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

    席枝禾从宜大回来就病了两日,宋惠茗请了家庭医生来,说是老毛病,开了止痛药,让拿热水袋捂着缓解。

    席枝禾的肠胃很脆弱,例假刚过不久,如今喝冰的,无疑是双重折磨。

    宋惠茗在坐在床边是又担心又生气,她艰涩地看着躺在床上合着被子难受得不愿意出声的席枝禾,“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肠胃本来就是热的,直接喝那么冰的东西……”说着说着,宋惠茗嗓音染上了哭音。

    宋惠茗对席枝禾宝贝得不行,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从席枝禾出生,宋惠茗就没少操心,总跟在身后催促这那的。

    席枝禾随了席合的脾性,脾气倔,骨头硬。劝说的话现在听得进去,转头就忘。

    席枝禾兴许是听着觉得烦,背过身去不理睬。

    林姨拿了两个热水袋进来放在席枝禾的被褥旁边,“枝禾小姐先捂捂。”

    宋惠茗站起身,“林姨,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姨随着宋惠茗出去,卧室门合上,主仆站在走廊上。

    宋惠茗垂了垂眼,“今天枝禾身体不舒服,你让小辞这几日暂时不用过来了。”

    林姨没想到宋惠茗说的会是这个,“夫人,你不怪小辞?”

    宋惠茗摇了摇头,“我很了解枝禾,她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脾气谁都管不住,她想喝冰的便喝了,最终难受的还是自己。”

    林姨低下头。在席家工作的这两年,她是了解席枝禾的脾气的。

    “你记得跟小辞说声。”宋惠茗又道:“今天你先回去吧,这边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了。”

    “好,谢谢夫人。”

    林姨今天提前下班了,去了趟菜市场买菜。

    踩过斑驳的水泥路,老旧的居民楼里天线杆穿梭在小巷中,这里没有荣华富贵,有的是普通人的苟延残喘,一眼望不到头的糟糕,有的是家庭家庭贫瘠,有的是少年飞不出窗子的梦。

    这叫现实,也叫人间烟火。

    步行上楼推开门,骆今辞坐在客厅角落窗口旁的书桌前写论文。

    林姨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辞,席夫人说,你这段时间先不用去给枝禾小姐补课。”

    骆今辞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枝禾小姐她生病了。”林姨将零散的菜拆开放在菜篮里,她说道:“枝禾小姐身体比较脆弱,容易吃不消,补课的事情暂时就先放一放了。”

    骆今辞迟疑片刻,又问,“妈,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姨叹了口气,“我看是不太好。别看枝禾小姐平时健康得很,其实啊体质蛮差的,她是早产儿,一出生就呼吸困难,席家父母那时候都想再要一个孩子了,结果枝禾小姐却平安活了下来。”

    这些事情,早年就有报道过。

    席合年轻有为,妻产女那几天不少记者去采访。

    席合抱着宝贝女儿在镜头前说着各种好话,字字不离“我女儿”三个字。

    那时采访视频流出,不少人说他女儿奴,这女儿这辈子注定是幸福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

    席枝禾在家里躺了两天,次日就回到学校上课。

    席枝禾平时是线上学习,考核前夕会来趟学校,让舞蹈老师面对面更好地指导她的不足之处。

    舞艺教学一楼下,两栋建筑相对而立,中间为缕空设计,花圃修饰,种植着郁金香花朵,参杂着各类野花野草。

    越过围栏,教室区走廊排排舞蹈室,门窗紧闭,帘子微敞。

    阳光穿透光洁的玻璃窗,穿着修身舞蹈服的十几名少女排队整齐站在教室中间,教师站在讲台的的位置操控着多媒体,随着音响开始奏乐,如同精灵般的少女们整齐划一踩着节拍自由地翩跹。

    老师拿着戒尺下台巡视,揪着少女们的不合之处。

    一段一分钟左右的背景音乐尾音落下,被老师拍打过的学生主动往前站。

    舞蹈老师扫过三人的脸庞,“你们几个,放学留下来。”

    三人其中,就有席枝禾。

    日常训练结束,席枝禾和其他两名同学就被单独留了下来。

    “你们几个基本功都挺扎实的,课外不努力,这才出现了今天的失误。”

    “我们班是什么班?这点错误都能犯,考核的时候想让人家看笑话是不是?”舞蹈老师言语严厉,她对学生的要求极高。

    换句说,对学舞蹈的学生要求都很高,课下缺少练习,身体柔软度降低,在台上的呈现效果会差上些许。

    被留下的三名同学增加了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间。

    结束训练之后,席枝禾去舞蹈室换衣服,更衣室里都有专属的衣柜,上面贴着名字。

    席枝禾进更衣室的时候,那两名女生在聊天,远远地看见她,立马住了嘴。

    席枝禾不语理会·,忽视过了拿上便装去换。

    再出来后,两名关系较好的女生结伴离开,隔着一段距离,席枝禾听到她们说:

    “这个席枝禾也就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天天不来教室上课,真以为自己天赋异凛啊,结果还不是被老师留下来训话了。”

    “……”

    席枝禾低头将舞蹈服装进背包里,提着包重重地甩上衣柜门,寒着脸就往外走。

    走到半路,席枝禾就被一个模样有些眼熟的男生给拦了下来,之所以觉得眼熟,大概不是不止一次在校园里拦她。

    席枝禾眼神冷冷地,身上弥漫着浓烈的怒气。

    男生就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席枝禾同学,给个机会认识一下呗?”

