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又将掌心摊开对着他。
“唔，这颗是芒果味的，不过你得少吃点，以防蛀牙，一天只能吃一颗。”屠野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取了一颗放到她掌心，见她听到这话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心一软，又说道：“我们从明天开始吧。”
“好，我听你的。”
阿土飞快将糖纸剥下，还没有将糖塞到嘴里，眼睛就眯了起来。屠野看她那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顺势坐在沙砾上，开始科普。
“龙血林是灵兰岛血腥历史的开端。”
据传，当时还是第七军区少校的赵权正游历灵兰岛时，在岛上斩杀了一头巨型三足蜥蜴龙。
蜥蜴龙在联邦异兽志上排名第三，是真正的顶级异兽。由于蜥蜴龙在母星极具传奇色彩，哪怕迁离母星已经多年，根植于人类血骨之中对龙族的崇拜仍未消失，好战凶恶却有拥有绝对实力的龙族在联邦内拥有无数忠实的追随者。
赵权正斩杀恶龙的事迹也因此响彻军区。
屠龙事件代表着他拥有绝对的实力，是可堪追随和拥戴的强者，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便多次向丽奥诺拉星的上任元帅布里德提议，将灵兰·克里斯军校修建在灵兰岛，同时将赵权正升任为灵兰·克里斯军校的校长。
名声大振的赵权正并未引起布里德的反感或是抵制，相反，当这件离奇的事情传到布里德耳中时，这位拥有纯正西方血统的元帅深感荣誉——仿佛那头三足蜥蜴龙是他杀的。
他认为灵兰岛的屠龙事迹将给军校带来无与伦比的荣耀光环，这顶光环足以支撑新生的灵兰·克里斯军校继承母星意志，守卫联邦。
布里德大手一挥，“平凡尔等，意当屠龙”成了灵兰·克里斯军校的校训，哪怕当时灵兰·克里斯军校还未建成。
可当赵权正携众人再次抵达灵兰岛时，竟发现当初挥洒龙血的那片树林里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的变化。
那些茎干纤细的树木在短短两年时间内长成了能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些树木的根茎叶中流出的液体竟是鲜红色的浓汁，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宛若动物血浆。
“这样奇异的事迹给灵兰岛染上了神秘色彩，布里德遂将此树命名为龙血树，这片树林自然而然也被人称为龙血林，不过，树林里面除了龙血树还有些其他没变异的普通树木。”
“这么神奇？”
阿土有些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掉头拽着他跑到另外一片更加炙热的阳光下，这才开始研究眼前的一棵龙血树。
“我刚刚就想问，你一直拉着我干嘛？”
屠野挑了挑眉，讲这段历史的时间，她拽着自己换了好几个位置，哪儿的阳光更强，她就把自己拽到那个地方去。
其实，他知道答案，但他就是想问，不问的话，总感觉心里痒痒的。
“风湿得多晒太阳，这样可以驱寒。”阿土在抠那棵龙血树的树皮，头也没回地答道。
果然是这样。
屠野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弯了弯，干脆大字型躺在沙砾上，“行，那我好好晒太阳，你搞研究。”
阿土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凑到了龙血树上。
那树皮坚硬深褐，主干上还有几片深绿的叶子，枝干错综复杂，和普通树木差不多，而且闻不到明显的血腥味。
阿土看向不远处的青拂刀，正想着要不要挖一刀闻闻，余光忽然瞥见树林边的黎韵身上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她腿部的肌肉膨大了起来，似把那制服撑开，手背上长出了一片红色的绒毛，连耳侧也有那奇怪的绒毛，在白净的脸颊上尤为显眼。
看起来，是人，又不太像人。
“黎韵姐姐，你好像长毛了。”阿土顿了顿，略带迟疑地补充道：“还是红毛。”
几个青年男人乐得捧腹大笑。
“咳咳……咳………”
半躺着喝水的屠野一惊，水直接呛到了气管里，他咳嗽了几声才将视线对准口吐狂言的阿土。
她起先只是远远的观察，见黎韵并没有抗拒，才试探性地走过去，一会儿看看左边脸颊，一会儿瞧瞧右边耳朵，手指还在黎韵的手臂上不停抚摸，似还不过瘾，竟踮脚去碰触黎韵脸上的红色绒毛。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像个小流氓似的。
屠野收回了目光，继续喝水。
阿土动作虽然粗鄙，眼里却只有单纯的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屠野相信以韵姨的性格，断不会因为这句话迁怒于她。
