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钰叹息，阿九什么都好，就是比较凶残。
“我还是更喜欢让他在监狱里呆一辈子，证据不难，无非是有人想保他们家。”冯钰往嘴里塞了个虾仁，含混不清道：“其实我真的不想卷进这种风波，可谁……让他非要惹我呢。”
对于沈卿哲，温辞镜他们来说，卫彻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个无法撼动大局的小人物，可大树底下盘根错节，有人不愿意卫家就这样倒下。
她要揪起卫彻，就要把缠在他身上的根一起拔掉。
这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
“你这个男朋友，不帮你解决下卫彻？”他问。
冯钰慢悠悠喝着汤，细长的眉眼被雾气模糊，瞥了他一眼：“要他做什么，区区一个小角色，现在的我还搞不定？”
真这样那她以后别在帝都混了。
冯钰看不清他的表情，说道：“薛家跟卫家有些渊源，我要逼沈卿哲就范，可以借薛复的势——毕竟他们家也想分一杯羹，但是对付卫彻，没必要用他。”
薛复自己倒是愿意帮忙，被冯钰拒绝了。
他给师姐提供的消息已经够多了。
阿九问道：“你分的这么清干什么？”
冯钰放下汤碗，正色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从不喜欢欠别人恩情，他帮我对付沈卿哲，我便分好处给他们家，大家有来有往，谁也不欠谁的，日后……”
她话音突然一顿。
阿九看了她会儿，接了下去：“日后也能好聚好散？”
冯钰沉默了一瞬，坦白说她还没有想到这一步，只是习惯了做事前预设好结果。
她慢慢道：“顺心而动罢了。”
阿九懂了，却又问她：“假设，我是说假设——我害了薛复，你会为了他来对付我么？”
冯钰一脸古怪：“不会——但如果你没有正当理由，我会惩罚你。”
阿九笑了笑：“那可说不好，我和他现在没有利益冲突，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他的瞳孔很黑，像是冬天的夜空，看不见星辰，问她：“如果到了那时，我和他有了利益冲突，你会帮谁呢？”
冯钰眉头愈发皱，阿九今天有点不依不饶了。
他从来不会这样，今天也是意外的话多。
但是作为冯家最忠心的下属，也是她最信任的人，阿九有防范也是应该的的。冯钰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还是答道：“谁站在我这边，我就帮谁。”
谁和她有着共同利益，谁就是她最信任的盟友。
面前男人终于笑了，语气缓和下来，说道：“是我想多了，你放心，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无论她选择怎样的人生，即便他不是陪她共度一生的人，他也会这样做。
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爱对于他来说，微渺而不足为道。
更何况，冯钰才多大，在他看来她永远是那个小姑娘——
人生那么长，诱惑那么多。
他不信那个男人不犯错。
冯父喝着阿九带来的补汤，慢悠悠道：“和小钰聊的怎么样？”
阿九坐在病床前，隔壁床是空的，市一院人太多，没有单间。
“就那样。”阿九递上纸巾，接过空碗放在桌子上：“冯叔，这个……您看着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呵——”
“我又做不了她的主，不过老爷子说了，人他看过了还成，小钰要是愿意结婚，那也挺好……”
阿九微抿唇，老爷子发话了，看样子拦不住了。
冯父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你跟冯艺两个，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冯艺性子不着调，我倒是中意你，可小钰她不喜欢你，唉——”
依他看，现在这个，还不如阿九呢。
阿九没说话。
“你性子闷了点，但是人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肯听话，可是都这么多年了——唉。”冯父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知根知底，可惜女儿不喜欢他。
缘分这东西可真难说。
“他家世这般好，我之前还很担心，不过今日见了，倒也很谦逊，说年后想带小钰回家看看——”冯父所有所思，那后生说话也不像一头热的，“只是我瞧着小钰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啧，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阿九当然不知道。
冯老爹身体无大碍，害得冯钰担心了一个白天，晚上带薛复在市区逛逛。
薛复吃饭的时候一连接了三个电话，都是听到他来G市的动静，跟他问好外加打探消息的。
“这群王八羔子！消息这么灵通……”男人直接把手机静音，转头问冯钰：“你跟你那小相好的聊怎么样了啊？说清楚没有啊，他做小还是我做大啊？”
冯钰忽略最后一句话的逻辑，有些微恼：“什么相好的？你才一堆相好的，才到就一堆人打电话，什么时候认识G市的人了？”
“爷我五湖四海都有朋友，不过我可没什么青梅竹马的小相好——”他随便找了个酒店，让司机把他们送过去，揪着冯钰的脸道：“冯艺我就不说了，你说是大侄子我就信，可这个呢，年纪这么大，童养夫呢？”
