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很烫。

    路笺的吐息,烫得很。

    比冥火还要灼人。

    迟问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肩上,路笺今天穿的是一身宽松的枫叶色僧袍,月流小镇近海,昼夜温差颇大,他白天悬了一侧袖子不穿,在阳光下招惹得很。

    栗色的皮肤,暗金的鬼纹,迟问觊觎很久了。

    只是才刚入夜他便规整了穿法,还挺讲究。

    不过这会儿管他什么白日黑夜,那袍子早就又被迟问扯得凌乱。

    路笺一手捧着他的神明,一手抚上迟问的耳后,低低地哼了一声。

    似乎是在赌气一样,他贴着迟问,追着吞下她的所有喘息,不愿给对方半点止歇的机会。

    而平日里在这方面路笺其实还是很客气的,因为自第一次亲吻之后,他便记住了人类的气息不够绵长这一缺陷,所以后来的每一次他都会尽量适可而止。

    但这次偏不,这次非要罚她一罚。

    小仙兽按着怀里的人肆意采撷,一边无度地索求,一边却还在她每每就要窒息的那一刻,放她纳一口气,接着再继续将她拖拽下来,无限沉溺。

    迟问对主动权被很快夺走这一事并不介意,她从善如流,在这般放纵快意的体验里,她向来是个坐享渔利的收获者,而非出力耕耘的那方。

    只是今夜的路笺较之以往确是凶了不少,每一吻都落得侵略性十足,碾得她就要碎在对方手里。

    “路……”

    这家伙根本不给迟问说话的机会,自己却不知怎么地还能在步步紧逼的缝隙之中,磨着她的耳垂唤了一声,“末末。”

    迟问脚都软了。

    路笺的手似乎早就有了预判,矮身捞起了她,调整到了她最喜欢的弧度,让迟问把全身重量都交给自己。

    他的眸色还是黑底靛色的,可迟问离得这么近,都一点也不害怕。

    只想再更近,更尽。

    她双手捧起路笺的脸,这男人的眸下有两抹横飞的金色暗纹,寻常因着肤色也不太显,现在不知为何,却是勾魂得紧。

    明明是想歇歇说些什么的迟问根本来不及压住冲动,又再一次凑了上去,任本性妄为。

    不远处,还在冥火缭绕的海里艰难维持着小舟的袋袋,鸡窝头已经完全变成了拖布头。

    “还在亲热吗?”小貂意外地纯情,就只钻出来看了一眼,便又羞答答地躲回了袋袋身上。

    他是妖鬼,说来也勉强算是死物的一种隐藏款,故而可以进墓所能集。

    “是在亲,但热的是我们。”袋袋故作沉稳。

    不过它说得没错,拜托,拜托某些小情侣在对方身上点火之前,能不能先把岸上的火灭了!

    那滔天之火再这么爆燃下去,整个月流之海怕是都要干了。

    “等一……等……等一下!”

    岸上的迟问也到底是在以上制下的姿势中找到了机会,直接用手掩住了路笺的半张脸,终于颇狼狈地觅得一线喘息之机。

    “够了,够了,先说会儿话,说会儿话嘛。”

    她的衣衫应该也没有比路笺规整多少,但到底是套男装,迟问本就多穿了一件内衬,如今倒不至于在这海风之下见了凉。

    咻咻~

    似是偏要反驳一样,迟问在这么想着的下一刻,打了个喷嚏。

    路笺稍稍犹豫了一下,颇不舍地把迟问松开,让她重新站到了地面,然后很干脆地把身上已经褪得露了大半个后背的袍子脱下,铺开了又套回到迟问身上。

    巨大的长袍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路笺忍不住再一次欺身贴近,鼻尖对着鼻尖蹭了她一下,又偏过头亲了亲迟问的面颊,尝了尝她脸上的泪。

    是啊,她哭了。

    因为犯了戒嘛。

    “有话要说。”迟问狠狠心,偏过了脸。

    不看不看,君心不乱。

    “说吧,听着呢。”路笺双手抓着长袍的衣襟,弯着腰看着迟问,似是只蛰伏的野兽。

    “首先,我要道歉,我让你在梦魇里待了很久。”迟问一边说一边推了推路笺。

    不知为何,今天的他十分有压迫感。

    他听话地直起身来,垂眸的样子比之刚才却愈发地有侵略意味。

    身后的冥火还在肆涨,地宫约莫是已经崩碎,这云落岛看样子也差不多要跟着裂做数块。

    “其次,不管你还气不气,现在先稍稍冷静一下,咱把火停一停好不好?”迟问实在是无可奈何。

    修罗鬼火不在八系之中,虽说鬼族修的是鬼道,是魂术,倒也是迟问能把控的,可路笺他又跟鬼族只是有那么些小小牵连罢了,到底也不是其中一员。

    他修的不是鬼道,行的亦非魂术,出招全凭本能,手里的冥火跟天帝的圣昭一样,是初开天地时就继承的自然元息。

    这东西非常古老,源源不断,迟问倒是想试试怎么对抗,但不是现在。

    有多大能耐,作多大死嘛。

    等她再了不起一点,她非要磕一下这冥火玩玩。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眼下是该洗洗睡了的时候。

    “我生气的,冷静不了。”路笺没有掩饰情绪,也没有停下冥火,“我不高兴,很不舒服,停不下来。”

    “……知道,我知道。但是这个岛要塌了,我们回镇上去再讲道理好不好?”迟问裹着长袍不方便动,便干脆把路笺的衣服穿上。

    她拖拽着宽松的僧袍,转过身看了看海,“海里也有不少生灵,神仙吵架,也别殃及无辜,你说对不对?”

