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
嫦娥正在修行盘坐,双手轮转几周后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没忍住问他
“你在广寒宫待了三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走?”
男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合礼数,偏偏杨戬怎么都撵不走。
杨戬倚靠在门框边,闻言只道:“等解决了月桂树的问题,杨戬自然会走,仙子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靠近你的。”
他说的随意,嫦娥却忍不住轻轻皱了眉:“杨戬,你好好说话。”
不要这样轻佻!
和他从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杨戬垂首把玩着墨扇,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了。
“而且月桂树是不可再生的,你走吧,不要在这儿白费力气了。”
杨戬没有说话,却突然抬头用天眼看向月宫之外的云海。
天眼可看千里之外,杨戬隐约看见一道光影正朝月宫方向而来。
杨戬问嫦娥:“仙子还记得月桂树当年掉落在哪儿了吗?”
嫦娥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仍回答:“应当,是东海吧。”
杨戬:“那仙子可曾知道月桂也有树灵?”
“树灵?”
是了,月亮存在世间已有数十万年了,月亮出现的时候月桂树就已经存在了,凡间寻常花草树木,只要数千年就有可能修炼出灵智的。
何况月桂树是仙树了。
嫦娥仔细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激动,问:“你是说,当年落入东海的树灵还存活着?”
当年三圣母为杨戬而试探嫦娥心意,但嫦娥一直都无心情爱之事,更不知那时杨戬躲在月桂树后偷听。
拒绝的话说的直白且不留余地。
被树后的杨戬听到了,他一时情绪难以自控,愤而挥拳砸向了月桂树。
那一拳有七分的力气,月桂树骤然折断了一半朝凡间落去。
杨戬那时也慌忙回过了神,追着坠落的月桂树而去,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月桂树落入东海化作虚无。
嫦娥那时没有想到这一层,可现在听杨戬这么说,大概他已经有了眉目。
杨戬起身走到她面前:“仙子,待会广寒宫恐怕要来一位不速之客了,仙子暂避一下吧,让杨戬去应付,顺便还请仙子答应杨戬一件事。”
“你且先说什么事。”
杨戬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无论待会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面。”
嫦娥疑惑不已:“既然是来广寒宫,为何我不能出面?难道不速之客是来找你的?”
杨戬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是啊,来找我的,而且恐怕来者不善,杨戬不希望连累了仙子。”
嫦娥闻言更不可能躲起来了,摇头道:“不行,我怎么可能...”
话还未说完杨戬就在她肩头一点,嫦娥便被定住不能动了。
杨戬抱着她放到了内室,玉兔在一旁也不敢反驳,乖乖的跟着嫦娥一起呆在了内室。
嫦娥瞪大了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就擅自决定了!
这广寒宫是她的呀!怎么弄的是他做主了一样。
安置好嫦娥,杨戬出来坐在了嫦娥常坐的位置上,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品着。
不过片刻,一道光华就落在了月宫。
却是怒气凌人的敖红手执长剑而来。
敖红将剑指向杨戬,冷声道:“杨戬!你和我东海素来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我弟弟知道真相!”
杨戬放下茶杯,缓缓起身,反问敖红:“既然四公主开门见山的问了,那杨戬也想问问四公主,东海和嫦娥仙子又有什么怨仇吗?”
敖红一愣。
杨戬踱步到她面前,继续问:“犹记得当年杨戬曾去东海问过四公主,可见到过月桂树灵的下落,四公主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敖红不语,执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当年,月桂树灵落入东海后,杨戬曾寻找过,他的天眼探查到了月桂树灵藏在了东海的某个地方,可是树灵仿佛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让他找不到具体位置。
再后来,就是连树灵的一丝波动都探查不到了。
他去问敖红,敖红当年告诉他:从未看到什么东西落下!
如此,当年杨戬便只能作罢。
敖红缓缓闭眼:“我记不得了。”
杨戬闻言神色也冷了下来:“嫦娥仙子对四公主可谓推心置腹,你应当是知道月桂树对广寒宫的重要性的,可你还是骗了杨戬。”
敖红咬牙辩驳道:“月桂树灵落入东海时正巧被我母后撞上,它非要托生在我母后腹中,这难道是我们东海所愿吗!”
那时月桂树灵受损严重,在它即将消散时,正巧遇见了怀着东海第九子的龙母,它便顺势托生于敖清身上,借着他的身体出生于这世间了,
百年来,树灵待在敖清身体里慢慢恢复了元气,可树灵本就归属月宫,受月宫召唤,它带着敖清不由自主朝月宫飞去,东海龙王和敖红拼命留他。
绝望之际,是观音菩萨降临东海,告诉了他们一个可以暂保平安的方法。
以东海镇海龙珠贴身守护敖清,且让他幻化作女子模样,可保他至成年。
可自敖清成年后,树灵就愈发压制不住了。
敖清多次偷偷溜去广寒宫,一半是他对嫦娥的仰慕,一半则是受月宫召唤。
身不由己。
杨戬沉声道: “若非月桂树灵,你弟弟本不会降生于这世上,这就是他来这世上的命。”
敖红不肯松口,哪怕观音菩萨当年也曾告诉过她。
万般皆有命,不可强求!
