劫!”林一把刀往前一横,拦住了商队前行的路。

    而商队在林一拔刀拦路前就已经乖乖停步,商队一伙人一脸轻松,仿佛就要解脱了一般。

    林一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这商队急不可待地向他们这边冲,完全没有以前那些被打劫者的慌乱啊。

    难道天底下还有主动送上门被打劫的?

    真是奇了怪了。

    “打劫!打劫!!”石二扯着公鸭嗓,配合着。

    他趁林一的注意力全在商队,随即瞅了一眼商队领头,点了点他那鸡窝头。

    此时商队领头像是大梦初醒,举起双手拼命地往后方跑去,同时大声叫嚷起来:“打劫了!快逃呀!”

    大伙像是瞬间接到了指示一般,也纷纷举起双手,慌慌张张,作鸟兽散。

    就在刚才,林一察觉到商队领头总是时不时地注视他的身后。

    他狐疑地转身一看,没有其他人啊,眼前就一个低头发呆的石二兄弟。

    林一把刀一收,拍了下石二的脑袋,瓮声瓮气道:“走,瞧瞧咱们的战利品。”

    石二应了一声,默默地跟在林一身后,瞧他走路的姿态,完全不像之前表现得那样。

    可是走在前方的林一未有丝毫察觉。

    林一用小刀利落地在麻袋上划开一道小口子,定睛一看。

    这麻袋里装都是些黄土,他的脸色也在划开一条条麻袋的同时变得愈发铁青。

    “石二兄弟,你去看看那些箱子里都装了些啥”林一不停地划拉着麻袋,同时嘴里还不停叫骂着。

    石二当下倒是利索了许多,不一会功夫就把箱子都打开了。

    他气愤道:“林一兄弟,这……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些碎石,这里还有一张字条。”

    “什么字条?”林一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仔细这么一瞧。

    木箱子被碎石填得满满当当,碎石上赫然躺着一张字条,字条白底黑字,瞧着有些厚实。

    林一俯身捡起字条一看:尔等宵小如石土,愚昧无知罪恶极。

    林一气得额头青筋直突,脸色由白转黑,像是能滴出墨汁来。

    他将手中的字条撕得粉碎,向天一抛,接着仰天大吼,随后重重地打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喷嚏。

    他堂堂一介土匪竟然被别人当猴子戏耍,欺人太甚。

    可是林一冷静下来,转念这么一想,不对劲呀!

    太不对劲了!

    这商队行事如此怪异,分明就是在钓鱼,而我们就是这鱼钩上的鱼啊。

    不妙!

    我们已经入局了,可到底是谁设的局呢?

    正当林一出神思考,身后突然有一股气流猛然向他逼近。

    他刚觉察准备回身应敌,但身体却重得发沉,手中的刀“咣铛”一声掉在了地上。

    “风紧!扯呼!(情况危急!撤退!)”

    林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两眼一黑,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还不忘兄弟,可见真是条重情重义的土匪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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