    “舍不得吗?可你从来没有舍不得我。”路笺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抬手把海上的火熄了。

    只是他还留着云落岛上烧着的这些。

    他还是不满,还是有情绪。

    黑炎绕着残存的岛面将两人层层围困,迟问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耳畔似乎一边是海风呼啸,一边是烈焰爆鸣。

    “舍不得,舍不得,都舍不得。”她有些捉摸不透路笺的脾气了,他怎么突然就不好哄了?

    他生气是应该的,但他消气很快,不也是应该的嘛。

    “都舍不得啊……”他拖长了尾音,声调一如既往地缱绻,“所以折溺说得对,我只是你万千珍藏里,比较看重的那一个罢了。”

    路笺站在缭绕的巨焰之下,背着光,是什么神情,迟问一时没看清楚。

    只见他退了一步。

    “不是……”理所当然觉得已经把路笺拿捏住了的迟问愣了一瞬。

    现在是什么发展?

    折溺?

    这会儿干嘛突然提起折溺了?

    那小羊已经去世多日,迟问从来不曾见路笺怀念过一回,他说过什么,路笺怎么却还记得?

    说好的健忘症呢?

    说好的乖狗狗呢?

    说好的会在原地等着的完美后盾呢?

    不对不对,迟问晃了晃脑袋。

    路笺不是狗,不是真的头脑简单,也从未与她定过什么约。

    相反,他不止一次地声明,不与她约。

    因为她不曾守。

    是迟问的不是,是她自始至终也不曾把对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因为他年纪小,因为他很好骗,因为他不在乎。

    因为他连性命都是她九殿下救的。

    就像很久以前把路笺从天界扔下来的时候,神子鸱吻似乎也没有半秒的犹豫。

    她把受惊的折溺从喜宴上掳到神殿里,径直推给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路笺时,亦是半点也没有照顾他的感受。

    她计划一切,把自己也算到局中,却从来不考虑被牵入局的人是否愿意,是否高兴。

    甚至不久之前,迟问还在得意于自己的谋划精妙。

    在她原定的“大局”里,路笺只是自己预先埋下的一环,她算准了这小仙兽定会去寻找自己,因为她早就在扔了他之前,把自己的神印打在了他身上。

    神息与鬼力相斥,他受不了了,自然会来。

    只是鸱吻没想到路笺先受不了的,会是一个“想”字。

    海风狂嘶,黑炎摇曳,乌云越积越厚。

    冥火熄了一些之后,这茫茫大海上的光照更少了。

    轰——

    大雨倾盆。

    似是情绪倾出一般,路笺淋着忽然降下的雨滴,不理解自己现在为何痛苦,又倏地觉得释然,“到底不懂的是你还是我啊。”

    “是我,是我,我反省。”迟问抚开砸在脸上的雨水,“这什么情况,我们没有必要走这个剧情。”

    迟问非常清楚自己的性格有缺陷,只是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己需要改。

    路笺也没有要她改的意思,只是以往从不在意别人的他有了在意的人,自然也想对方同样在意自己。

    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他不该对谁有要求的,他向来对任何人都没有要求。

    包括迟问。

    不过,眼下他弄不懂的只是自己的情绪起伏,他倒没有看不清事实。

    迟问的局,他只要想一想也能瞬间明白,自己早就被定为了一环。

    她驯服自己,以神印压制也好,以爱意笼罩也罢,她一直都拽着路笺的风筝线。

    他愿意的,他愿意被掌控,可他刚才被忘在梦魇里反复受死的时候,心里却突然很是不甘。

    好像突然多了一个,他不愿意迈过去的坎。

    那一头有一个真相,关于迟问到底真的只是把路笺当珍藏,亦或是视为孤注的真相。

    他不敢迈过去。

    他退缩了,“我现在也舍不得吃你了,所以我会不断想你的。”

    迟问的心跳掉了一拍,“嗯?”

    “可你还是扔了我吧。”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退了一步。

    云落岛上的黑火终归是息止了。

    大雨却越下越猛,伴随着午夜的海风肆意地将刺骨的凉意浸透。

    迟问身上早就没有应验的戒咒,但她依旧乍冷乍热,很是难受,心还很疼。

    “不对,不许这样。”她耳畔再也听不到任何风吹雨响,只有嗡嗡嗡恼人的轰鸣。

    气血顶着百会似要迸裂出去,她再也把控不住,双臂一展,转眼就把云落岛上秦氏姐妹的双份金灵夺了过来,瞬间契合。

    “我不许你走。”

    她抬眸盯住了夜色里看不清神情的路笺,“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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