可敖红不肯认命!
五百年来,是东海精心照顾敖清长大,他是自己的家人,是她的亲弟弟啊!
“杨戬,月桂树如今这副模样怪不得我们,可你要我弟弟为此承担后果,我绝不同意!”
此刻,月宫外又落下两道光华。
东海龙王和敖清赶来,敖清见姐姐愤怒执剑的模样,连忙上前挡在两人面前。
敖清抓着敖红的手:“姐!”
“敖红!”
东海龙王也忙拉着敖红退到一旁,再怎么样,杨戬也是玉帝的亲外甥,虽被撤了职位押了禁闭,可到底血缘关系在那儿摆着。
他龙族得罪不起啊!
敖清转身对杨戬拱手赔罪:“我姐姐一时冲动,还请二郎真君不要见怪。”
杨戬打量着眼前少年模样的敖清:“这才是你本来的模样。”
杨戬第一次见他时的确没有发现他的男儿身,是因为那时候他身受重伤,没有力气使用天眼。
天眼面前,一切虚幻本体都无所遁形,这才叫杨戬看出了端倪。
而后几次见面,敖清看见他都跟斗鸡一样,加上他又总是粘着嫦娥。
但凡与嫦娥有关的事,杨戬总是会查个明白。
这一查竟叫他查出了这档事。
当真是巧了。
敖清颔首默认了,眼睛却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寻找着嫦娥身影。
杨戬见状微微冷了脸色,道:“不必看了,她在休息。”
难得的,敖清竟没有和他顶嘴,只轻轻恩了声。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敖清走到敖红面前,拉着姐姐的手:“姐,我们回去吧。”
敖红看着弟弟眼里有祈求,终是心软了,收了长剑,三人驾云而去。
内室中,嫦娥一直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她想运转真气想要冲开桎梏,可杨戬法力在她之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冲开定身术。
忙抬步往外走去,却见杨戬已经进来了,两人正撞了个满怀。
杨戬一把拉住被撞的往后倒的嫦娥。
“慢点,没事吧?”
嫦娥却神色慌乱不安问他:“刚才是四公主吗?”
杨戬收了扶着她腰间的手,袖下不动声色摩擦了一下手指,淡声应是。
嫦娥追出去看,却不见一人了。
杨戬跟出来说:“仙子,近些日子来,你还是少去东海吧。”
嫦娥紧蹙眉头不语,半晌后她转身对杨戬说:“杨戬,你说的恢复月桂树的办法,难道就是九太子吗?”
杨戬微微挑眉,点头:“关键的确在于九太子。”
嫦娥却拒绝了:“如果你说的恢复月桂树的办法就是牺牲九太子,那我也不同意。”
杨戬一愣,瞬间明白了她误会自己。
“仙子以为,我是要杀人取魂吗?”
嫦娥看着他:“难道不是?”
杨戬叹了口气,无奈道:“仙子以为杨戬是什么人?大魔头吗?这样恶毒的手段杨戬还不屑用。”
嫦娥盯着他不说话,可眼中却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
不!信!
分明刚才他在外面和四公主说的话,就是威胁满满。
四公主护弟心切,被他这么一激,不提剑和他拼命才怪呢。
杨戬见她不信,只好说实话:“我此前曾去问过师父,想要不伤及敖清性命,还能将他和月桂树灵分解开,只需要三妹的宝莲灯即可。但……”
杨戬欲言又止,嫦娥连忙追问:“但是什么?”
“但恐怕会伤他修为,具体会怎样,我们也说不好。”
嫦娥心中沉了下去。
不管结果怎样,她都不愿这样。
这本不是东海和敖清的过错。
追根究底,是她的错,是她当年言语有失导致了这一切。
“要他们为我的过错而承担责任,这实在是不公平。”
嫦娥陷入了自我愧疚之中。
杨戬道:“仙子要是这样说,追根究底那还是杨戬的错了,毕竟那树是被我一拳打坏的。”
嫦娥看了他一眼,无语凝噎,生生忍住了和他争论的念头。
杨戬也不打趣她了,正色道:“且不急吧,我如今用法力支撑住了月桂树,待母亲的事了了,我们去一趟珞珈山,或许菩萨能指点一二。”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杨戬自然不会因为敖红三言两语就放弃了月桂树灵。
可嫦娥又不愿伤了和四公主的情分,只怕若找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是宁可广寒宫消失,也绝对不肯伤害敖清半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