冯钰脸有点红，说不清是被他揪的，还是别的，锤了他一拳：“童你个大头鬼！他是我哥哥，你——”
她还想解释，男人揶揄地眼神落在她脸上，笑道：“哦～好哥哥是吧？呵——”
“你少阴阳怪气！”
被他连哄带骗拖去酒店套房，门一关这货就原形毕露。
冯钰被他压在门板上亲，感应灯一点一点亮起，很快房间明亮起来。
男人强壮的肌肉压制着她的身体，灼热的呼吸和唇吻逼迫着她的心脏。
“你……唔！”
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冯钰捂着红润润的嘴唇，生气道：“我要是跟他有什么，还能有你什么事！”
薛复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今日见了真人，妒火就烧了起来。
那男人看她的眼神。
格外令人不爽。
“还有别的相好的没？”男人把她拉到窗边的躺椅上，抱着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头发，眼神看似温和：“今天一起交代了吧。”
“没有没有！”冯钰被他看的发毛，下意识忽略他的问题。
男人又凑过来亲她，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他的声音充满着威胁：“你最好没有，下次再让我发现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你爸已经答应我了，年后就让你跟我回去，我爷爷肯定没意见，到时候挑个时间两家——”
冯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还真把老爹搞定了啊。
拖着拖着，怎么到这一步了。
男人捏捏她的屁股，语气不容置疑：“冯钰，我是真心待你的，你要是哪里不满，就告诉我。”
哪里做的不好可以说，但是想玩弄他拍拍屁股走人。
那他可绝不会答应。
郁闷的冯小钰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医院，她不让薛复跟着，打发他自己玩去——生怕这货跟老爹多聊几句两人一合计把她强买强卖了。
隔壁床来了个大爷，姓刘，刘大爷七十多岁了，被车撞了下，车主汗流浃背送过来，万幸没什么大事，跟刘大爷儿子商量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
刘大爷精神不错，还有功夫跟冯父聊几句，看见阿九伺候冯父上厕所，还问：“你这儿子有心啊，一早就过来了，我这小儿子就不行——”
冯父笑笑，阿九把帘子整理好。
正好冯钰来了，把阿姨做的汤汤水水带过来，隔壁床大爷瞅她两眼，问道：“你是24床媳妇还是闺女，这炖的什么，好香！”
冯钰把帘子拉好起来，答道：“我是他闺女！大爷你这咋了啊？”
“哦哦！那这是你女婿了！”刘大爷看着冯父，更扼腕了——他亲儿子来病房转一圈就走了：“还是你闺女好，会做饭还孝顺，难怪嫁的好——”
冯钰有些尴尬，阿九洗完手过来，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冯钰递了张纸过去，阿九接过擦了擦。
他的手跟薛复差不多，都是茧子，摸起来很粗糙。
隔壁床大爷去检查了，两人陪冯父聊天。
“阿九你在马城也呆了好几年，那边生意也能脱手了，后面打算怎么办？”冯父问道。
阿九显然是想过的：“香江和大湾也走过了，南海区的产业结构这几年也有往内陆迁移的趋势，我想跟着政策走，往西……或者是往北。”
他看了眼冯钰。
冯钰在剥橘子，细细的手指把橘肉一分为二，先是递了一瓣给阿九。
男人顿了顿，就着她的手吃了，吐出两个字：“甜的。”
冯钰这才把剩下的吃了，冯父刚吃了药，他嗯了声：“就给他吃，不给我剥一个？”
“你用了抗生素，不能吃橘子。”闺女脸皮厚实，认真道。
冯父无语：“这谁买的果篮。”
给病人买的，病人还不能吃。
冯钰瞟了一眼——似乎是狗男人买的。
算了，她看了眼旁边的阿九，见他还看着自己手里的橘子皮，问道：“你喜欢吃橘子？”
阿九嗯了一声，闷闷的。
冯钰从那个果篮里又薅出一只橘子，扒了皮，递给他。
“啧。”不能吃橘子的病人躺着摇头。
冯钰不管他，继续刚刚的话题：“西边有什么好去的，西亚那条线路我们又不熟，至于北边——算了，帝都局势太复杂，你还是别去了。”
“可是你一个人……”阿九犹豫着。
冯钰很奇怪：“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她还有冯艺叶才师姐他们呢。
这话落在男人耳朵里，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慢慢把橘子吃了。
冯钰又道：“滇洲就别去了，做的再好也是给他人做嫁衣，阿九你去山城！我都想好了，只要我们这条运输网络开通，山城必定是整个内陆最大的转运中心，不管以后什么产业最热——他们总归都是离不开运输的，我们有南部最大规模的转运仓系统的经验，叶才说兴瓴也要出云物流链，我们一定可以抢他们先做起来！”
……
阿九听完，点了点头：“好。”
至少山城离帝都更近一点，做这种生意也方便许多。
冯钰对自己的事业版图十分自信，不过阿九的神色似乎不太好，像是被橘子酸到了一样，她问道：“这个橘子不甜吗？”
阿九移开眼睛，擦了擦手：“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