    席枝禾白了眼,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眼前的男生,“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席枝禾提着包就走了。

    司机将车就停在教学楼外,席枝禾走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注意到后座旁边还有个人,她幽幽地看过去。

    是骆今辞。

    她将包扔给他,双手抱臂靠着车窗闭眼小憩,胸脯上下起伏,像是被迫隐忍着某种戾气。

    今天来接送的司机在席家工作有好些年头了,大概是席家崭露头角时。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脸上写满不悦的席枝禾,一眼就看出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笑着说:“枝禾小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席枝禾眼皮不带颤,“用你管?”

    司机咽了下,不再开口讲话。

    席枝禾将在学校受的气带回了家里,人虽然是恹恹地,但是说话字字都很呛。

    宋惠茗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花大价钱给席枝禾请了个国内知名舞蹈老师在家中指导席枝禾。

    席枝禾的爱好不多,舞蹈是其中一个。

    在新的舞蹈老师上任之后,席枝禾明显地进步了许多,在学校常常被老师夸奖。

    只要努力,完善自己,别人说闲话的时候就找不到突破口。

    耳边清静了下来,没有那些熙熙攘攘如山洪似的流言蜚语,在补课课程上,席枝禾也便跟施舍似的多了一点心思。

    骆今辞是周一到周五没课的时候来给席枝禾补课。

    这日是周二。

    骆今辞来小洋楼的时候,席枝禾还在舞蹈房练舞。

    林姨在厨房里工作,没有跟他说过二楼除了书房其他哪里都不能去。

    于是,在他上了二楼之后没在书房看见席枝禾的身影,只听见从席枝禾卧室里传来音调低缓的纯音乐。

    席枝禾的卧室再往前走几米,就是与卧室连接一起的舞蹈房。

    舞蹈房靠近走廊的那扇门是纯玻璃的,两侧均有窗帘。

    但是,帘子并未拉上。

    骆今辞顿了下,寻着声源抬步走去。

    隔着一道玻璃墙,宽敞明亮的舞蹈房与走廊相对的那面墙也是玻璃的,外边支着个供晾晒的阳台。这时午后灿烂,稀数光线落在站在一面墙的完整镜子前,少女踩着节拍重复练着动作。

    她兴许是没注意时间,新动作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跳完半支舞。

    这是芭蕾舞,动作高尚纯洁。

    少女纵情起舞,动作优柔也有力。

    她挽着发,穿着贴身黑色上衣黑色宽松长裤的舞蹈服,她尽情地展示自己的优美与实力,随着时间推移,舞蹈房里光线暗了一两分,那时似乎连空气中漂浮的肉眼望不见的分子都在为她喝彩。

    公主褪去公主裙,没有任何象征公主的标志,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闪闪发光,也是公主。

    再练了半个小时,席枝禾停止训练,拿手机看了下时间。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骆今辞按时来的话,那他就等了她半个小时。

    席枝禾拿纸巾擦了把汗,拿着手机就要往外走。

    怎知下一秒,余光里多了道熟悉的清冷少年身影。

    席枝禾诧异地扭过头望去,目光与站在窗外神情淡漠地看着他的骆今辞。

    少年背着个黑色书包,简单的白衣黑裤的穿衣,他就这么心绪毫无波澜地站在窗外看。

    明明是偷看,被她逮了个正着,他躲都不躲。

    重要的还是偷看。

    席枝禾愤愤从卧室出去,径直走到骆今辞面前,恼怒地指着伸着食指指着他,面上表情比兴师问罪还要充满凶狠,“你偷看我跳舞!再有下次我就把眼珠子给抠出来!”

    骆今辞低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路过。”

    席枝禾露出不屑的眼光,“说谎可是要变成匹诺曹的。”

    骆今辞错开眼,转移话题,“上课了。”

    席枝禾说:“我渴了,去给我拿杯水。”

    他对她很顺从。

    骆今辞转身去书房放书包,然后下楼去给席枝禾接水。

    林姨在楼下打扫卫生,她说:“枝禾小姐练完舞后要补充水分,你拿那个大水杯接水。”

    骆今辞走进厨房在茶水区拿了席枝禾的水杯,一堆五颜六色的水杯整齐摆放,上面贴着卡通兔子贴纸,很好识别。

    骆今辞拧开杯盖,站在自动饮水机前接水。

    林姨对骆今辞说道:“妈在这里工作有好些年了,挺了解枝禾小姐的,她看着不好相处,但心地还是善良的。枝禾小姐平时说话比较暴躁,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

    杯子接满水,骆今辞拧上杯盖,“妈,我先上去了。”

    林姨点了点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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