至于，那红色绒毛也不是什么古怪的东西，而是黎韵的拟态，她的感染源是一只穿山赤猿，红色绒毛便是拟态后的赤猿特征。
“阿土，以后不要随便触碰别人的拟态，这样很不礼貌，也容易让人误会，韵姨不会生气于你，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他想了想，上前将人拽回来。
少女松了手，听话地跟着他走，只是一步一回头，眼睁睁望着黎韵脸上的红毛逐渐褪去，她眼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抬头看他。
“什么是拟态？”
“不是我不跟你说，这个东西说起来很复杂晦涩，这会儿的你可能听不懂。”
屠野挠了挠头，努力忽视她那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眼睛，“这样吧，等离开灵兰岛，我再告诉你，记住，在此之前不要乱碰别人的拟态。”
“他这话是真的，小妹妹千万别忘记哦，否则可是要吃大亏的。”黎韵冲阿土笑了笑，嘴唇一抿，表情严肃起来，厉声道：“全神戒备，所有人出发！”
这次，几人的武器都拿在了手上，枪支上了膛，就连黎韵的五叶树鞭也取了下来，她拉住屠野再三叮嘱，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放松。
显然，龙血林很危险。
“既然如此，那我来殿后吧。”阿土挥了挥手里的青拂刀，一脸严肃道：“大家是来帮我找哥哥的，我不能让你们陷入危险中。”
“哟，看不出来你这小家伙还挺讲义气，就是，唔，你……这小个子能殿什么后？” 黎韵爽朗地哈哈大笑，也不管她，快步走入林中。
阿土愣了一愣，呆滞了好几秒，慢动作似的看向屠野，磕磕巴巴说：“我好像……好像……韵姐姐好像那个，我……”
屠野忍俊不禁，很想说，是的，你又被嘲笑了，但他深知身高是阿土的逆鳞，只好憋着笑劝她走前面去。
“他们是职业猎杀者，不需要你来殿后。”
“我就要殿后。”
阿土缓过劲来，面无表情，扛着青拂刀杵在一旁。别人不走，她也不走。
屠野见她表情坚决，自知劝不动她，只能放慢脚步和她并排行走，两人很快又落到队伍后面。
她脸上的表情凶横又狰狞，鼓鼓的脸颊里像是装着一团杀气，阴沉着脸扫视着四周，也不知道是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还是紧张过了头。
“灵兰·克里斯军校选址灵兰岛因龙血林而起，也因龙血林而止。”屠野有心安抚她紧绷的情绪，开始转移话题。
阿土疑惑地“嗯”了一声，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将青拂刀换了一边肩膀扛，侧耳倾听。
“军校外围地形平坦，是修建训练场的好地方，不巧，那里正是郁郁葱葱的龙血林，要将树木砍伐殆尽才能修建训练场，正当工人们锯断树木时，意外发生了。”
屠野微微弯着身子，阿土和他身高差的有些大，他要是不低头，就好像在和一团空气对话。
“参与军校建设的五百名工人一夕间全部死于龙血林，无一幸存。”
“全……全死了？”
阿土又要抬头看他，屠野将她脑袋摁住，干咳一声，“看路看路，听我说就行了。”
“赵权正奉令视察建校进度时发现了异常，他在浑浊、无法视物的树林中，闻到了令人窒息得快要呕吐的人肉味道。谁也说不清地上发臭腐烂的到底是胳膊还是腿，挂在树上的头颅到底是张三的还是李四的，总之，那些工人的尸体腐烂得差不多了，亲生父母来了也辨认不出来……”
屠野喘了一口气，接着说：
“因为尸身破损情况极为严重，赵权正只能通过腐烂程度大致判定死亡时间，他本欲将尸体带出去检测，但林中那些腐烂的断臂残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牙齿印，他推测附近有异兽出没啃食尸身，担心异兽返回，就先行离开了。”
阿土猜测：“是群居性的小型异兽？”
“差不多吧，体型庞大的异兽吃饭都是一口闷的，有那么多牙印，应该是小型异兽。”
屠野还想将故事再延展延展，一个低头猛然看见她嘴里含着一片寒翠叶，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正在咀嚼，吓得他赶紧将叶子从她嘴里拽出来。
“这个有点甜。”阿土也没有生气，薅了片寒翠叶递给他，还体贴地说：“你要吃吗？”
“我的祖宗啊！再甜也不能吃，龙血林这么大点地方有上千具尸体，这还没算上那些前来冒险的外星游客，这里生长的所有植物全是吸食尸土养分长大的，不要乱吃！不干净！”屠野咆哮如雷。
嗜甜的阿土听到这话面露不舍地望着手里的寒翠叶，还在犹豫要不要听他的。毕竟她是农民，地里的庄稼都是由农家肥灌溉出来的，她整天都要和农家肥打交道，一点尸体又算得了什么？
“你吃的不是寒翠叶……”屠野特意压低了声音，准备吓唬她，“你吃的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